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茜跟托尼闹别扭了。
说起来实在稀奇,因为谁都知道,斯塔克家的千金是出了名的小甜饼,又很好哄,轻易不会生气,就算是最喜欢吃的蛋糕,最后一口被托尼吃了,又或者跟小黄人玩水被洒一脸,那大眼睛也还是弯着。
“给爸爸吃很好。”黛茜会把最后一口蛋糕往托尼面前推一推。
但是今天特殊,温蒂第三次找借口去玩具房转悠,黛茜都在里面,抱着彩虹小马面壁。
她面壁不是因为犯了错,从背后瞧过去,那脸颊嘟嘟地鼓着,鼓了许多的气,一时半会儿也释放不出来。
“看墙壁就能让心情好一点吗?”温蒂暗暗揣测。
小孩的心事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说不清,温蒂看一会儿,又无奈又觉着好笑,过去问黛茜:“还在生气吗?”
“我只是还很生气。”黛茜道。
要追本溯源,大概也是托尼一时疏忽。
中午黛茜吃了饭,感觉有些困,想跑进卧室去睡个午觉。之前已经跟托尼约好,下午要一起在家里的羽毛球场打羽毛球,黛茜跟爸爸拉了钩,请家长两个小时后把自己叫起来。
“要信守承诺,爸爸。”黛茜道。
托尼正看资料,是个地下井的构造图,一边看一边伸手跟女儿拉了钩:“可以。”
团子于是安安心心躺在小床上,裹着被子,一闭眼进入甜蜜的梦乡,梦里就跟爸爸打羽毛球,还赢了好几场。
但她一觉醒来,一看时间,距离睡下那会儿已经不止两个小时。
“爸爸。”小雏菊宝宝在被窝里翻滚翻滚,要叫托尼。
可“爸爸”两句,托尼也没有出现。
黛茜顶着一头乱乱的小金发,溜下床去找爸爸。
家里静悄悄,客厅里没有人,书房没有人,工作室更没有人。
她找一圈无果,于是问管家:“贾维斯,你看见我的爸爸吗?”
“半个小时之前,先生出门去了。”智能管家道。
黛茜一听,有些着急:“爸爸去哪里?”
“他没有说。”贾维斯道,“根据卫星定位,他现在是在个工厂里。”
黛茜知道爸爸这是又突然地去工作了,不由有些失望,还有一点儿担心,跑去拿电话:“那我要打电话给我的爸爸。”
平时托尼出门之前,都会跟小孩说清楚去的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不让小孩担心。
今天却没有。
黛茜拨通爸爸的电话,把听筒放在耳朵边,静静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等待托尼把电话接起来。
她脸上本来还有点儿残留的睡意,在家里这通跑,早把瞌睡虫驱逐到天边。
嘟嘟嘟的忙音响了许久,迟迟没有人接起。
等时间一长,无人接听,电话那边就自动挂断。
黛茜疑惑地把电话拿开看看,又放到耳朵边:“怎么这样呢?”
她挂了再打,依旧是忙音。
一连打两三次,都是这样。
不告而别,还不接电话,实在很叫小孩糟心。
要是普通家庭里的爸爸,大概没有这样紧张,一时不接电话也不稀奇。但黛茜有过在家里等爸爸,等着等着就跟大人上医院去看老父亲的先例,如果说刚才只有淡淡的失望,那么现在失望全成了紧张和担忧。
“爸爸怎么不接电话?”黛茜问贾维斯。
贾维斯道:“信号被屏蔽了。”
“就是遇上坏人了吗?”黛茜着急地。
“先生说不定只是去了个没有信号的地方,那个工厂有地下井。”贾维斯很冷静,沉吟一会儿,联想到托尼出门前查找的资料,精密地分析,“从地下井出来,就能够接收到信号。”
“真的吗?”
