第86章 离别在即

宋晚玉跑开后也没乱跑,而是去寻了霍璋说话——因着此回河北之事,霍璋此时也在秦王.府里。

宋晚玉顺着自己的印象,抬步往院里走去,很快便见着了站在院中的霍璋。

他正独自一人站在一株青翠的松木下,微微仰着头,线条利落的下颔跟着抬起。他似乎正透过树梢的间隙往上看。

哪怕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的身形看上去也是笔直而挺拔,一如松柏。

宋晚玉遥遥的见着了对方的背影,心下一动,并未出声叫人,反到是放轻了步子,缓步自霍璋身后走过去,想着从后头抱住他,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霍璋的反应却比她想象的还要迅速。

就在宋晚玉走到他的身后,悄悄的伸出手,即将要用手环抱住对方劲瘦的腰身时,霍璋却忽然回了头。

他侧脸线条极是俊秀,垂下眼睫,定定的看了宋晚玉片刻。他的目光就像是秋水一般的沉静无波却又仿佛映着光,那样的明亮照人。

宋晚玉在他乌黑的眸中看见了呆怔着的自己,心下赧然,僵在半空的手又慢慢的给收了回来。

然而,霍璋却只是笑了笑,笑声很轻,然后便主动伸手,将宋晚玉整个人环抱在怀中——一如这伫立庭中的松木环抱住停歇在树上的雀鸟,以枝干、以温暖、以力量。

虽说他们如今的婚事拖到如今还未定下,但是两人之间已是没了先前的生疏和小心,哪怕是宋晚玉这样容易害羞的性子,如今也已经能够很好的享受霍璋的拥抱与情景。她把头靠在霍璋怀里,听着那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一颗心似乎也渐渐的安定了下来,这才有心情问起这回出征河北的事情:“明日就走,你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以前霍璋还未显于人前,住在□□或是公主府时,宋晚玉还能帮着他收拾一二,准备准备。如今霍璋已有了自己的府邸,这些事宋晚玉反倒不好过多插手了,只能小声问几句。

霍璋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立时便道:“都准备好了。”

宋晚玉还是不放心,抓着他衣襟的一角,接着往下道:“现下还是十二月里,河北也冷得很,你记得多带几件衣服......”

宋晚玉单纯就是想什么说什么,絮絮叨叨,听上去一点儿条理都没有。

然而,霍璋还是很有耐心的听着宋晚玉的絮叨,甚至还把头抵在她的发顶,笑了一下,仿佛很高兴宋晚玉这样絮叨似的。

宋晚玉被他这一笑给打断了思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霍璋便笑着转开话题:“明日便要走了,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

宋晚玉一顿,忽然就没了话。

霍璋垂眼看着她的神色,忽然便叹了口气,认真道:“我会早些回来的。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说起这个,宋晚玉心里也难免有些难受,她把头往霍璋怀里埋了埋,不叫人看见自己此刻的神色,像是鸵鸟似的。

霍璋便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以自己的动作来缓和她紧张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怀里的宋晚玉的声音。

“我好像,”宋晚玉很轻很轻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口道,“总是在等你。”

这句话很短,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听上去还有些闷闷的,实际上却并没有抱怨或是诉苦的情绪,仿佛真就只是简单并且寻常的一句话。

事实上,有意无意间,她确实是一直在等着霍璋——从他们初见那一日,直到两人重逢,从两人重逢到他们互诉喜欢。甚至,几个月前,宋晚玉还掰着指头数日子,考虑着两人年底能否顺利成亲。谁知道,诏书一下,霍璋又要随秦王去河北,也不知这一路能否顺利,更不知道他们这回又要打多久的战,她还要再等多久......

霍璋很容易的便从宋晚玉的话里听出了她未尽的情绪,心下微有动容,仿佛是把心泡在温热而流淌着的水流里,温水绕着那颗心潺潺流动着,把那颗毫无防备的心泡得又酸又软,仿佛要融化了一般。

霍璋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沉下心来,一字一句的与她许诺道:“等我这次回来,无论事成与否,无论圣人如何想,我必会去求他为我们赐婚。”

宋晚玉吃了一惊,仰头去看霍璋。

霍璋看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以及鼓着的雪腮,伸手在她颊边轻轻的抚了抚。然后,他方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相信我。”

宋晚玉自然是相信霍璋的,她靠在霍璋怀里,想了想便点点头,小声的应了一声:“好啊。”

霍璋便又忍不住笑了,微微垂头,很是温柔的在她额上轻轻的吻了吻。

宋晚玉伸出手,环抱住霍璋的脖颈,得寸进尺的道:“还要。”

