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的口语交流课,索菲娅请小朋友们说说最近发生的有趣的事情,谢尔顿说他成功看完了《爱因斯坦传》,米茜说妈妈给买了个新的布娃娃。
轮到黛茜上台,她想一想,慢慢地道:“周末的时候,我的爸爸变小了。”
台下的小朋友都议论起来,很新奇的样子。
“这不能算最近发生的事情。”谢尔顿提出异议,“要真实存在的才行。”
索菲娅还是为黛茜的想象力鼓了掌。
团子瞧着谢尔顿,认真地摇摇头:“我的爸爸是变小了,谢尔顿。”
小雏菊·斯塔克的确有着丰富的想象力,但包括谢尔顿在内的所有幼儿园学生,以及包括索菲娅在内的所有幼儿园老师,谁也没把这句话当真。
更想不到,“斯塔克先生变小了”这件事情,是的的确确发生在斯塔克家平静的某一天,种种细节可考,毫无掺假成分。
这桩离奇的事件,要从上个星期六的早晨说起。
结束了一周繁忙的工作,勤劳的人们在周末得以喘息,日历上每一周标红了的两天仿佛一道特赦令,可自由支配的时间长达整整四十八个小时,可以毫无负罪感得睡到日上三竿。
许多句“人间值得”的喟叹,往往产生于睡到自然醒、在床上伸个满足的懒腰时。
斯塔克家的老父亲也在星期六早晨睡懒觉。
托尼今天没有工作,女儿也没提前下达指示,说周末要早早地去哪儿玩,眼睛一闭一睁,从星辰漫天睡到阳光进窗,醒来时听贾维斯的天气预报,才知道已经九点钟了。
黛茜不在家。
团子有着严格的生物钟,醒得比谁都早,早上还衔着面包片跑到卧室来看看爸爸起床了没有,转了两圈,包在被子里的大人毫无动静,就又跑到外面去玩。
这会儿,黛茜跟温蒂出了门,去超市买东西。
小黄人没有跑上来,家里静悄悄。
是个舒适惬意的周末该有的样子。
托尼洗漱完,自己去厨房拿点儿早餐吃。
面包是机器现烤的,抹上果酱,再来一杯黑咖啡,生活就该这么简单。
闲闲的董事长坐在餐厅里看报纸。
一杯咖啡喝得见了底,新闻也快从第一版翻到最后一版,托尼抖了抖手里散发着油墨味儿的报纸,预备折起来放到一边去。
对折的时候,他余光不经意往地上一扫,发现餐桌桌脚旁躺着个粉红的小东西。
托尼弯腰去捡,是一块包在塑料糖纸里的糖果。
恐怕是黛茜不小心弄丢在这里的。放在鼻端闻一闻,香香的草莓味儿。
老父亲把女儿的糖果放在了桌上,起身收拾桌子。
咖啡杯和餐盘端进厨房,托尼走出来,看看时间还早,打算到工作室待一会儿。
途径餐桌,他又看见那颗粉红色的草莓糖。
糖果没什么大不了。对于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来说,无异于沧海一粟,多看一眼都是垂怜。
托尼慢慢地走了过去。
没一会儿,只见那高大的身影又走了回来,成熟英俊的脸庞上带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然,伸手拿起糖果,剥开糖纸,放进了嘴巴。
托尼昨天没有吃糖,前天也没有吃糖。
现在家里没有人,吃一颗被女儿无意中遗忘了的糖果,约等于没有吃,大人的良心一点都不会痛。
吃着糖果,老父亲走去了工作室。
托尼打开一叠文件,看里头总结的数据。
大概装甲改良后测试的几项数值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标准,他沉吟片刻,拿着笔在上面画了几道,还微微蹙起眉。
蹙眉是因为感觉脑袋有些不舒服。
但数据还没有难看到这种程度,今天起得晚,睡眠也算充足,托尼感觉这种不舒服来得有些异样,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先生,您还好吗?”贾维斯问。
“不太好……”
托尼的“好”字还未落下,声音骤然小了许多,再一瞧,那椅子上哪还坐着人?
