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正平被忽然出现的迟昼吓了一跳。
桑攸身上裹着迟昼外衣,他不让她脱下,桑攸不敢这副模样进去见桑正平,只能躲在外面,听到病房里两个男人低低交谈了。
迟城的主治医生姓孙,在心脏方面的造诣享誉全国,桑正平和迟昼过去时,他正在专心致志的看资料。
“迟城儿子。”桑正平介绍。
是个十多岁的俊秀少年,挺拔修长,看起来比同龄人沉稳出挑很多。
孙一生推了推眼镜,慢慢开口,“你爸这个病……”
中间涉及很多繁冗复杂的医学术语,包括可能引起的很多严重的并发症,说到一半,孙一生抬起眼皮,看了眼对面的少年,发现他目光依旧平静,没有他想象中听到自己父亲病危后的失态或者痛哭。
“要不要手术你们自己决定。”孙一生道。
“不手术不是没退路了?”迟昼平静道。
孙一生有些惊讶,他刚才也只是对患者家属的例行科普,本来就没做他能听明白的打算。
“不手术靠吃药可以维持一到两年。”孙一生点头,也算是承认了他的说法,“不过这类手术在国内普及程度还不高,一旦失败,患者可能会直接下不了手术台,建议你们家属再多多考虑……”
他说了一长串,把风险详细的说了,为了避免以后可能的医患纠纷,就孙一生个人习惯而言,碰到这类情况,他都会尽力把可能引发的后果全说一遍。
“明天我再给您最后答复。”迟昼静静听他说完,“现在你们可以先做好手术准备。”
“可以,病人这段时间正好需要修养。”孙一生想了想,“半个月之内,你要是确定要手术,过来签份协议书就行了,我们这边治疗就先按手术方针来做了。”
迟昼点头示意明白,再度问起迟城身体现况和治疗计划,得知这几天都是桑正平在看护后,又打电话给了护工和家里保姆,叫保姆送日用品过来。
迟城自己生活混乱,从来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桑正平也是个大男人,难免粗疏一点。
有条不紊,沉稳又果断,孙一生想起自己念高中的儿子,只能摇头感慨,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安排好一切,俩人回到病房,桑正平问他要不要进去和迟城说说话,迟昼见他还在睡着,摇头拒绝了,“桑叔叔,这几天麻烦你了。”
桑正平摇头,“没事,应该的。”
他想起一事,有些艰难的开口,“阿昼,你妈妈……”
他有点为难的选择措辞,“你妈也来了,说是有事想见你一面。”
“爸。”身后传来桑攸细细的声音,她微红着脸,俩人看过去,看到桑攸身后穿着白色大衣的高挑女人,迟昼清隽的脸一下沉了下去。
*
医院隔壁的咖啡馆,女人坐在窗前,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对面少年。
“迟白,你现在多高了,一米八几?”她都想不起来自己多久没见过这个大儿子了,今日乍一看,印象里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高挑的俊秀少年。
迟昼冷冷道,“我叫迟昼,不叫迟白。”
“你有什么事?”他明显不愿意和她多说,神色冰冷。
“你爸是不是快死了?”原雅问。
她托着腮,有种年轻女孩特有的天真娇憨,快死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和出个门,吃个饭,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迟昼微微一僵,半晌,他抬头,眸子漆黑冰冷,一瞬间爆发出的戾气竟让原雅搅动着咖啡的手收不住的一颤。
浓黑的咖啡顺着杯缘缓缓淌下。
对面少年眉目锋锐,眸底冰冷,“怎么,你想赶着去陪葬?”他漠然道,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极其清晰。
原雅被这句话震惊了,随之而来的是熊熊怒火,她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摔,“迟白,迟城这些年就是这样教你对你妈说话的?”
迟城这么多年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当年迟白性格温柔体贴,学着爸爸,在家听话又省心,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儿子模样陌生得几乎已经让她认不出来。
迟昼面无表情,“他教?”薄唇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他教我,你也就配被这样说。”他缓缓站起身来,比原雅高了一个头不止,压迫感十足。
原雅气得脸色发红,嘴唇颤着,“你爸死了,你还不是只能靠我?现在你在我这里横什么横。”
迟昼嘲讽的一笑,没说话。
“我懒得管你。”她勉强按捺住心里怒火,“等你爸去了,他的股份我给你折现,你拿着钱爱哪里去哪里去,就当是没我这个妈。”
“我早就没妈了。”迟昼抬眸,语气讥诮。
原雅气得脑袋发昏,“迟白,你搞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没迟城,你一个小孩子,以为自己能管好公司?”
