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各家拜年

匆匆回了京城后,顾邵算是过上了两日的平静日子。

他之前靠着斗鸡赢了些银子,这么久了也一直没能花过去。如今好容易放了假,人也闲起来了,顾邵便拽着郑嘉树,花了半日的功夫,扫荡了京城的整条东街。

但凡他看着觉得合适的,都买了。

去的时候马车空荡荡的,回来的时候,东西堆得人都没了可下脚的地方。

顾邵买东西的时候买得可痛快了,只管买,只管花,一点没心疼。等到了郑府,看到郑先生的黑脸之后,才恍惚地反应了过来。

他好像买的太多了。

郑远安看到这一堆的东西就头疼,怒斥道:“穿的用的也就算了,怎么吃的也买这么多?”

顾邵回得理所当然:“寄回金坛县啊,好歹是京城的东西,他们一准没吃过。”

“路上要走一个月,带回去还能吃吗,你也不长长脑子!”郑远安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撬开,看看里头是不是装着浆糊。

怎么就蠢成这样呢!

顾邵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好像,是这样的……”

郑嘉树也愣愣的。方才他们就顾着买,压根也没想这么多。现在看看情况,才知道他们好像买多了:“顾兄,那这些,该怎么办啊?”

“吃了呗,反正府里这么多人!。”

郑远安猛地转过身盯着他:“自己买的自己吃,一天不吃完,就一天别想吃别的东西!”

顾邵哀嚎不已。

郑远安压根懒得瞧他。这糟心玩意儿,一天不管着就容易上天,花钱又是这样的大手大脚,一点不知节制。

好在手头上还有钱,若是手头没钱还这么花,迟早要将家底都败光了!

骂是骂了,可是骂过之后,郑远安还是认命地找来小厮,让他讲这些东西挑拣出来,能送去金坛县的都给他送过去。

顾邵见此,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被郑先生骂了之后,顾邵便不敢胡作非为了,只安安心心地待在府里。

就像当初郑先生说得那样,顾邵在京城过年,压根也不需要走亲拜友,撑死算上一个吴澈,余下的,就再没有了。

可是让顾邵和郑远安都始料未及的是,江宁侯府之后,顾邵竟然又收到了好几个请帖。

吴澈那边的也就算了,若是不要脸的话,顾邵也能厚着脸皮说两个人是知己了。

可镇国公齐国公,还有御史大夫温家,顾邵却有些意外。

这三家,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顾邵还有犹豫去不去,郑远安却一锤定音:“去,明日便去。”

“可是,先生您不是说只给我放三日的假吗?”顾邵问得忐忑,“三天我都用掉两天了,剩下的一天,总不能一天拜访四家吧,那我成什么人了?”

不如……顾邵立马打起了小心思。

郑远安睨了他一眼:“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邵嘿嘿一笑,凑到了郑先生身边:“那先生给我再添几天的假呗。”

郑远安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不情愿道:“再添三日。”

顾邵眼睛一亮。

足够了,多一天都是赚到!剩下四天,一天拜访一家,吃吃喝喝轮过四天,再窃喜不过了!

再者,护城河那边事情已经快要收尾了。这回工部的人办事利索,年后再过一月,想必城北的事情便能完全结束。

那之后……顾邵觉得自己便能彻底放轻松了。

毕竟河也修好了,晋安先生也走掉了。只郑先生一个人管着他,想来也不会太累。

提到这件事,顾邵忽然想了起来,这件事他还没有跟郑先生通过气,顾邵立马道:“先生,那日晋安先生回城,曾和我说了一件事。”

郑远安坐了下来,听到他这话也没有什么大反应:“何事?”

“晋安先生说,等护城河修好之后他便要离京办事,还说这件事同我有关。只是他就透露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我再怎么追问他都闭口不提了。先生您说,晋安先生到底是去做什么事儿啊,又为何是因我而起?”顾邵舔着脸问了一句。

郑远安扫了他一眼,冷冷地吐了一句:“不知道。”

“真的一点都不知道?”顾邵急了。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又不是朝廷的人,哪里知道朝廷的事儿。”

顾邵撅了一下嘴巴,讪讪地低下头。

不知道就不知道呗,反正这事与他有关,他迟早也是会知道的。而且,晋安先生既然要走,肯定率先处理护城河那件事,对他的教导自然也会松散下来。

顾邵只要一想到这个,便浑身轻松,克制不住地漏出几丝雀跃来。

郑远安多了解他。

顾邵挪个屁股他就知道他是要打什么坏主意,如今这得意劲儿一上头,郑远安立刻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他向来见不得顾邵松懈,见他得意了,当即斥道:“怎么,人都还没离开,就想着翻天了?”

