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

桑攸藏在书房门后,听到迟彦在外面这样一招呼,忍不住探出半个脑袋,想去看看外面情况,她之前只听见模模糊糊说话声,似乎来了挺多人的,莫非都是迟家亲戚?

而且刚才那个男生,说学校再见?他也是湛州一高的么?可是桑攸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号人,毕竟迟姓并不算常见。

迟彦普通话里有淡淡的北城口音,非本地人,或者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出来,桑攸听着莫名怀念。

她毕竟在北城出生,在那里度过了十六年的岁月,到现在,听到和故乡有关的一切都难免怀念。

她探出的头却很快被迟昼摁了回去,男生面无表情,关上门,把迟彦一家人都隔绝在外。

桑攸眨了眨眼,问他,“迟昼,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家还有这个亲戚,他是北城人吗?”

迟昼沉默了片刻,“只是远亲。”

桑攸本能感觉到他并不乐意讨论起这些亲戚,心里虽然疑惑,但是也并没有再多问。

俩人在屋内看了会儿书,时间走到九点一刻,迟昼送她回家。

临走前,桑攸轻轻抱了抱他。

迟昼显然不想和她那么快分开,夜风里,他静静搂着她,呼吸一阵阵打在她的颈窝里,有些痒痒。

*

第二天迟昼依旧没来上课,班里有同学注意到了,开玩笑问谢舟行,“舟行,你是不是第一轮被刷了?怎么迟神还没回来,你先跑回来了?”

谢舟行只是笑笑,没说话。

李曼文已经把换座位的座次表排了出来,桑攸看到了,心里一沉,她和迟昼果然被调开了,相隔了大半个教室,苏薇重新和她坐回了同桌,谢舟行在他们前排,迟昼同桌是赵毅。

昨天听杜茹说起后说完后,桑攸心里已经有了准备,班里大部分都是同性同桌,她和迟昼这一桌其实也挺突兀,再说,他们课后相处时间比以前已经多了太多,就算不坐在一起,也不可能疏远。

晚上放学,她昨天和迟昼说好了,依旧在校门碰面,去他家吃晚饭,今天轮到桑攸值日,把教室黑板用湿抹布擦干净,桌椅摆好,等她出门时,外头天色已近半黑。

教学楼下是一大片开阔的运动场地,操场正中间经常可以看见低年级学生在踢足球,毕竟,在湛州市中心这样的地方,寸土寸金,能有这么一大块土地给人用来踢球,除了一高校园外都很罕见。

外校经常有摸进来在这踢球的,尤其是离一高距离不远,校内设施却差很多的技校学生。

桑攸路过操场时,听到有人叫她名字。

她转过身,看到迟彦带笑的脸。

大冬天的,他就穿着薄t恤和运动长裤,刚剧烈运动完,光洁饱满的额上覆了层薄薄的汗水,一双狭长明亮的桃花眼,含着笑看着她。

“你今天没和迟白一起回去?”他问。

因为他是迟昼弟弟,又是北城人,桑攸对他印象不错,顿下脚步,耐心对他详解释,“他去医院看叔叔了,好像是在今天决定做不做手术……”

迟彦看起来对这些似乎都不怎么感兴趣,笑着听着,目光却落在她身上,忽然扬起一边嘴角笑了。

“你以前是北城人?”他忽然问桑攸。

“嗯。”桑攸眼睛一亮,“你也是吧?我早听你口音就觉得很像了。”

迟彦笑嘻嘻道,“刚转学过来,在文十三班,我是体育生。”

“我们晚上在这边踢比赛,你不急回去的话,要不要过来看看?”他指了指身后,身后传来一个粗粗的男声,大声叫他,“迟彦,你好了没有啊?”

“特么的,出来泡妞了。”那人走近,看清楚和迟彦站在一起的桑攸,笑骂道。

看她白净清秀,身上还穿着一高的校服,显然是个本校学生,成绩好又文静漂亮的,他们技校里平时碰不到。

桑攸抬头看清楚那人的脸,脸色一下白了。

“哟……”那男生看清楚她的脸,神情变了变,挠头,“这位妹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眼前站着人的赫然是那天篮球联赛时,在体育馆碰见的技校篮球队中,被迟昼打得鼻子出血的那位。

“哦?”迟彦左右端详二人,似有困惑,“你们认识?”