霍璋被她逗得一笑,两人鼻尖因此也蹭到了一起,温热的鼻息如同烧人的热浪一般扑到了对方的脸上。

宋晚玉只觉得脸上发烫,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眼睫跟着垂落下来,乌黑纤长,一根一根,仿佛能数出来一般。

然后,她便感觉到了霍璋微凉的唇从她额上往下移。

从额头到眼睑。

柔软的唇触轻轻的碰着眼睫,眼睫跟着颤了颤。

然后,唇瓣便又开始往下移,从眼睑到侧颊,轻轻的亲吻着。

颊边的皮肤仿佛被刮蹭着,下意识的紧绷起来,火烧一样的热。

接着,柔软微凉的唇瓣抵着鼻尖,微微的有些痒,宋晚玉不由下意识的抱紧了霍璋,睁开眼去看对方。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霍璋垂下眼与她对视片刻。

最后,他终于吻在了她的唇上。

先是浅尝截止的轻轻吻着,渐渐的便深入下去,两人的姿势也因为这一个吻而有了变化。

宋晚玉把头扬得高高的,环抱着霍璋脖颈的手跟着使力,仿佛是要压弯对方的脖颈,让他与自己脸贴着脸。而霍璋亦是一手按在她的腰上,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两人一点点的靠近,比先前每一次都更加靠近.......

大概是离别在即,这一次的亲吻除却心跳外,仿佛有夹杂了些更复杂、更激烈乃至于凶狠的情绪。

无论是宋晚玉还是霍璋都能从中感觉到对方那种没有言明的情绪——

不舍,不安,焦躁,温柔,安抚,诉说......种种不一。

宋晚玉一时没忍住,在霍璋的唇上咬了一下,很快便尝到了血腥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人推开,急切道:“......你没事吧?”

霍璋却只是抿着唇,对宋晚玉安抚似的笑了笑:“没事。”说着,他又伸出手在自己的唇上轻拭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腹上果是沾了些血迹——宋晚玉适才意乱时没注意,一下子便咬出了血。

宋晚玉又羞又愧,拉着霍璋的手便要往里屋去,慌忙道:“都有血了。要不还是去里屋,拿药擦一擦吧?”

霍璋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站定,然后才以沉静的声调安抚她:“别急,没事的。”

宋晚玉抬眼看着他,目光担忧且愧疚。

霍璋反倒忍不住的笑了:“只是小伤,过几日就好了。”顿了顿,他又道,“也不是大事,闹大了也不好,也别惊动人了。”

宋晚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上烧得厉害,真想当即钻进地里去:是啊,霍璋嘴上这伤,别人一看就能猜着是她给咬的。这要是真闹大了,她这脸也算是丢光了!

霍璋对此倒是不大在意,只是他知道宋晚玉肯定在意,方才多说了一句,顺口又安慰了宋晚玉几句。

第二日,霍璋嘴上的伤到底还是没好全,仔细看还能看见唇上的伤口。

如秦王齐王这般的,自是一眼就瞧见了。

秦王一看就猜着是宋晚玉给咬的,心里不免又把宋晚玉暗骂了一通:明知道今日要出征,她偏还要在霍璋这里咬一口,这是恨不得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她和霍璋的事情呢?

不过,秦王忍了忍,最后也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反到是齐王,他与齐王妃现下都还没和好。甚至,齐王妃还借着自己子嗣艰难这事给齐王寻了个两个侍妾侍候,齐王被她这一堵一气的,脾气上来索性也就把这两个送上门的侍妾给收用了。一开始,他每日饮酒,醉醺醺的抱着侍妾寻欢作乐,倒也痛快,可这样的日子过了几日,他不免又觉得无趣。尤其是齐王妃的漠视与冷淡,这令齐王从美酒与美人中醒过神来,说不出的难受。

哪怕如今,齐王妃身子已经好了大半,今日晨间还亲自起身送了他一路。但是,齐王依旧没能从齐王妃平静无波的眼里看出真切的情绪。

正因如此,齐王瞧着霍璋唇上这伤,想着如霍璋宋晚玉这样的都能好上,偏他和齐王妃这名正言顺的夫妻却是貌合神离的模样。对比太鲜明,反衬得齐王越发可怜,心下甚是不快,忍不住扬起唇角,状若讥诮的与霍璋说了两句:“我瞧你还是趁早找几个温顺懂事的侍妾吧,省得以后每日出门都带伤。这还怎么见人?”

秦王闻言,偏头看了齐王一眼,警告般的唤了他一声:“三郎!”齐王这说的都什么浑话——亏得宋晚玉如今不在这里,没听见他这浑话,要不非得卷袖子和他掐一架不可。

霍璋倒是笑了一下,主动应声道:“劳殿下关心,臣倒没想过这个——若得明珠,自当珍之重之,岂可与鱼目置于一匣?”

齐王撇撇嘴,心里一时也有些复杂,倒是没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