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好短。
平时不觉得,寒假最后几天,二十四小时好像缩水成了十二个小时,总觉才醒来没多久就天黑,开学日近在咫尺,幼儿园已经寄信到家里,提醒说要做好开学的准备。
开学,意味着交作业。
对于有拖延症的孩子来说,开学前几天难免要有几个不眠之夜,一边抹眼泪一边写作业——作业就是拥有“让人到最后一刻才想起来要写”的魔力。
黛茜不着急。
她的作业简单,自己也没有拖延症,从盒子里拿出卡纸、贴纸和剪刀,要做一个手工。
苏菲说,就算还是小朋友,也要勤动手,多动脑,利用寒假实践做做手工,开学的时候,让大家也看一看。
黛茜喜欢做手工。
她能做很多很多东西,简简单单的一张纸,可以折成小船,也可以做成小盒子,小黄人从澳大利亚旅游回来,还教她做小花环。
“要做一个卡片。”团子道,“送给米茜一个,送给谢尔顿一个。”
她跑去爸爸的工作室,把东西摆了一地。
老父亲正在画装甲的图纸,正正好两个人可以一起工作。
“爸爸,我可以自己用剪刀对吗?”黛茜问。
托尼抬眼看了看,点头道:“剪纸刀可以。”
得了大人的应允,黛茜就用剪刀把大大的卡纸剪成许多片。她很喜欢商店里卖的立体卡片,在过圣诞节的时候收到好几张,哗啦一下打开,就立起一座城堡。
弄不好未来的科技再发展一下,真能把实物压缩进卡片里。
如果真是这样,黛茜喜欢有专门的零食卡片,出门就不用背个小包,又轻又方便。
做立体卡片,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黛茜画好画,裁剪下来,把卡纸叠了又叠,总没办法让画在卡片上站立。
贾维斯在旁边指导,他是很厉害的,会许多小孩不会的事情,但今天份的厉害暂时失效,因为黛茜无论怎么尝试,画还是软趴趴地歪了半边。
可能是她的画不想站起来。
托尼画图纸画了个大概,喝水休息的空当,往女儿那头看两眼,发现这小的背对着自己做,正埋头鼓捣作业,鼓捣得十分认真。
老父亲将杯沿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他并没有非常浓重的好奇心,一定要看看女儿在做什么手工,只是隐约听见黛茜不知嘀咕什么,一连说了许多,两只耳朵竖起来,奈何始终听不清楚,于是站起身,要到她背后去听听。
爸爸走近时,团子正经历第五次还是第六次失败。
“就是方法不对,是吗?”她对自己道。
那小脸上写了一点儿的沮丧,毕竟在原地跌倒也不是第一次,但很快就听见黛茜小声地道:“不要灰心,不要灰心。”
她就这么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去拿下一张没有用过的新卡纸。
旁边伸过来的大手动作更快,抢先她一步,把卡纸拿着了。
“不是方法不对,是位置不对。”托尼懒洋洋研究了下女儿的失败品,用手点了点小动物画背后用来支撑的硬卡纸,“换这里试试看。还得加固一下。”
得到帮助,黛茜一下高兴起来,按照爸爸的话,把卡片改了改,再一折叠,打开来看,果然比之前做得要好许多。
“第一张好了!”团子快乐地道。
她还要做给谢尔顿和米茜的卡片,小手不停,又忙活起来。
托尼不急着起身离开,瞧他女儿忙得热火朝天,微微一哂,去翻动那一堆还没来得及剪下来的小动物画,默默拿起剪刀,照着边线给孩子剪一剪。
一起合作,手工可以完成得很快。
末了完成工作的一大一小躺在工作室的地板上,一起用全息投影看新闻来犒劳自己。
“米茜会喜欢我的卡片吗,爸爸?”黛茜问。
“会的。”托尼道。
“谢尔顿也会喜欢我的卡片吗?”黛茜又问。
“会的。”托尼道。
第二天就是幼儿园开学的日子。黛茜早早地起床,宝贝地把卡片装进背包里,还轻轻地拍一拍。
一个寒假过去,又可以一起上学,在院子里玩耍,这让团子非常兴奋。
比起小红门前哭着要让爸爸妈妈抱的小孩,那颠儿颠儿冲进幼儿园的身影快乐得像春天来时的小鸟。
黛茜终于在幼儿园看见了她的好朋友谢尔顿和米茜。
令团子惊讶的是,一个寒假过去,大家好像都发生了一些令人新奇的变化。
谢尔顿换了个发型,虽然还是那刻板的偏分,但明显短了半截手指,他个儿也长高不少,黛茜得踮踮脚,才能和他在一条线上。
米茜吃胖了一点点。
圣诞节拆礼物,她得了很多糖果,一直吃到现在也没有吃完,还带两个来送给黛茜。
“放假的时候,你认真想我了吗?”米茜问黛茜。
她比了一个巴掌,很自豪的样子:“我想你五百多遍。”
黛茜一下张大嘴巴。
这是怎样认真的友情。
小雏菊宝宝顿时有些惭愧。她也经常思念好朋友,可是绝对没有米茜想得多。
谢尔顿在旁边,冷冷泼了一盆水:“你相信她就是你不聪明。绝对不可能有五百次。”
他停顿一下,补充道:“就算有,质量也不高。”
弟弟怼姐姐,就是稳准狠。
米茜当即就要去舔她弟弟的水杯。
上课的时候,索菲娅老师要看看小朋友们在寒假里做的手工。