竟然就在这么一句话之间,整个人不翼而飞。
“先生!”贾维斯惊道。
黛茜跟温蒂高高兴兴地从超市回到家里。
团子新得了一袋牛奶味儿的小饼干,圆溜溜,只有小拇指的一个指节那样大,含在嘴里有滋有味。
因为爸爸坚持了两天没有吃高糖食物,做孩子的决定要鼓励鼓励家长,一起分享小馒头饼干,刚迈进家门,就小跑着去主卧找爸爸。
“爸爸起了吗?”黛茜问。
她跑进卧室,卧室的被子是掀开的,床上没有人。
“爸爸!”黛茜又兴冲冲地跑到客厅,结果也没看见人。
“爸爸不在家吗?”团子有些疑惑,跑来跑去地找。
“先生在家里,小姐。”贾维斯道。
智能管家的语气不一般,难得说话这么犹犹豫豫,仿佛存了难言之隐,不好告诉小孩。
“斯塔克先生在工作吗?”温蒂抱着大纸袋从走廊进来,听见贾维斯的话,最先关心托尼是什么时候起床,有没有吃早餐。
“不。”贾维斯道,“先生在攀岩。”
“在家里攀岩?”温蒂一头雾水。
她要带着黛茜去看看托尼怎么个攀岩法,贾维斯沉默两秒,提醒道:“带个放大镜吧。”
管家今天说话真是怪怪的,一句接一句地费解,仿佛在打哑谜。
但温蒂和黛茜跑到工作室,很快就明白为什么贾维斯说要带个放大镜进来。
站在门口,第一眼望去没有人。
黛茜眼睛尖,一下瞧见在柜子上努力攀登的一个小小的身影,登时睁圆了眼睛,愣在那里。
身高变了,样子不会变,那仿佛从小人国偷渡过来的背影,可不就属于托尼·斯塔克。
不光小孩吃惊,大人也惊了。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温蒂跑近前来看看她的雇主,嘴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你被谁施了魔法吗,斯塔克先生?”
终于爬上柜台的老父亲脸上没什么表情:“是谁把威利·旺卡的糖拿出来了?”
他说话声音好小,温蒂要把耳朵贴过去才能听清,回想一下,旋即捂住嘴巴。
威利·旺卡的神奇糖果,本来也不多,但托尼自从叫温蒂收起来,就再没想过拿出来吃,温蒂今天早上收拾东西翻了出来,想看看糖果有没有过期,在餐桌上翻一翻,不料没发现一颗漏网之鱼跳下餐桌,更不料被托尼捡到,还吃进肚子。
缘,妙不可言。
“爸爸!”黛茜拿着放大镜跑过来,“爸爸。”
童话书里有变小的拇指姑娘,威利·旺卡的设计灵感说不定就从那儿来,万幸托尼不至于缩水成真要放大镜才能找见的高度,勉强能算个“手掌先生”。
人变小,衣服居然也能变小。
“爸爸变得这么小了。”团子趴在柜台,瞧着她小小的爸爸,一时不知道是惊奇多,还是担心多,也尝了一回百感交集的滋味,“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托尼道。
他抱着手臂站起来,仍旧是一副很威严的父亲的样子。
但遇上这么Q的身高,威严瞬间削弱不少。
再遇见一次威利·旺卡,托尼不能保证不会打爆他的狗头。
毫无预兆地变小,世界就像做了特效一样疯狂拔高长大,托尼还不能很好地适应,下柜子时没留神,险些坠落高空。
被女儿小小的手接住了。
黛茜小心翼翼把爸爸捧在手里,不敢用力,唯恐老父亲脆弱的骨骼咔嚓一下折断,连带说话也是轻轻的:“爸爸,你不要怕。我一定会救你好吗?”