顾邵赶紧收了笑意,又道:“哪儿敢呢。”

“我看你也没什么不敢的,本事没长,胆子却是越来越大。”郑远安骂了他一句,接着道,“你也别开心得太早了,晋安前些日子与我说了这件事,他说护城河那边已经没有他多少事了,年后去了城北,主要还是为了指点你。会试该教的东西,都是一丝不落,尽数教完。”

顾邵神情木讷,怎么会这样?

傻眼之后,他忽然又反应了过来:“晋安先生既然都跟您说了这么多,又怎么可能连离京的原因都没有提到!”

分明是故意不跟他说,顾邵心中愤愤。

郑远安“呵”了一下,就是不搭理顾邵。

说什么?真要说了,这小子尾巴又该翘上天了。

在郑先生和系统这两边都问不出来什么,顾邵也死心了。

说到底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即便问不出来也不会影响什么,如今重要的是他又多了三日的假。

第二日一早,顾邵就随着郑先生去了江宁侯府。

江宁侯顾邵也是见过的,头一次去青山书院的时候,陪着吴澈的便是他这位侯爷叔叔。江宁侯为人亲和,没有什么架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吴澈的缘故,他对顾邵十分有好感,寒暄了两句之后便让吴澈来招待顾邵了,他自己则一直跟郑先生说话。

顾邵也是好久都没见到吴澈了,今儿过来还挺高兴的,欢欢喜喜地跑过去,然后在看到吴澈拿出几本书之后笑容渐渐消失。

“吴兄,这大过年的,不至于吧?”

“书不可废。”吴澈露出了笑容,“再说了,我这些日子又遇到了些疑惑,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不如顾兄帮忙看看。”

“我不行的。”顾邵连忙摇头拒绝。

大过年的,疯了才读书吧。

吴澈不由分说地将书塞到他手上:“看都没看,怎么能说不行?”

好不容易逮到人,吴澈可不会就这么让他蒙混过关。

顾邵欲哭无泪。

这个吴兄,什么都好,就是对待读书这件事上,未免太过上心。吴澈是上心了,他可伤心了。

好不容的得到的假啊,本想着能吃喝玩乐,结果一来就要看题目。

他也太惨了!

顾邵苦着脸,在吴澈的威压之下,不得不跟被迫坐下去,同一块儿琢磨了起来。

一边的江宁侯看到两人讨论地热火朝天,很是欣慰:“这两个,关系可真好。”

他瞧着两个人脸上一直带笑,可见说得有多开心。

年轻人,就该这样,江宁侯觉得自己请郑远安和顾邵来府里,真是请对了。

郑远安也点了点头。

江宁侯又道:“水清自来性子独,不常跟人来往,在京城里也没有多少朋友。难得顾解元不嫌弃他这性子,还肯与他相交。要不然,我只怕他一个人闷出病来。”

自打第一次去青山书院后,他那侄子便对京城的读书人没有什么好感,他几次三番地劝他出去交友,无奈他这侄子也是个执拗的,看不上的人愣是一个眼神都不给。

长此以往,江宁侯也被他弄得没了脾气,只能由着他。好在如今,还有个朋友陪着他,能跟他说说话。

郑远安谦虚了一句:“其实那小子的脾气,也不是个东西。”

“那这可有缘了。”

两个脾气都不是东西的人凑到了一起,可不是有缘呢。

江宁侯同郑远安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无可奈何。

养孩子,可是一件辛苦活。

这边,顾邵还在跟吴澈“激烈”地讨论着。鉴于吴澈过于执着,顾邵为了给他面子,不得不稍微装出一点感兴趣的样子,否则按着他的脾气,他真恨不得把这玩意儿给撕了!