黛茜把自己做的卡片给索菲娅瞧,还从书包里拿出送小伙伴的两张,一人一份,给了谢尔顿和米茜。
米茜的手工是一条编得工整的辫子。
“这是她让妈妈从布娃娃头上剪下来的。”谢尔顿一语道破,“她根本就忘记要交寒假作业,是今天早上吃麦片的时候才想起来。”
这样的性格,没有被他的双胞胎姐姐掐掉脖子,也算是真正的亲人了。
谢尔顿的手工是一条火箭。
他在寒假的时候读了一些跟火箭有关的书,非常感兴趣,自己用纸板动手做模型,要不是年纪太小,没有办法搞到发射火箭需要的材料,说不定能做一条真正的火箭。
黛茜送给谢尔顿礼物,得了一句谢谢。
让团子意外的是,谢尔顿居然也有礼物要送给她。
黛茜在给谢尔顿的卡片上画了很多书,还抄了一句话,说“祝你很有知识”。
很有知识的谢尔顿选择用一把放大镜来做回礼。
他显然一早就准备要把这个送给黛茜,否则不会装进书包里。
“这也是你做的吗,谢尔顿?”黛茜惊奇地问。
和宝藏男孩做朋友,每天都有新惊喜。
“如果你看见上面的made in China,就不会这么问了。”小老头面无表情地道,“放大镜送给你,希望你可以发现生活中的更多细节和更多科学。”
送个礼物,未免寄托了太多令幼儿感到压力的希冀。
谢尔顿是相信科学的。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扔掉童话故事书,冷静地知道圣诞节不会有真的圣诞老人在袜子里放礼物,用他智慧的头脑和纤细的胳膊,来和生活中一切的不科学做对抗。
虽然这种对抗暂时可能是幼稚的,徒劳无功的,依旧不妨碍这位未来的科学家悍威真理的尊严。
当然,也有例外。
开学第一天,谢尔顿就在幼儿园里摔倒了。
他的摔倒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因为是在孩子们一起跑步的时候。
今天没有下雪,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因为天气冷,小萝卜头们还是穿着带了厚度的衣服,摔在地上,应该不是很疼。
谢尔顿冷静骨碌一下爬起身,老师看见他左手手掌根擦破了皮。
好像擦得还蛮重,流了一点点血。
谢尔顿简直要当场晕倒。
比起疼痛,他更害怕细菌进入他的身体,于是在老师飞速消毒、拿来药涂抹并贴上创可贴之后,他那抿紧的嘴巴总算可以说话,轻轻吐出来一句谢谢,并申请以后的体育活动都不要参加。
“这不可能,谢尔顿。”老师残酷地抹灭了他天真的念头。
黛茜待在旁边,瞧着老师给谢尔顿上药。
她心里想,还好辛普森的感冒没有痊愈,今天没到幼儿园来做义工。
否则谢尔顿可能不止是说不出话,是真真实实地要晕倒。
“你还疼吗?”团子问。
谢尔顿看她一眼,板着脸道:“消毒和上药只能帮助伤口愈合,并不能减轻疼痛。”
“我来呼一呼就不会痛了。”黛茜热心地道。
在她的家里,如果摔倒,或者爸爸修理机械的时候伤了手,总要鼓起脸颊轻轻地吹气,温蒂说,可以趁疼痛不注意,把它吹走。
对于黛茜的说法,谢尔顿毫不犹豫表示了否定:“不可能。这一点都不科学。”
黛茜瞧他一脸坚定,点头道:“好吧。”于是放弃了要给他吹一吹伤口的打算。
其实就算不能把疼痛吹走,在手上吹一吹气,凉凉的也很舒服呢。
黛茜跑到外面,找米茜玩了。
玩没一会儿,她发现谢尔顿慢慢地从教室里出来,待在了旁边。
问他是不是要一起玩,他却摇头,只是瞧着她。
黛茜没有放在心上,溜下滑梯,这时候,米茜说要去荡秋千。
两个人就去荡秋千。
谢尔顿又跟了过来。
如此反复两三遍,黛茜终于发现,谢尔顿是在做她的小尾巴。
“你有什么事情吗,谢尔顿?”她问。
谢尔顿招招手,示意她站近一点说话。
黛茜过去了。
过去一听,谢尔顿小声地道:“我的手还是很痛。”
“那怎么办呢?”善良的团子顿时起了十分的关心。
“你说你要给我呼一呼。”谢尔顿更小声地道。
“是的。”黛茜又一次惊奇了,“可是你不要的。”
“从科学的角度来讲,确实没有可能减轻疼痛。”谢尔顿道,“但我是一个三岁的幼儿园小孩,偶尔会相信一下不科学的话,或许能让我感觉好受一点。”
“是吗?”黛茜问。
她是很关心谢尔顿的,听见他这么说,努力地吸进一大口气,把脸蛋都撑得鼓鼓,在谢尔顿的手上刮大风一样吹了吹。
“用力一点,痛就飞得更远了。”团子弯着大眼睛道。
谢尔顿严肃地看着他的手。
这样认真,让原本雀跃的黛茜也不禁渐渐板了小脸,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只是学着样子,也盯着他的手看。
两个小的就这么默默看了好一会儿。
片刻,黛茜终于忍不住,轻轻地问了一句:“你的痛飞走了吗?”
“没有。”谢尔顿板着脸道,“我的手还是跟刚才一样疼。”
说了不科学,就是不科学。
小男孩忽然松一口气,慢慢道:“但是我心里感觉好多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