“不用太担心,小姐。”管家温和地安慰小孩,“如果先生出现什么紧急情况,我们都会马上收到通知。”
黛茜投来半信半疑的目光。
上一回,托尼进医院,她也不是第一时间收到的通知。
有个英雄老爸,担忧远比风光多。
听了贾维斯的话,黛茜在家里耐心地等待一会儿,眼见时钟上的分针走过了十分钟,她拿起电话来又拨打给爸爸,还是没有接。
团子于是不能冷静,还知道打电话给罗德。
上校今天在家里,正琢磨要不要到斯塔克家来找黛茜玩,就接到黛茜的电话。
不料一接起来,电话里的黛茜就说托尼不见了。
“不见了?!”罗德大吃一惊。
“爸爸就是跑出家里,没有叫我。”黛茜给罗德描述事发经过,“打电话,爸爸也不要接。”
“那么他去哪里了?”罗德问。
他听见小孩有微微的哭腔,赶紧低声安慰道:别着急,慢慢说。”
“贾维斯说是去工厂了。”黛茜把管家念的工厂名字报给罗德。
罗德说要去查一查,先挂了电话。
他前脚挂掉电话去了解情况,托尼后脚就把电话打回家。
名侦探贾维斯猜得八九不离十,托尼的确是去地下井,尼克·弗瑞说那个工厂发出的电磁脉冲空前巨大,请托尼去看看。
钢铁侠穿着战衣,全副武装进入地下井,结果在底下发现个很大的电磁脉冲发射器,放置发射器的人倒是没有找到,大概已经提前离开。
所幸发现得及时,电磁脉冲没有造成太大影响,只是吓到了工厂里的工人。
托尼从地下井出来,看看时间的同时也看到了信号恢复后通讯系统里好几通来自家里的电话,猜想黛茜是午觉睡醒,顺便想起,在出发之前没有留个话给女儿。
托尼打电话回家。
铃声才响一声,电话就被人接起。
老父亲一按胸膛解除了装甲,听着听筒那头火急火燎的一声小嫩嗓:“爸爸!”
“是我。”托尼道,“我刚刚在工作。”
黛茜就道:“贾维斯说,你那里是没有信号了。你受伤吗,爸爸?”
“我没有打架,也没有受伤。”托尼道。
“你就是要回家了吗?”黛茜问。
“过一会儿才回家。”托尼道,“我要帮他们把那个电磁脉冲发射器弄出来,回家路上……”
他想说“回家路上给你买汉堡赔罪”,结果话还没出口,就听见那头的女儿突然大声:“那么我就要挂电话了!”
“为什么挂电话?”托尼原本走着路,听见黛茜扯起来的小嗓子,不由停下脚步。
“因为我感到生气,爸爸。”黛茜说着,果真“啪”一声挂掉了电话。
挂电话之前,平日的教育让她没忘记说一声“再见”,虽然这“再见”里也是饱含了许多的生气。
温蒂这会儿坐在面壁的黛茜身边,回想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道也怪不得黛茜。
“那么斯塔克先生回来,你也不原谅他吗?”她问黛茜。
“爸爸回来了吗?”黛茜问。
“还没有呢。”温蒂道。
格林小姐说完这话,只觉孩子的脸蛋越发鼓了。
托尼说是一会儿就回家,其实是过了一会儿再一会儿才回,路上真去汉堡店给黛茜买了双层大汉堡。
今天回家,老父亲没有等到像往常一样从各个房间飞出来迎接的女儿。
进门的董事长的背影于是显出两分可怜来。
托尼走在走廊里,看见拿果冻哄黛茜无果的温蒂,问:“黛茜在哪里?”
温蒂指一指玩具房的方向。
可托尼走进玩具房,并没有瞧见黛茜的身影。
倒是有张小椅子安安静静放在墙边。
托尼不动声色,提着汉堡转身走了出去。
听见大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口,巨大熊布偶后面躲着的黛茜就探出个脑袋来。
她不看不要紧,一看就跟仍然站在门外的托尼四目相对。
托尼只瞧着那小土拨鼠又嗖一声把脑袋缩回去,嗤地一笑,道:“躲也没有用,我已经看见你了。”
不以为意的大人都会受到教训。
做爸爸的以为小孩只是有一点儿生气,拿着汉堡过去,要哄一哄女儿,等黛茜摇着头,汉堡也不要吃的时候,托尼就意识到,这小的何止是一点儿生气,简直是很多点儿生气。
“对不起。”托尼道,“事发突然,如果不第一时间赶到怕出事情,所以我接到消息就出门,也没有给你留信息。”
黛茜还是在大熊宝宝后面缩着,不愿意出来。
这个倔劲儿倒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
不知道这一点是像了谁。
日后托尼对罗德问出这个疑问的时候,罗德联想曾经某一天吃了好友很喜欢的双层芝士汉堡,结果托尼臭脸很久还不要理人,于是对托尼道:“你是真不知道她像谁,还是在装傻?”