“不,不认识。”桑攸忙道,一手拽住迟彦袖子,小声说,“你过来一下。”

迟彦敛眸,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他扬起一边唇角,到底还是跟她一起过去了。

“那堆人不是好学生。”走到僻静处,桑攸急急告诉他,“他们是旁边技校的,会打架,混社会,又凶,迟彦,你放学早点回去吧,想踢球可以改天找同学一起。”

他是迟昼弟弟,那堆人和迟昼又明显不对付,要是迟彦再和他们一起玩,什么时候被谁戳穿,到那时候,他们会不会为了泄愤对迟彦做出什么就说不准了。

“行。”不料迟彦静静听完,“你等我一下。”

他很快跑到操场,不多时,已经挎着书包和校服外套回来了,“我和他们说了声,不来了。”

没想到他这么听话,桑攸暗自松了口气。

没想到迟彦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一路走在她旁边,和她聊起北城的事情。

“你以前也是附中的?”桑攸眼睛闪闪发亮,“你认不认识叶沈彤?”

“不认识。”迟彦挠了挠头,语气抱歉。

桑攸泄了气。

迟彦哈哈一笑,“姐,附中那么大,一个年级千多人,怎么可能个个都认识。”

“也是。”桑攸嘟囔道。

暮色里,女孩一张瓷白的笑脸,侧脸线条春水一样柔软,闪闪发光的眼睛亮如星辰。

迟彦眯起眼睛,凝神注视着她,目光幽深。

“北城已经下雪了。”他忽然道,“你转学这么久,没想过要回去看看?”

这个问题桑攸真的没想过,一时把她问愣了。

迟彦笑了,双手抄在兜里,漫不经心问道,“我十二月正好要回老家,你要想回去玩玩,要不要一起?”

桑攸没来得及回答,手臂忽然被他拽住,“看车。”迟彦把她往自己方向一拉,校门口路灯坏了,桑攸没看清楚人行道就界线,一辆面包车按着喇叭,正好侧着和她擦过。

幸亏迟彦反应快,桑攸惊魂未定,迟彦几乎把她几乎半搂在了怀里。

迟彦一边颊上露出了个可爱的小酒窝,低头笑道,吐息若有若无拂过她的侧颊,“姐,过马路看着点路啊,要不是我,刚才那司机估计以为你是专业碰瓷的。”

他臂膀结实有力,气息和迟昼截然不同。

桑攸回过神,脸飞快涨红了,很不好意思,迟彦没松手,她的手腕忽然被拽住。

不是迟彦的手。

俩人一起回头,看到暮色里面色阴沉的迟昼。

“哥。”迟彦还是那副笑脸,叫了他一声。

见到他这幅表情,桑攸心里一沉,慌乱的想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今天不是该请假了?”便听那边迟彦拉长了调子,仿佛漫不经心提了一句。

桑攸能感觉到握着她的那只手缓缓收紧,迟昼把她收到自己怀里,依旧面无表情,手指从桑攸发上拂过。

从头到尾,仿佛没看到迟彦这个人一般。

“今天有点迟。”他道。

桑攸被他拉着,一路走远,只能回头远远对迟彦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可是细想起来,从那天见面开始,迟昼对迟彦就一直是这副态度,没有丝毫兄弟之间的亲密,甚至都不如迟昼和江澜之间。

从下车,一直到了他家门口,迟昼一言未发。

“阿昼,你走慢点。”桑攸实在是赶不上他步伐,上气不接下气,面颊都跑得潮红。

迟昼止住了脚步。

暮色里,看不清他的面容,线条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一双冷沉的黑眼睛越发显眼。

适才他看迟彦时,那种冷漠乖戾的眼神,让桑攸想起她刚转学过来时,第一次在楼梯间碰到他,迟昼看她的眼神。

她呼吸几乎滞住了,手紧紧握住他,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很怕,怕看到迟昼再度这样看着她,她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接受不了再被他用这样的眼神注视。

