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秦府。
沐浴之后,顾邵穿着一身白寝衣歪在榻上,头发有些微湿,随意束在脑后。他这会儿心情正美,一手拿着书,一手优哉游哉地揪着个香囊四下转悠。
来倒水的小书童见状,脸色微红,忙不迭地将水给倒了,赶紧将门给合上。
系统对这样的宿主简直觉得没眼看。要不是出不来,它真想拿洗澡水溺死他!
“你就不能好好穿衣服?!”
顾邵下意识地在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最后也发现自己也没什么不对劲了,瞬间不满意起来:“我怎么不好好穿衣服了,寝衣不都是这样穿的吗?”
“领口!”
顾邵低头一看,除了领口开得有些大以外,好像也没有别的错处。顾邵默默地收紧衣裳,顺在在心里啧了一声,系统这个小垃圾,竟然也会害羞?
这小垃圾的爱称,还是顾邵跟着系统学的。
系统动不动就叫他渣男,要不就叫他垃圾。顾邵知道前一个词不是好词儿,那后一个肯定更不是了。既然不是个好词儿,那用在系统身上就对了!
拉紧了衣裳之后,顾邵继续飘飘然:“今天可算是见识到我这个相貌堂堂的解元公的魅力了吧?”
他晃了晃手里的香囊,神情很是得意。
“那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你多少郑重一点行不行?”
顾邵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说系统啊,你究竟是站在谁这边的,我怎么瞧着你对那陈家姑娘比对我还上心?”
系统呵呵了一声,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是抛妻弃子的渣男,人家是被你伤了无数遍的苦情女。这些话,系统已经不想再说了,总归有它在,宿主这辈子也不会坏到那个份儿上。
以宿主现在的德行,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是开不了窍。
它不回答,顾邵反而更好奇了:“你给我说说,陈家人原本应该是什么结局的?”
他自己还在那儿分析:“按你说的那什么抛妻弃子一说,陈家姑娘应该过得不大好,可是以我今儿去陈家来看,陈家人对她都挺护着的,尤其是陈家婶子,感觉她尤其看重女儿,怎么可能会让她过得有多惨呢。”
系统忍不住怼了一句:“人都没了怎么护?”
“没了,怎么没了?”
“被某个丧良心的人给气死了。”
顾邵愣了愣,觉得系统这小垃圾貌似长进了,竟然还学会开玩笑,好好的人,哪儿能这么容易被气死呢,郑先生每每都说快要被他气死,结果不还过得好好的吗。
他乐了:“谁这么大本事,还能把人给气死,不会是我吧,哈哈哈哈……”
系统忽然沉默。
顾邵笑声渐渐收了,逃避似地地从床上爬起来:“那个……我去读书。”
系统暗暗投来一束鄙夷的目光。
原本的故事中,谁也没有什么好结局。而一切的错,都始于卖顾小妹这件事。世上没有后悔药,一步错,步步错,既没有人引顾邵向善,又没有人教他上进,就算一开始知道自己害了妹妹心中有愧,可那愧非但没有让他改正,反而让他在污泥里头越陷越深,负了所有人。
这辈子,系统无论如何也要调教好这个渣男,让他尽力弥补弥补。
感情的事它不能强求,不过学习上嘛,系统表示它可以!
是以这一晚,顾邵又遭到了系统惨绝人寰的题海打压。
顾邵这边过得生不如死,秦先生和郑先生这边,也讨论出了结果来。以顾邵如今的水平,说实在的,他们俩也不能教他什么了。郑远安还好,秦先生这儿实在是吃力得很。
更何况,秦先生压根也不愿意拖自己学生的后腿。所以两人一合计,便准备提前带顾邵进京。到了那儿,郑远安自然能找来高人替顾邵点拨迷津。
“听着倒是不错,只是往后便要多麻烦你了。”秦先生道。
郑远安摆了摆手:“这算什么,他既然叫我一声先生,我便得负责到底。”
秦先生叹了一口气。也怪他着实不中用了些,倘使他能将顾邵教好,也不至于麻烦远安麻烦成这样。
“莫要在意,左右我也是得回京城过年的,多带一个人也没什么。郑家家大业大,总不至于连个学生都养不起。”
秦先生失笑:“行了,知道你郑远安财大气粗。”
郑远安得意一笑。
二人商定之后,便将这事告诉了顾邵。不过秦先生留了个心眼,没说要在京城给顾邵找先生,只说郑远安二月之后准备启程回京,顺带捎带他一程,到了京城之后还能有时间多看看天子脚下是何等模样。
顾邵听着却还有些不解:“三月份才考会试,我这么早过去干嘛?”
“糊涂!”秦先生怒目而视,“早去做准备,才不会突生变故。”
顾邵小声嘀咕:“那这也太早了吧。”
两个月之后动身,来年三月之后才能考完会试,那他得离家里多长时间呐?顾邵想想就觉得不大乐意。
而且人生地不熟的,纵然有郑先生,他也没有什么安全感啊。
秦先生见他这样,深觉得自己找郑远安商议这件事来得不错。就该找个最严厉最古板的先生盯着他,否则以他这德性,再好的天赋也都肯定白白荒废了:“你若是不想去,回头我亲自与你爹娘说去便是。”
“哎?”顾邵惊慌地抬头,见先生生气了,赶忙嬉皮笑脸地说道,“想去想去,先生既然都这样敲定了,哪儿能不想去呢。”
秦先生冷哼了一声。他就是担心顾邵这个懒散的性子,生怕他知道之后不去了才不告诉他真相的!