托尼没有工夫装傻,这会儿他要哄一哄小孩。
老父亲把汉堡递过去:“吃吧。”
大熊宝宝那头伸出一只小手,把汉堡推回来给他:“我只是不要吃汉堡。”
“那么你要怎么样才能消消气?”托尼问。
“我不知道。”黛茜就摇头,胸脯里还是鼓着许多的气。
“那么给你吃冰淇淋。”托尼道。
黛茜也不要冰淇淋。
“给你买个新的游乐园。”托尼又道。
金钱也不总是管用,至少这会儿不能化作一盆冰,当头浇灭黛茜那小小的、却又持久的火苗。
一连列出许多补偿条件无果,托尼跟黛茜达成协议,让小孩子自己冷静冷静。
这么着,下午的羽毛球是打不成了。
钢铁侠慢慢走到客厅,打开电视。
这时候他接到罗德的电话,跟工厂了解了情况的罗德把下午黛茜的着急情状跟托尼说了,道:“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不用担心。”托尼道。
挂掉电话,托尼没有看电视,去找一张纸来,拿了黛茜的蜡笔,在上面写什么。
过一会儿,黛茜出现在客厅门口。
她看见爸爸在,没有说话,走过来爬上沙发,拿遥控器按台。
“你不生气了吗?”托尼问。
黛茜就摇头:“我还是有一点生气,爸爸。”
“那你怎么肯跟我坐在一起?”老父亲哑然失笑。
“因为我只是很生气,不是不要跟你坐在一起。”斯塔克家的千金一边生气一边看电视,还要一边跟令人生气的爸爸讲话。
托尼点点头,把写好的纸折起来,坐得端正,跟黛茜一起看电视。
小孩子好耐心,真沉得住气,硬是像小婆婆一样板着脸看了很久的电视节目。
这会儿电视里正在播放搞笑视频,一个人把家里的几只哈士奇套上雪橇车的拉绳,要体验一下狗拉雪橇的乐趣。
结果一出门,兴奋的哈士奇放飞自我狂奔,等转一圈儿回来,狗还在,雪橇车还在,车上的人没了。
这实在有些好笑,托尼都用余光看见黛茜的眼睛弯起来。
但沉迷电视的团子很快意识到自己正在生气,所以马上又忍着不要笑。
生一次气,还真是辛苦。
黛茜又接连看了两个搞笑视频,正要悄悄地去看爸爸的表情,眼睛刚转过去,就听见托尼轻轻“嘶”一声。
小雏菊宝宝的耳朵竖起来:“你怎么,爸爸?”
“之前在地下井,不知道是不是擦伤了手。”托尼道。
他这么说,身边很快挨过来一个小孩。
黛茜把爸爸的大手翻来翻去地检查,确认没有伤口,不由轻轻松一口气。
“没有事。”她告诉托尼。
“是吗?”托尼道,“可能是我看错了,以为有伤口。”
他托着腮看他的小孩:“你现在还生气吗?”
“还是生气。”黛茜道。
“生气怎么要关心我?”托尼问。
“因为我只是要感到生气,不是要不关心你,爸爸。”黛茜道。
“好,多谢你。”托尼道。
他一抬手,桌上放着的折好的纸就掉在地上。
黛茜看见,弯腰去捡起来,本来想要还给爸爸,发现纸里头好像有图画:“是什么?”
“你想看就看吧。”托尼道。
黛茜于是打开,看见里头画着的简笔画。
是一个大火柴人,和小火柴人。
大火柴人有着哭哭的脸,捧着许多的礼物送给小火柴人,可是小火柴人的脑袋还是冒火。
这简笔画画得搞笑又易懂,黛茜看着看着就笑起来。
“我本来想送给你。”托尼道,“可是你还在生气,应该不会要我的画。”
“我要的!”黛茜赶紧道,“我已经没有生气。”
“那么你也愿意跟我一起打羽毛球。”托尼道。
黛茜点点头,爱惜地把爸爸的画收起来:“我愿意的。”
不过鉴于今天搞出的乌龙,她还是要跟爸爸拉钩,约定以后再不能不说一声就乱跑。
“如果不守承诺,就会变成这个。”黛茜伸出小拇指来给托尼看。
托尼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女儿摇一摇头,“是米茜说的。”
“好。”托尼就笑一下,“那么我会努力不变成这个。”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多云转晴的黛茜又成了活泼泼的,在饭桌上捧着大汉堡咬一口,齿颊留香,吃得十分过瘾。
“谢谢你送给我汉堡,爸爸。”黛茜道。
“我也谢谢你。”托尼道。
他拿着水杯过去喂一喂小孩,晚饭前刚跟女儿打了一场羽毛球,这会儿胃口大开,自己也多吃几口菜。
黛茜咽下汉堡,问:“你为什么谢我?”