门吱呀一声开了,猝不及防的,她被他狠狠揉进了怀里,像是要用自己味道完全洗掉迟彦在她身上残余的味道一般,灯没开,客厅里一片昏黑。

锁骨上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桑攸几乎叫出声来,反应过来后顿时羞红了脸,迟昼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随后一路向上,桑攸可怜巴巴,只能任他采撷,面颊红到发烫。

“攸攸,我有时候想……”他亲着她,从凶狠到逐渐缠绵,声音低哑,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想……就这样吃掉你。

这样她就永远属于他一个人,再也不会离开他,也不会再和别人牵连。

“迟彦不是我弟弟。”他修长的手指抚过桑攸脸颊,淡淡吐出一句话,“离他远一点。”

那一家子,没有一个好人,想起那对夫妻今天在医院里自导自演的那一处滑稽的闹剧,迟昼漆黑的眸子陡然阴沉下去。

昏暗的光线下,他平日清隽的脸竟然显出一种邪气的俊美。

桑攸抬头,撞见他这样的眼神,心里一凛,慌忙移开视线。

一吻完后,他并没有松开桑攸,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在她发上颊上拂过。

桑攸被他闹得有些痒,迟昼今晚的反常更是让她有些害怕。

“阿昼,我要走了。”她出声提醒。

迟昼没有回答。

桑攸不安的在他怀里动了一动,“阿昼,让我回去好吗?你去好好睡一觉,这样身体撑不住的……”

她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草药包,里面装的全是决明子,黄岑等安神的药草,右下角还绣了个小小的攸字,是桑攸爷爷奶奶给她做的香囊,自她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贴身带着身上。

桑攸把香囊放在迟昼掌心。

他这几天真的瘦了,眼下也有淡淡的乌青,桑攸大着胆子,直起腰,在那形状好看的薄唇上轻轻亲了一口。

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到迟昼眼神,只觉他身上气息慢慢平定下来,桑攸心慢慢落回原处,便见他收好香囊,站起身来。

“这个你带回去。”迟昼进了房间,不多时,给桑攸递过一个盒子,他把玩着桑攸的香囊,修长有力手指从那笔迹稚嫩的“攸”字上浅浅拂过。

桑攸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全新的手机,她张了张嘴,方才想起自己之前和迟昼提起过晚上不能再打电话,因为杜茹把她手机收走的事情。

“阿昼……”她艰难的开口,想把盒子退还给他。

迟昼睫毛都没抬,“暂时用用,要是晚上不给我打电话……”

他眸子黑漆漆的,平静道,“我就直接去你家找你。”

……

手机里甚至连电话卡都上好了,里面存的只有迟昼一个号码,桑攸却如同做贼,像是口袋里揣了块烧炭一般。

如果被杜茹看到,她该怎么解释啊?

……虽然说她其实也很想和迟昼多打点电话。

回到家,杜茹和桑正平一起回来时,桑攸还在屋内写作业。

“阿昼是主张要做手术,迟家来的亲戚都不同意,今天在医院闹得叫一个不可开交。”桑正平疲惫道。

他脱下西装,累得直接坐倒在了沙发上。

“那最后,到底是做还是不做?”杜茹帮他挂好衣服。

“做。”桑正平叹口气,“不做基本是等死,阿昼虽然明年才成年,到底还是老迟亲儿子,谁能强迫他改决定?”

那种软硬不吃的性格,惹毛了,谁都别想讨到好,那些亲戚把他想成能任人拿捏的小孩子,未免太可笑了。

想起那些人丑陋的嘴脸,桑正平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

杜茹平静的折着衣服,“决定是做了,万一老迟手术出了个什么意外,你看到时候那些人怎么说。”

桑正平怔了下,随后一摆手,不满道,“还没做说什么失败,晦气。”他连呸了几声,两道浓眉绞到了一起。

“攸攸,出来休息一下,妈妈给你炖了梨。”杜茹不想再多讨论这个话题,她看时间差不多,关了厨房的火,叫桑攸出来休息。

冬天她咳嗽厉害,喝些止咳的炖梨对身体大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