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雪的时候,黛茜跟往常一样,会在幼儿园的庭院里玩耍。
这里简直不是幼儿园,是个孩子的大花园,环境优美,场地又大,园长还计划在幼儿园里弄个室内金鱼池,因为冬天太冷,计划推迟到来年开春。
园长最喜欢看小朋友无忧无虑地在幼儿园里面玩耍。
索菲娅也喜欢。
唯一不赞同的,可能只有对窗空余叹的小老头谢尔顿·李·库珀。
“老大不小的人了,虚度时光。”谢尔顿道。
别人在玩,他在教室里写儿童论文,瞧着外头的小孩子,连连摇头:“我敢打赌,要是把他们虚度的时间都充值给爱因斯坦或者史蒂芬·霍金,这个世界的发展进程一定提前数百年。”
谢尔顿不懂别的小孩子为什么无忧无虑,别的小孩子也不懂谢尔顿为什么总喜欢在无聊又费解的事情上耗费时间。
“他就是个外星人。”黛茜听见别的小朋友悄悄地说。
她就要摇头:“谢尔顿不是外星人。”
地球幼崽根本对外星人一无所知。
他们身边就坐着个拍球的外星人黛茜·斯塔克。
可见一个真正的外星人要想在地球隐藏踪迹,完全不必像谢尔顿这个假外星人一样吸引眼球,真是细思极恐。
黛茜跑回了课室。
她乐意玩耍,也乐意在玩耍之后,跟谢尔顿说说话。
不管别人愿不愿意相信,团子总是觉得她的朋友身上有种神奇的魔力,能够凭借着知识的力量,让人心平气和。
除了他有点气人的说话态度,不过黛茜并不介意,所以往往能够跟谢尔顿和平对话。
“你在干什么,谢尔顿?”黛茜问。
谢尔顿停顿了手上的笔,抬起头来看她,悠悠道:“我正在列出一年后要研究的题目,我的知识储存量还配不上这些题目,但是坚信他们会有大价值。”
黛茜就伸着脑袋来看一看谢尔顿写的题目。
“……可以、有……”她艰难地念出两个字来。
谢尔顿平静地道:“证明代数拓扑永远不会有不会自我冲突的交换群。”
“我不懂,谢尔顿。”黛茜惭愧了。
“你当然不懂,因为你没想着要学,也没有研究精神。”谢尔顿道。
他其实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你明明是托尼·斯塔克的女儿。”
黛茜更惭愧了,把头低下去。
“你的时间那么多,拿出一点来做研究,可能让你的童年更有价值一点。”谢尔顿道,“数学对幼儿园生来说太深奥,生物就刚好。”
“我知道生物。”黛茜高兴地道,“我研究小昆虫了。”
谢尔顿有种欲言又止的不认可,但因为对面坐着的是他的朋友,于是他忍住了,抬眼往远处望一望,想要发散思维,一发散,就发散到踏进门的米茜脸上。
他的双胞胎姐姐此时脸上挂着笑容,那笑容很明显是对着他。
匪夷所思。
谢尔顿收回视线,对黛茜道:“你知道吗?保罗·埃克曼认为人的脸上有大概四十三块肌肉,能够组合出成千上万种表情。遗憾的是,真正读懂这些表情的人却很少。”
他自己就不会看脸色,居然还能面无表情说出这种话。
“比如,你知道当人们笑了,通常代表什么意思吗?”谢尔顿问黛茜。
黛茜点头:“就是很开心了。”
谢尔顿摇摇头:“太肤浅。”
他举个例子:“比如,现在向我走过来的米茜·库珀就笑了。她的笑容里不仅有开心,还有一种写在脸上的阴险。”
“怎么会呢?”黛茜好奇心起来。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米茜已经走过来。
黛茜想要跟平时一样向米茜打招呼,结果还没开口,就瞧见面带笑容的米茜飞快跑过来,用玩脏了的手往谢尔顿脸上一抹。
“噢!!!”这会儿谢尔顿脸上的表情也很丰富了,“米茜!”
小雏菊宝宝在旁边看着,啧啧称奇。
谢尔顿说得果然是不错的。米茜的笑容里面藏着秘密。
研究别人的笑容,这是门大学问。
黛茜决心不要浪费自己的宝贵光阴,试着学习谢尔顿做做研究。
她心里是藏不住事情的,放学之后一坐上车,做爸爸的就发现端倪。
“你今天又要搞什么事,斯塔克小姐?”托尼问。
而他之所以能够发现黛茜的小九九,大概不是因为天生有根做侦探的神经,而是因为儿童安全座椅上坐着的女儿,那一双明亮盯起人来真是跟白炽灯一样令人难以忽视。
老父亲只感觉自己身在车内,灵魂却在世界舞台的正中央。
“我没有搞事的,爸爸。”黛茜轻轻地道,“我只是要观察。”
“观察什么?”托尼问。
黛茜把两边的嘴角往上拨一拨,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要看人为什么笑,谢尔顿说这就是做研究。”
“听起来不错。”老父亲赞同地点头。
哈皮在驾驶座上,听了黛茜的话,兴致勃勃道:“我来我来,我给你提供思路。”
黛茜高兴极了,两只小手一握:“请你给我提供思路好吗?”
“你要知道,有些人一笑,笑容里就一个字。”哈皮道,“帅。”
“我知道。”黛茜道,“就是像我的爸爸。”
“不错。”哈皮踊跃地瞧着后视镜,暗示道,“还有呢?”