“谢谢你一边生气一边跟我坐在一起看电视,还要关心我。”托尼道。
“不用谢,爸爸。”黛茜把手一挥,“因为我就是生气的时候爱你,还跟不生气的时候爱你一样多。”
“我们是一家人嘛!”黛茜这句话说得小大人似的,气势十足。
托尼就笑出声:“好,我知道了。”
—— —— —— —— ——
没有课的星期四下午,彼得·帕克荡着蜘蛛丝进城来斯塔克工业拜访托尼和黛茜。
原本在电话里,说是要一起出去吃饭,但托尼今天要来公司做点什么工作,说彼得如果不忙,也可以来公司看看。
“顺便升级下你战衣里的系统。”托尼道。
彼得走进斯塔克工业的大楼。
他不是第一次来斯塔克工业,却每一次来都觉着新奇——斯塔克工业日新月异,上个月展台还展出着悬浮汽车,这次来已经换成吸音鞋和病人专用的机械外骨骼了。
“还在实验阶段呢。”秘书苏珊娜见彼得盯着展台上的展品看,笑着道。
她按托尼的嘱咐,把彼得带到楼上董事长的办公室,黛茜就在里头。
团子正和哈皮玩飞行棋,哈皮的手气真不好,丢了许多次骰子都还在原地不能出发,她都已经快要到终点。
“这也不能怪我嘛。”哈皮苦恼地道。
他正陷在被骰子打败的困扰中,幸好这时候彼得走进来。
黛茜看见彼得,把飞行棋一放,不要玩游戏,快乐地奔过去:“皮!”
彼得把黛茜抱了,举得高高转一圈,笑着问:“斯塔克先生怎么不在?”
“爸爸在实验室。”黛茜道,“他说要改进。”
“改进什么?”彼得想到展台上的鞋子和外骨骼。
“你想要看看吗?”黛茜问他。
“斯塔克先生在工作,不好打扰。”彼得道。
但黛茜很热情,牵着他的手,要人带着去爸爸的实验室看看:“爸爸说没有关系。”
她原本也在实验室里头,是看爸爸工作得太投入才跑出来。
彼得和黛茜进入实验室的时候,玻璃墙内的托尼刚刚摘下眼镜。
董事长的实验室占了整整一层楼,工作台林立,许多机械手臂交错着,在忙碌又无声地工作。
彼得轻轻地“哇哦”一声,看实验室里的许多东西,总觉得眼睛不够用,看得眼花缭乱,一转眼,正对上托尼的视线。
“斯塔克先生。”他道。
托尼问:“战衣带来了吗?”
彼得道:“其实我觉得以前的战衣就挺好……”
然而托尼一伸手,他还是得乖乖地把战衣递过去。
黛茜自己找椅子坐,摆弄桌子上的机械小圆球,按按钮就能够放视频。
这是用来播放全息影像的,正在开发录像功能,黛茜把自己录了进去,于是桌子上面就坐着个一模一样的黛茜。
“这是什么?”彼得隔着玻璃墙,看托尼在实验室里单独隔开的一个小房间。
里头仿佛没有什么高科技发明,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沙发,还有几个形状各异的金属架子。
“那用来做附着点。”托尼对彼得道。
“什么的附着点?”彼得看着房间出了神。
“全息投影仪的。”托尼道。
“就是这样子用。”玩过了投影小球的黛茜跑过来,熟门熟路地踮脚去桌上摸爸爸的眼镜,进房间示范给彼得看看。
大人的眼镜有些大,黛茜于是要用两只手抓着镜腿。
但大小不符合,不妨碍她戴上眼镜那一瞬间,一侧镜腿亮起灯。
黛茜置身小房间,仿佛置身空间机器,纯白单调的几个摆设顿时蒙上层逼真影像,一瞬间,房间就成了食物满目的甜品屋。
大玻璃柜里摆着刚烘焙好的甜点,牛角包金黄酥软,甜甜圈上的糖霜像落了一层的细白的雪。
“哇。”黛茜轻轻地道。
知道不是真的,可那样逼真,还是叫人垂涎欲滴。
“这也是投影吗?”彼得问。
他随即看见黛茜身边多了个吃甜甜圈的托尼,越发要睁大眼睛。
“这是二元扩张倒退框架。”真实的托尼还在外面鼓捣彼得的战衣,“能够重现人脑中的影像。”
他转过头来,看着彼得:“你想看见什么,就能看见什么。想要什么发生,什么就能发生。”
