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茜吸了吸鼻子。
这个伯伯进来那一瞬间,凛冽的海水味道灌满了整个屋子,并不难闻,只是很叫人新奇。
还有些像她吃过的海苔,放在火上烤一烤,想必更加香气扑鼻。
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块头实在很大,高山般巍峨,往门口一站,大佬气势表现得淋漓尽致,令幼儿感觉到些许压迫,往爸爸身后一躲,拿着糖悄悄地看人。
托尼也在打量这位来势浩大的客人,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站直了些。
“这是托尼。”班纳上前一步,对满身刺青的壮汉道,随即转过脸来瞧着托尼,相互介绍,“这是亚瑟。”
“亚瑟·库里。”刺青大汉接话道。
他看着像是从海边游泳过来,上半身未着寸缕,棕金色的长发还往下滴着细小的水珠,几颗沿着额头滑下,落进那颜色浅淡的眼瞳中,忽而一眨,像鱼入了水,浑然一体。
亚瑟哼哼地笑一声,眼中却没多少笑意,对托尼比了个BINGO的手势:“听说过你。我上次留下的大衣还在吗?”
后面那句话,他是对班纳说的。
“我放在箱子里了。”班纳道。
既这么样,亚瑟就大踏步往里间去,翻箱倒柜,出来的时候像穿了件貂,厚实的大衣被他骨架一撑,显得十分轻盈。
“亚瑟是我在海边误打误撞认识的。”
几个人一起坐下来喝饮料的时候,班纳这么说。
“准确来说,应该是浩克先认识的他。”他把茶杯在手里转来转去,“浩克一直不安分,有段时间对我的影响尤其大,甚至能够共用记忆,我对他说话,他也能够听见,不甘心关在一副软弱无力的躯壳里,一度想要替我握住方向盘。”
“难怪你把房子缝缝补补。”托尼轻轻地吁一口气。
温暖的红茶在穿堂风过后升起袅袅婷婷的水汽,熏蒸得他双目微眯,抬头瞧留了伤痕的墙壁,“战损还不小。”
“也不全是我。”班纳指着门框,“这里是亚瑟跟浩克打的。”
“那个时候浩克变身成功,迫不及待要逃出生天,刚跑到海岸上,就撞见飞上来的亚瑟。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就打了起来。”他有些无奈,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
班纳轻描淡写的两句话,说得过于轻松。
倘若拿个话筒去采访海边的鱼虾蟹,所有目击海鲜都能指天对地地保证,这一战打得轰轰烈烈,天地无光,星月变色,爆米花都吃吃光了,他们还在打。
浩克在地球能横着走,掰着手指数一数,最多也不过是在萨卡星被托尔拿雷劈倒,雷神天高皇帝远,劈不到地球来,身体重获自由,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可惜最终连海滩也没能飞出去。
亚瑟也很少遇见这样能打的,越战越勇,英气勃发,拳头实打实碰撞到空气炸裂,一番缠斗下来,两人只觉畅快,大笑三声,随即倒地不起。
海王跟浩克打得痛快,后来浩克累了变回班纳,他又发现跟班纳还算聊得来,一回生二回熟,有空的时候就从海的另一端游过来,带点海鲜,喝两口酒打发时间。
明明气质这样不合,相处得居然还很融洽。
“别看布鲁斯·班纳是个博士,但粗鲁起来比谁都粗鲁。”亚瑟调侃道。
他没有别的衣服可以穿,就这么大喇喇地披着大衣干掉一瓶酒,末了起身,抬腿去厨房弄点东西吃。
“他的外号叫‘海王’。”班纳跟托尼咬耳朵,“这个年头谁还没有点超能力。他能跟鱼说话。”
话音未落,明明走进了厨房的亚瑟长了顺风耳似的,探出半个头,那淡色眼瞳直勾勾把班纳盯了一盯:“我不跟鱼‘说话’。”
“那是感应。”他道。
等班纳点头,亚瑟才又把头缩回去,仍旧找他的食物。
要找吃的,门口就放了一堆海鲜。
这位朋友真是太客气,每次来都要带礼物。
面对这样的溢美之词,海王同志毫不谦虚,拎起一只伤痕累累的大龙虾:“这只跟别的龙虾打架,活是活不了了,不如烤来吃掉。”
“我来的时候,听见你在威胁浩克。”托尼往厨房瞧了一眼,其实什么也没瞧着,张嘴喝一口红茶,对有了新朋友的朋友道,“说要做他最讨厌的事情。我很感兴趣。”
知道浩克的要害,说不定能实际应用在反浩克装甲上。
班纳一愣,随即有些赧然,支支吾吾,难以启齿的模样。
托尼再问,他就心一横,道:“上次跟亚瑟打架,被章鱼砸了脑袋之后,浩克就一直很不喜欢章鱼。”
“所以?”