“还有达米安的爸爸也是有一点帅。”
“还有呢?”哈皮问。
“还有克拉克也是帅。”黛茜道。
哈皮又问:“还有还有还有呢?”
他的问题真多,可黛茜是个热心的孩子,总是不厌其烦地给他解答。
一直答到第三十个名字。
黛茜回答的越多,哈皮的脸就越像马的脸一眼耷拉下来,快垂到方向盘上。
“承认吧。”托尼好整以暇地托着下巴看了很久的热闹,慢悠悠道,“就算第三十一名终于轮到你,你也不会有多少成就感了。”
哈皮·霍根真是好惨一男的。
哈皮直到下了车,也还是愁眉苦脸,弯腰对着倒车镜端详端详自己英俊的面容,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在帅帅的笑里排前五名。
根本没道理。
难道他跟托尼·斯塔克、布鲁斯·韦恩、彼得·帕克、克拉克·肯特和史蒂夫·罗杰斯比,就那么没竞争力吗?
连彼得·帕克都能排上第三名!
“我可以教你一个新词。”托尼抱着女儿,本来要往家里走,临了瞧见哈皮在镜子里的表情,不由把脸凑近黛茜的脸,说一句悄悄话。
“我很愿意你教我,爸爸。”黛茜道。
她的小羊羔外套毛绒绒,窝在爸爸怀里又很暖和,还能学新的知识,再没更惬意的了。
“哈皮。”托尼问哈皮,“你不高兴吗?”
斯塔克父女随后看见一个苦瓜从车子旁边转过身来。
哈皮挤出一个笑容:“不,我没有不高兴。”
“可是哈皮不像很高兴。”黛茜道。
哈皮很坚持:“不,我很高兴。”
“你这个月的薪水好像还没有到账。”托尼道,“听说你在公司弄坏了一根高尔夫球杆,赔偿金要从你薪水里扣,你懂的。”
苦瓜于是更苦了。
“这就叫苦笑。”托尼对黛茜道。
他到底不是个坏老板,又是哈皮的好朋友,于是顿一顿,道:“但是我替你赔了,所以你不用扣工资。”
哈皮很快喜出望外。
“哈皮没关系好吗?”黛茜安慰他。
小孩子不做研究则已,一做研究,就研究出很多新奇的知识。
“不高兴的时候笑,就是苦笑吗?”黛茜问。
托尼道:“也不完全是。人是很复杂的生物。”
小雏菊宝宝也这么觉着。
鲍勃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剧里的主角笑了,可是笑着笑着,眼睛里就流出眼泪。
“这是为什么?”黛茜问。
她去摸摸电视屏幕:“为什么笑了还要哭?”
“这是喜极而泣。”贾维斯告诉她,“遇见太过开心的事情,控制不住眼泪也是有的。”
黛茜恍然大悟。
“不过也有例外。”智能管家道。
不愧是智能管家,精通举一反三。
“是什么例外?”黛茜赶紧问。
“比如看见一个房子倒了,幸灾乐祸,就要笑。”贾维斯想了一下,道,“等发现倒的房子是自己家的,就会瞬间哭出声。这也是笑着笑着哭,不过不算喜极而泣。”
团子似懂非懂,不过还是记在了自己的本上。
除了这些,她还研究出很多种不同的笑。
傍晚的时候,托尼闲着没事,翻看黛茜的笔记本,在夹杂着图画字符和看不懂的线条的内容里,凭着做父亲的直觉,还是能读出来几个。
“什么是‘爱的笑’?”托尼问。
“就是像爸爸对我笑。”黛茜道,“还有小娜阿姨对我笑。”
老父亲今天也在散发父爱。
托尼点了点头,继续往下看。
“什么是‘可怕的笑’?”他问。
他的问题就像哈皮的一样多。
黛茜就要告诉爸爸:“如果我的妈妈笑了,就是不好了。”
这是有事实依据的。
从前灵魂宝石和空间宝石来斯塔克家,发生过这么一件事。
空间宝石自己很像人,灵魂宝石不像人,空间宝石无聊的时候,就会教灵魂宝石做人。
“你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蓝毛对灵魂宝石指手画脚,“你见过哪个人没有表情?笑一笑,生活更美好。”
这似乎是个很艰巨的任务,因为灵魂宝石几乎没有笑过。
空间宝石决心要让灵魂宝石更亲和一点,不至于她一来,家里就没人敢出声,这多么尴尬。
“你知道你的女儿为什么喜欢娜塔莎·罗曼诺夫?”他问,“人家笑得多甜。”
“她是她,我是我。”灵魂宝石道。
她不为所动,奈何蓝毛有一颗闲得无聊的心,一定要她笑。
“快乐一点,友善是能从笑容里读出来的。”空间宝石道。
漫长的叨叨之后,他终于瞧见抱着小孩的灵魂宝石对自己弯了弯唇角。
这一笑威力巨大,登时令他愣在当场。
“你读出什么?”灵魂宝石问他。
空间宝石道:“你想杀我。”
惨烈的后果证明,“可怕的笑”是成立的。
托尼一连问几个笑,黛茜都能解释上来。“帅的笑”那一栏还有举例,是请贾维斯打印出来举例的名单,托尼一瞧,连第三十一名都不是哈皮。
哈皮要是现在在旁边,可能当场哭晕过去。
但应该不至于。托尼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儿疑惑。
“这么多人笑得很帅啊。”他道。
“是的,爸爸。”黛茜点点头,拿回本子,继续在上头画没画完的“可怕的笑”。
“那么。”托尼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可爱的笑’里面,排第一名的又是谁?”
团子不假思索:“就是哈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