为了救爸爸,团子愿意打电话给讨厌的辛普森医生,叫他来家里看看。
但托尼说不用。
孩子心性的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失去效力。
只是在恢复之前,要先坐在女儿的手里环游世界,中午吃饭也不可以吃牛排,因为有被烫死或者压扁的危险,只好啃黛茜买回来的牛奶小馒头。
倒是很省钱。
小黄人们听说托尼变小了,都很高兴地上来围观。
他们是很热心,都来想想办法,怎么把托尼变回原本的样子。
凯文的主意最多,先想了一个,从黛茜手里拿过正闭目养神的老父亲,要把托尼吹一吹,像个气球一样吹大。
团子吓一跳,赶快又把爸爸拿回来,摇头说不好:“把爸爸吹破了怎么办呢!”
斯图尔特拿出一卷胶纸,表示不用担心。
他们两个成竹在胸,拍着胸脯保证没有问题,但再次从团子手里拿托尼的时候,坐着养神的老父亲一睁眼,似笑非笑的目光一扫,就算眼睛变小了,还是看得胶囊们一颤,赶快露出大板牙谄媚地笑笑,把手又缩了回去。
事实证明,就算变得米粒一样小,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好在今天没有大事发生,托尼不必穿上装甲出去当英雄。
但这一点好处之后,只剩了许多的不好。
最不好的是,托尼以为会很快过去的糖果的效力,竟持续了很久,太阳都快下山,他行走在自家的大大大别墅里,还是手掌大的身高。
托尼的脸色终于不太好看。
“爸爸。”黛茜趴在旁边,用放大镜瞧着爸爸的表情,轻轻地道,“爸爸,你不要担心,如果你长不大,我就会照顾你好吗?”
团子努力地用稚嫩的肩膀来提前担当反哺父亲的重担:“我会吃多一点饭,快点儿长大,出去赚钱养你好吗?”
黛茜说着,其实自己也是担心,低下头,再抬眼,大眼睛里就有些湿润,自己用小手抹一抹:“不要害怕。”
大宝宝和小父亲在阳台门前待着,说话这会儿,身后又兴致冲冲地来了小黄人。
他们决心拯救老父亲于水深火热,又响了新的办法,要把托尼抻面一样扯一扯,扯长了就好了。
“别担心!”凯文拍着胸脯,还给黛茜展示一下他自己手臂的弹性。
这个方案,当然也被黛茜给否决掉了。
就这么一直到晚上睡觉,托尼也没变回原来的样子。
温蒂十分自责,怪自己没有把糖果清点好数目再收起来,小雏菊宝宝却在震惊、担忧与难过之中努力调整好自己,睡觉之前,用块手帕给爸爸盖好肚子,安慰道:“睡吧,爸爸。谢谢你一直养我。”
团子也回自己的小床上睡觉,可翻来翻去,到底没有睡着。
她悄悄地问贾维斯,小孩子可以给大人端水赚钱吗?
“恐怕不行,小姐。”贾维斯道,“先生一定能恢复成原样,您不必担心。”
黛茜也希望这么样。
她今天瞧着变小了的爸爸在家里,从客厅到厨房都要走好久,笔要扛在肩头写,觉着这样生活非常辛苦。
长不大了可怎么办呢?
黛茜想问题,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眼皮合上之前,她还问贾维斯,如果端水不能赚钱,给大人捶背可以赚钱吗?
贾维斯回答的什么,团子没听清,已经进了梦里照顾长不大的老父亲。
也没觉察什么时候一双大手落在被上,轻轻拍了拍。
站在小床边、恢复了高大威猛的赫然就是今天偷渡小人国的老父亲。
黛茜要是醒着,瞧见这一幕恐怕要高兴得叫出声。
今天折腾得够呛,托尼躺在床上突然变大之前,救父之心不死的凯文还偷偷潜入卧室,拿着打气筒,打算把老父亲打一打气。
还好恢复得及时,免了这场劫难。
“给人捶背打算挣几个钱?”托尼问。
他伸手去抚一抚女儿酣甜的脸蛋,想想今天经历的种种,感觉好笑,弯一下唇角,给黛茜掖好了被子。
“等我把你养好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