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比试一二

当然,宋晚玉也不是没经历过大阵仗的——天子此举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她见了也不是特别吃惊。

宋晚玉骑在马上,素白的手握着缰绳,手背白皙细腻,犹如这山间厚雪一般的白,白得晃眼。

而她今日一身的大红骑装,身裹雪白狐裘,脸容微扬,那容色更是灼灼如明珠,光下似有宝光流转,耀目非常。

见此情景,宋晚玉不惊也不慌,只目光淡淡的扫过了这些人,打量了一番,这才策马到了天子身侧,笑问道:“阿耶一下子就给我安排了这么些人,倒是叫我看花了眼.......不知阿耶您心下更看好哪个?”

天子倒是不动声色:“有什么看好不看好的。我不过是寻了几个人来陪你游猎,你高兴便好。”

宋晚玉眨巴了下眼睛,眸光晶亮:“我要不高兴呢?”

天子以目看她,神色如常,不气也不恼:“明月奴,只是游猎而已。”

见女儿神色不虞,天子也有些无奈,觉得女儿这脾气也不知像了谁的——元穆皇后尤爱美色,他亦如此,偏却生了这么个“洁身自好”的女儿。但他到底是疼爱女儿,想了想,还是要与她多说几句:“便如赏花,喜欢的便折下来,不喜欢的赏一赏便也罢了。食色性也,人谁不爱美色?见着好看的,总是欢喜的。”

宋晚玉却道:“他们又不好看!”

天子只当她是故意与自己唱反调,便笑着拿手指了指她,问道:“那你说个你觉得好看的出来?!”

“真要说好看,那肯定是......”宋晚玉差点就要将霍璋的名字脱口而出,好在她还是反应极快,立时补救道,“那肯定是阿耶和二兄啊!”

好话谁不爱听?便是天子这般听惯了好话的,被小女儿这样捧着也觉高兴。只是,他高兴过了,还是要摆摆手赶人:“行了,你说这个也没有!人都安排好了,难不成就因为你一句‘不好看’就得把他们给赶回去?!成什么样子!”

宋晚玉不依不饶的与天子撒了几句娇,见对方仍旧是不改主意,只得恹恹的应了下来。只是,她心情到底不乐,便是看着那些年轻侍卫、世家公子也多是懒懒的,觉得天子这眼光实在不怎么样——这些人,哪里比得上霍璋?!

话说起来,应该也没人比得上霍璋吧?!

这么一想,宋晚玉更是连看都懒得去看了。

那几个策马跟在左右的世家子见着宋晚玉这般神色,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自然知道天子点他们来陪伴公主,为的是什么,他们皆是心知肚明。哪怕天子还安排了几个英俊侍卫,他们也不放在眼里,毕竟圣人注重出身,这些侍卫虽出身不差,必也是及不上他们的,至多就是来陪着走个过场。

而他们本人也是愿意的。虽说公主年纪稍大,前头又死了个未婚夫,颇有些克夫嫌疑。但她到底是天子独女,东宫与秦王唯一的妹妹,这般的身份,当真是天下独一份的。且她又生得这般明艳照人,当真没几个不愿意的。

只是,公主这般态度,倒是叫他们觉出棘手来。

其中有个郑氏子,乃是太子妃的堂弟,家中行八,人都唤他郑八郎。郑八郎以往与宋晚玉也算是见过几次面,见宋晚玉只冷着脸策马往林中去,不理左右,便有意借着旧时那点儿交情抢个先,上前笑道:“公主怎的郁郁不乐?可是不喜这华山风貌?”

宋晚玉瞥他一眼。

郑八郎朝她一笑,面如傅粉,其色皎然。

宋晚玉便又挪开了目光。

郑八郎的笑容不免也僵了僵。

宋晚玉抬目看着前头的林木,声调也是淡淡的,听不出半点情绪:“你都看出我‘郁郁不乐’了,怎么还来烦我?”

郑八郎:“........”