“所以他再胡来,我就弄个章鱼池……”
托尼默默半晌:“那你牺牲够大的。”
两个大人在说话,团子一边吃糖一边听,听得没趣,左右张望,看见门口有只大龙虾悄无声息地爬进来,吓了一跳。
龙虾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不过肉很好吃。
黛茜的注意力被龙虾吸引,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糖果也忘了咬,含着圆圆的一个在左边脸颊。
大龙虾的速度奇快,咯噔咯噔爬进了家里,那两只黑黑的豆豆眼格外有神韵,瞧着站在沙发背后一动不动的宝宝,一言不合,飞快地冲过来。
黛茜小身子一颤,拔腿就要跑。
但还没等她嚷出“爸爸”,跑到一半的龙虾突然掉头,仿佛受到某种感召,径直往厨房里去。
突如其来一只海鲜,哪怕大人也要吓到。黛茜想。
但厨房里竟无声无息,除了菜刀在案板切动的笃笃声连续不断,不要说惊叫,大喘气也没有。
团子生出三分好奇。
这三分好奇,在闻见厨房里飘出的食物的香气之后,就催化成了十分好奇,班纳和托尼对吃的不感兴趣,这小的却嘴馋,吸吸空气,越闻越觉着很香,早晨吃的饭这会儿在肚子里消化得差不多,小脚在原地踌躇踌躇,还是一路摸着去了厨房。
亚瑟作为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腰间系上围裙却意外地不违和。
要做东西吃,他就剥了大衣随便一丢,身上的白单衣绷得紧紧,黛茜进来的时候,他正给烤架上的鱼撒盐,鱼肉烤得焦黄,滋滋冒油,香料激发的肉气扑鼻,很是令人垂涎欲滴。
躲在流理台旁边的幼儿就垂涎欲滴。
这个人还会自己做东西吃,比黛茜的爸爸要厉害那么一点儿。
小雏菊宝宝想到自己的爸爸,随即把胸脯一挺,除了做饭,她的爸爸还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爸爸。
亚瑟仿佛没觉察厨房里多了个循着香味而来的孩子,鱼肉的火候正好,他也不怕烫,就这么拿在手里,低头咬了大大的一口,肉质鲜嫩,唇齿留香。
大口吃肉的生活黛茜也很向往,本来肚子扁扁,现场吃播更令人受不了,她揣着小手往前迈了一步,想跟这个伯伯要口肉吃,冷不丁视线往旁边一放,发觉脚边不知什么时候趴了刚才那只张牙舞爪的大龙虾。
亚瑟旁若无人地吃鱼,忽听一声低低的叫唤,一抬眼就看见有个小的骨碌碌飞到跟前,慌不择路,干脆抱了他的腿,直往后面躲。
“咬我了。”黛茜道。瞧着十分可怜,“怎么办呢。”
吓跑宝宝,龙虾气势越发高涨,嘎吱嘎吱冲过来,冲到一半,拦在黛茜跟前的大个子哈哈两声笑,沉声问:“你说怎么办?”
亚瑟大手一提,把意识到大佬在此、临时转向要逃跑的肇事龙虾提了起来,挥臂一丢,不偏不倚,正好丢在水槽里。
“这有什么好怕。”
亚瑟这时候才正眼看托尼带来的小东西。
他在海上救过孩子,比黛茜更小的也救过,他们没有她幸运,小小年纪就遭了难。
他要是知道团子曾经在纽约遭遇过的大事,或许就不会这么想。
解决了危机,腿上挨着的橡皮糖还不自动自觉地走,反而因为抬头瞧见他手里吃了一半的鱼,舔舔嘴巴,生出几分亲近:“鱼好吗,伯伯?”
海王很实诚,听见小孩问话,并不因为是小孩就置之不理,如实答道:“没有什么好,凑活吃。”
说着再吃两口,把本来不是很大条的鱼吃得只剩两口肉。
黛茜更看得口水都要滴落,暂时忘记刚才受了龙虾的惊吓,满眼都是亚瑟吃肉的嘴巴。
没有自觉的海王把嘴里的鱼咽下去,后知后觉这个小的是要吃,晃晃手里的鱼,低头看她。
团子期待地点点头。
“其实还是挺好吃的。”亚瑟道。
他一口把剩下的鱼肉全吃掉了。
黛茜张大嘴巴,本来希望能有一点儿肉喂到嘴里来,两排牙齿一磕碰,只嚼到空气,瞧着那剩了一排骨头的可怜的鱼,失望地把头低下去,好似比鱼还可怜。
大人也不愿意让她挨着,一转身一抬腿就走到旁边去。
小小的宝宝站在那儿抠抠手。
她想回去找爸爸,掏掏老父亲的口袋,看出来的时候是不是替她带了零食,不想身前黑影一沉,是亚瑟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那大手里拿着一条崭新的金黄流油的鱼,轻轻一剥,剥下块嫩肉,往黛茜嘴边一送:“吃吧。”
亚瑟对上的幼儿的大眼顿时亮晶晶。
而黛茜吃东西之快,随即也令他吃了一惊。
前一秒还鼓囊囊的脸蛋经了咀嚼,很快扁下去,幼儿安安静静享受他的投喂,一时倒显得很乖。
亚瑟谈不上多喜欢孩子,此刻倒觉得有趣:“你还挺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