两人中,吴澈是全身心投入,说得万分入神。顾邵是身不由己,时不时出一下神。

只是即便如此,也好过吴澈一人时的苦思冥想。

一个人想的时候,总容易走上死胡同,破不开,也出不来。而跟顾邵讨论之后,虽只有一两句,却每每能叫他恍然大悟。

入京的途中,吴澈也曾与顾邵讨论诗书经义,只是当时两人还不分上下,如今几月过去,他便落后了这么多,而顾兄,却日进千里,非常人能及。

吴澈起先还只是惊叹,后来想到顾兄如今是在晋安先生跟前受教,才又觉得理所当然了起来。能得晋安先生教导,该是如此出众的。

“顾兄当真是有大气运之人。”末了,吴澈如是感慨。

这话顾邵听听就算了,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人家就客气一两句,当真那就傻了。

真要是有大气运的人,会过得像他这么惨?不可能的。

在江宁侯府待了半日之后,顾邵才又精疲力尽地回去了。

往后三日,镇国公府、齐国公府、还有御史温家,他都得一个一个拜会。

有江宁侯府打头,顾邵对着三家的期待已经降到了最低。

不过显然,这三家跟江宁侯府都不大一样,既没有要考他学问的长辈,也没有硬拉着他看书的朋友。张若龄、贺彦琚几个,都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压根不可能领着顾邵去读书。

他们之所以将顾邵请到自己家来做客,完全是因为顾邵在玩一道上入了他们的眼。

谁不喜欢有趣的人,更何况,这个有趣的人不仅会玩,还长得好,名气高,带回家里都万分的有脸面。

至于镇国公和齐国公,大概也觉得自家孩子跟顾邵相处实在是叫他们放心。自家孩子是什么德行,他们哪儿能不知道?所以看到孩子跟一个解元郎在一块儿时,也都乐呵呵的,嘴里还不断告诫着他们要好好同顾邵学学。

镇国公府和齐国公府都是勋贵人家,而温家,则又与他们不一样。温家老爷稳御史,是正儿八经地科举起家。

顾邵进了温家之后,便立马体会到不同之处了。

譬如温旭,在外头作得厉害,回了家面对他爹娘时,却软和得全无脾气。

顾邵不大适应这样严肃的气氛,好在,温御史戴他还算客气。

一直到离开,气氛也都还算融洽。

顾邵走了,连带着温旭也跟着他一道儿出去。有外客在,温御史没有发作,反而不咸不淡地吩咐了温旭几句。

闹得温旭也有些受宠若惊了。

一屋子人走了之后,温夫人指派着下人将屋子收拾干净。

待看到自家老爷还坐在那儿摆弄着一副字,便轻轻走了过去?

“这是那位顾解元留下的?”

温御史点了点头。

他早听闻王翰林说,镇江府的顾解元书法了得。心头好奇,所以这回顾邵过来,他才特意让人留了字。

温御史看得认真。

温夫人却道:“也是奇了,老爷不是没见过江南的读书人,也不是没见过什么少年英才,怎么偏偏对那顾解元青眼有加,还将人给请回府里来了?”

要说顾解元跟他们家孩子玩得好,那还不至于。

他们温家自有温家的清高,不是镇国公府,也不是齐国公府。倘若只是因为这个,他们家老爷必定不会是如今这个态度。

温御史爱重妻子,知她蕙质兰心,每每遇事也愿意同她分享一二。

“你可知道户部这些日子遇上了什么事?”

“听说是下去了几位大人。”

温御史又问道:“那你可知,户部这事是谁捅出来的?”

温夫人摇了摇头:“这种事,妾身如何能知晓?”

温御史笑了笑:“朝中人人都说,此事是工部侍郎钱大人上奏,引得皇上盛怒,才下令彻查户部。虽然只查出了三位,可是这也足够让人警醒了。原先我也以为只是钱大人,却不想,这里头还藏着别人呢。”

“竟有此事?”温夫人惊疑,“若是真有旁人,怎得朝中人人不知?”

“还能为何,有人护着,才没有漏出来。”

这事,温御史也只是因缘际会听到了一星半点儿,如若不然,他也是不知道的。

同朝中那些人一样,都被瞒在鼓里。

温夫人原还想问那人是谁,护着他的又是谁,可想想今儿他们家老爷对顾解元的态度,忽然就没有在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