郑八郎此时实在是有点笑不出来了——说真的,他以往见着昭阳公主也没觉得对方这样难说话啊。

另有太原王氏的王三郎,他见郑八郎出师不利,便也跟着上前来打圆场,姿态端正,俊逸不凡:“我等皆是奉了圣人谕旨,护卫公主左右,实无旁心。还请公主体谅一二,勿要因此见恼。”他并不似郑八郎那般还有几分面子情,索性便拿圣人出来压人。

然而,宋晚玉却是没理他,随口应了一句:“我没恼啊。我既没骂你,也没打你——难道这也算恼?“

王三郎:“.......”

这下子,他们这些人算是明白了:这位公主殿下是真的油盐不进,也是真的在针对他们。

后头的卢五郎一向有些怠懒,自不会去凑这热闹,而且他心里比这冒然冲上去的这两位想得更加明白:这位公主既是能拖到十九还未婚嫁,除却未婚夫死得早,有些克夫嫌疑外,最大的原因必是她本人不愿成婚。所以,这时候一头热的凑上去,自然是要被人冷待的。

卢五郎慢悠悠的策马跟在后头,眼见着前头这两人都吃了闷亏,方才开口:“好了,既是出门游猎,何必在这里说话,浪费时间?依我愚见,不如比试一二——各凭本事,看看今日谁得的猎物最多?”

宋晚玉对此倒是有些兴趣,抬了抬眉梢,往卢五郎处看了一眼。

较之郑八郎的面如傅粉和王三郎的俊逸不凡,卢五郎的容貌倒是稍逊一筹,但他俊眉修目,神采奕奕,便是骑在马上也是从容不迫,别有一番过人的风姿,气韵更胜其余二人。

卢五郎能够察觉到宋晚玉打量的目光,但他仍旧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神色如常。

过了片刻,宋晚玉微微点头:“那就比一比吧。”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既是要比,总不好几个人都挤在一处。我们不如就在此分道,各自狩猎,待午时再回此处比较今日所获?”

几人都听出来了——宋晚玉这是想借此把他们几个都给甩开呢!

郑八郎自是不肯的,正要开口反驳,便听到卢五郎点头应下:“也好。”

宋晚玉不由露出些轻松的笑容。

王三郎心下不服,正欲拿圣人吩咐说事,便又听卢五郎插嘴道:“既是比试,也该有个彩头才是。若我侥幸赢了,不知殿下您........”

他顿了顿,没往下说。

宋晚玉眉梢轻挑,转目看他,似笑非笑:“你想要什么?”

卢五郎转目去看她握着缰绳和马鞭的手,眸光一转,像是随口笑问:“不若便请殿下将手上这柄鞭子赏我吧?”

闻言,宋晚玉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

她深深看卢五郎一眼,口上干脆利落的应了下来:“好!”

与此同时,她扬手挥鞭,再不理这些人,一骑当千的往林深处去。侍卫们见状,也都纷纷跟了上来,只余下卢五郎等人以及他们带来的侍从留在原地,不知现下该不该跟上去。

卢五郎望着宋晚玉离开的背影,一时没有出声,左右便静了几瞬。

最后,还是王三郎忍不住,首先开口:“圣人令我等护卫公主左右,你这能如此恣意妄为?!”

郑八郎也不免道:“卢兄,我知你一贯有主意,可你也不能这般自作主张啊!”

卢五郎懒得与他们多说——就昭阳公主那脸色,倘要厚着脸皮一路跟过去,只怕是跟着讨嫌的。倒不如给人一个借口,昭阳公主高兴了,心下嫌恶自然也会少了些。

若是此回打回来的猎物真能胜过公主的,必也能得公主另眼相待。岂不比跟着讨嫌更好?

卢五郎心下很明白:慕强怜弱,皆乃人之本性。而似昭阳公主这般身份、这般脾气的女子,她们永远都不会看上那些虚有其表的弱者,她们只会对真正的强者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