顾邵又朝着郑远安道了一声谢。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郑远安总是这样,看着顾邵的时候像是在看什么劣质品一般,目光总是带着挑剔。顾邵道谢的时候,他的兴致也不高,反而不轻不重地批了顾邵一顿。
顾邵:“……”
心好累,这两个先生,真的是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只剩下两个月了,顾邵眼睛转了转,那这两个月是不是能多请几次假?肯定是可以的吧!还不等顾邵琢磨出什么要怎么开口请假,秦先生却又道:“这两个月时间宝贝,切不可荒废了。我跟你郑先生商议了一番,决定将你往后的功课都翻一倍。”
顾邵深吸了一口气,满脸震惊地指着自己:“我,我……”
他不是都考中解元了吗,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功课?!
“我什么我,让你写你就写,我们还能害了你不成?”郑先生眉头一竖就骂了起来,“没什么天赋就算了,倘若还添了懒的毛病,那才是真正的不可救药!”
系统也欢快附赠一套考题:“升级版《五年会试,三年模拟》,内附殿试真题3000道,A版打基础,B版重提升,科举考生不二的复习法宝,宿主值得拥有!”
顾邵被震地连连后退。
郑先生却已经生气了:“怎么,你还敢拒绝不成?”
系统配合着发出狰狞的冷笑。
顾邵捂着脑袋,他过得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注定没有人能理解他了。顾邵认命之后,正打算去屋子里头哭一哭,县衙那边却忽然来了人,说是请他过去一趟。
其实自打上回在县衙听到李家的事之后,顾邵便不大爱往杜县令那边跑。
顾邵不信他不知道。
只是,他即便知道了,也无动于衷,如何能叫人不心寒?只是对方是金坛县的县令,顾邵没办法推拒,他同秦先生说了一句之后,便与那官差一道去了衙门。
杜县令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顾邵来了之后,却发现里头还有不少人。除他与杜县令外,金坛县所有的举人都来了,衙门里的几个师爷也都在。
见人都来齐了,杜县令才说了原委。原来,今日这一出为的是一桩难解的案子。
昨儿早上,县南一户人家的夫人突然敲响了衙门的大门,说是自家丢了三十两银子,满口咬定是隔壁邻居偷的。
杜县令上了堂之后,便将她口中的隔壁邻居招上来了。被告是一对夫妻,生得憨厚。被衙门里头的官差一吓,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被偷银子的妇人见状,更是把脏水一个劲的往他们身上泼。
杜县令被她吵得烦不胜烦,这才派了官差到两家都搜了一遍,结果都没有银子。
那妇人还是不相信,仍旧咬定是邻居偷的。只是等杜县令问她是什么时候偷的,她又支支吾吾,好久才说了一个时间出来。
后来官府的人又查明,那段时间里,被告的夫妻二人都在田里务农,身边还有别人作证呢。
官差随后又打听这两户人家的风评,结果也不出所料,这妇人本姓王,夫家姓周,人称周寡妇。常年寡居,膝下只有一子,平日里为人泼辣得很,得理不饶人,周围附近没有一个人瞧得上她。那周寡妇的儿子是个做生意的,前些日子回了家,确实听说留下了三十两银子。这事儿,住得近的人都知道,毕竟周寡妇时不时就要拿这件事炫耀一下。
而她邻居是姓吴,一家人风评都不错,老实本分,未曾与人结恶。大概是太老实了,以至于上了公堂之后连自辩都不敢。
杜县令查了一整日,都没有查到这银子究竟在哪?
本想将周寡妇打几板子让她消停消停,结果这周寡妇也不知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将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县衙附近的县民,一时间都聚在衙门外头瞧热闹,一心等着看结果。也不知周寡妇是怎么哭诉的,这些看热闹的人里头,还有不少人都同情周寡妇,见杜县令要打她板子,一个个的都在外头给她求情。
杜县令重名声,好脸面,如今这情况,反而让他落得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这两户人家也审不出什么东西来,所以他才叫众人过来,想要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高见。
众人来了之后,那周寡妇和吴家夫妻再次被带了上来。还是那样,吴家人胆小到连自辩都不敢,周寡妇泼辣十足,咬死了银子就是邻居偷的。
众人盘问了半天,也没能问出什么头绪来。
他们在问的时候,顾邵也没有怎么认真地去听。
说到底,别人在这里,你是干他什么事?再者,这周寡妇的态度也确实叫人不喜欢。只是顾邵看他们讨论得如此激情澎湃,也不好过多的打扰。所以他便一直站在一边,看上去像在听,实则心思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站得累了,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顾解元可有什么想说的?”
半晌,杜县令如是问道。
顾邵迅速回了神,扫了那边的三个人之后,微微摇头。他能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他的银子。
杜县令皱了皱眉。
今日请他们过来,是为了集思广益,早日破案,可是说了这么久,却还是没有一个人说到点子上。那这案子,岂不是成了悬案了?看着今日是没有什么结果了,杜县令头疼地让他们三人下去。
周寡妇被带下去的时候依旧很不服气,嘴里骂骂咧咧,骂得都是吴家夫妻俩。
吴家夫妻二人一句话也没说,低着头转身就要走。
顾邵随意瞥了一眼后,忽然怔住。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