迟昼懒得理她,迈开长腿,打算直接离开。
他穿着单薄的衬衫和长裤,明显不是冬天里的打扮,原雅忽然想起自己在医院大厅里见到的那个小姑娘。
白嫩嫩,怯生生,一双大眼睛,看着倒是乖惹人怜爱,只不过裹着不合身的外衣,明显是男生穿的款。
原雅见她眉眼依稀熟悉,听她说自己叫桑攸,忽然想起就是迟白小时候去住过的那户人家,桑正平的女儿。
“迟白,你也够白眼狼的啊。”原雅忽然笑了,啜了口咖啡,“人家对你家这么好,你倒好,跑去祸害别人女儿。”
“她爸妈都不知道吧。”原雅悠然道,看到眼前少年的背影陡然紧绷,心里升腾一股异样的快感。
“那小姑娘难道不怕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就看你脸还可以陪你玩玩?”原雅语气玩味,“亲妈都不认,小时候的教养都被狗吃了。”
这句话戳中了迟昼逆鳞。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他缓缓走近,俯视她,眉目乖戾寒凉,“我不介意哪天彻底少个妈。”
“原雅,你这些年干的这些丑事,还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了?”少年薄唇勾起一线残忍的弧度,声音低沉冰冷,眸底不见一丝笑意。
肩膀上传来的生疼让原雅面色扭曲,她心里泛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胡乱点了点头,感到肩上力度一分分收走,原雅深呼吸了一口气,就这样愣愣坐在了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的这个儿子,真的和迟城不一样,也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她撑起头,把一杯还带着余温的咖啡一口灌下,缓缓吐出一口气。
迟昼收回手,走出了咖啡厅,再也没回头看她一眼。
回到医院,桑正平不在,是出去办事了,迟城还在睡着,他看了看情况,似乎睡得还可以,桑攸不在病房里。
迟昼关上门,四处看了看,找了半天,才在病房外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看到了他的小姑娘。
桑攸睫毛垂着,裹着他的外衣,似乎睡着了,梦里还砸吧砸吧了唇。
迟昼坐在她旁边,心里沉沉,他刚一坐下,桑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乖乖的朝他蹭了过来,拱了拱,把脑袋埋在他怀里,乖顺得像只小猫。
他俯下身,在她唇角亲了亲。
“迟白……”桑攸被唇上痒痒的触感弄醒了,她揉了揉眼角,模糊的视线清晰起来,果然是迟昼,她睡起来后声音微哑,懵懵懂懂的叫他名字。
“别叫我迟白。”迟昼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黑发。
“哦。”桑攸没太回过神,讷讷应道。
之前她都是乱叫的,心情好了叫迟白或者迟白哥哥,心情不好了就喊迟昼,为什么现在忽然不让她叫了?
“叔叔病情怎么样?”她问。
迟昼剑眉微微皱起来,“要看情况。”他不想再和她多说这些,索性终止了这个话题。
“我送你回去吧。”他看天色不早了。
“没事没事,我打车回去。”桑攸摇头拒绝,顺便脱下了他的外套。
撞上迟昼目光,她怔住了,小声解释道,“我是偷偷出来的,我妈不知道。”
跑得太急,所以才外套都没穿,趁着杜茹出去串门跑了出去。
“可以送你到门口。”迟昼握紧了她的手。
他现在心情说不上的郁躁,似乎只有和她在一起时,能稍微平息。
“真的不用,你在这儿陪叔叔吧。”桑攸眨了眨眼,安抚般的回握住他修长的手,有些冰凉,她的手睡觉睡得热乎乎的,桑攸捂住他的手,想努力在走前渡更多的热气给他。
桑攸没回过神,忽然被他压在了墙角,炽热的吻狂乱的落下,撬开她的牙关,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桑攸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被动承受他凶狠又炽热的索取。
他含着她的唇,把她紧紧禁锢在怀里,哑声道,“攸攸,别离开我。”
原雅说的话如附骨之疽,在他脑海里回响。
桑攸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说,她被他亲得意乱情迷,没多想,含糊的应了声嗯,迟昼握住她温暖柔软的小手,俯下身,抑制不住的再度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