彼得听得一愣。
黛茜已经摘掉眼镜,跑出来了。
她很熟悉这个装置,因为托尼经常会使用,在一些特殊的日子,或者刚刚经历过些不好的事情之后,他都会来公司,进小房间坐一会儿。
爸爸使用房间的时候,小孩并不打扰,跟哈皮待在外头。
但偶然几次,黛茜还是瞧见了爸爸看见的影像。
她用眼镜来看甜品屋,爸爸的世界里却全都是人。
有一次,托尼没来得及从匪徒手里救下一家三口中的爸爸。
但来到小房间,在重现的记忆里,他抬手替那个爸爸挡下了夺命的子弹。
还有一次,黛茜瞄一眼,在小房间里看见一对相依偎的老夫妇。
他们走过来,和托尼拥抱在一起。
黛茜认得出那是谁,在家里的相册里,有很多霍华德·斯塔克和玛利亚·斯塔克的照片。
“爸爸怎么要看这些?”黛茜在外头等待的时候,悄悄问哈皮。
每当这时候,哈皮会格外沉默些。
他抬头望一眼实验室的门,其实并不能够看见实验室里头的景象,但他依旧凝视着,须臾,对黛茜道:“因为遗憾太多。”
“什么是遗憾?”黛茜问。
“朝生暮死,聚散有时。”哈皮道,“想要的没得到,得到的失去了,失去的不再来,都是遗憾。”
“爸爸不能再有了吗?”黛茜直觉是些令人难过的事情,赶紧追问。
“能拥有就不叫遗憾啦。”哈皮笑起来,把黛茜抱一抱,“人的一生,总是充满遗憾。太想弥补,才会有二次……那个什么框架。”
“框架好吗?”黛茜问。
“大概吧。”哈皮道,“能够得到片刻完满。”
“我没有很多的遗憾。”黛茜道。
哈皮道:“那么我希望你永远都是这样。”
黛茜摘掉了眼镜,彼得犹豫一会儿,将那眼镜拿起来,戴在脸上。
他这样聪明的人,只言片语,就知道这个框架的真正用途,缓缓走进小房间。
彼得进去那一瞬,托尼在墙上按个按钮,小房间的墙壁就漆黑一片,看不见里头的画面。
彼得浑然不觉。
踏入虚拟情景那一瞬间,他已经睁大了眼睛,看见自己的家。
小小的客厅,小小的沙发。沙发上有人在等他。
他知道一切是假,可眼睛看见的那样真,耳朵听到的那样真,鼻子闻见的那样真,就连许久之后一眨眼,眼睛里掉下来的眼泪也那样真实。
“欢迎回家,彼得。”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人高兴地道。
黛茜和托尼在外面等着。
良久,彼得从小房间里走出。
他脸上仿佛没有特别高兴的表情,也没有特别难过的表情,将眼镜还给托尼,轻松地道:“谢谢你,斯塔克先生。”
托尼看着他,沉默一会儿,道:“放桌上吧。”
“噢噢。”彼得想起来他不喜欢从别人手里接东西,于是把眼镜放回桌上。
走出实验室,黛茜问彼得:“皮,二构很好吗?”
“是很好。”彼得道。
“哈皮说,它可以弥补遗憾。”黛茜道,“你看了,就少很多遗憾了。”
彼得想一想在房间里看见的人,眼里仍然有热意,不过随后笑起来:“遗憾很难弥补的,大概比中彩票还难吧。”
“怎么会?”黛茜问。
“斯塔克先生说得没错,这个框架好像无所不能。”彼得道,“走进去,甚至不想再出来。可是……”
他道:“没能实现就是没能实现,拿假象骗自己也没有用。斯塔克先生应该也意识到这一点,否则他早就把房间转移到家里去了。”
“那还是有很多遗憾吗?”黛茜问。
“已经失去的回不来。”彼得道,“但我们仍有机会,去保护那些还珍贵的、仍然存在着的一切。我想那才是遗憾存在的意义。”
“好。”黛茜道。
她牵着彼得的手,走出一段路,想起什么来,问:“那你在房间里看到补好的遗憾,是很好的吗?”
“是啊。”彼得笑起来,“虽然不可能实现,但它仍然非常……非常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