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邵立马感受到了系统对他的森然恶意。
何必呢,他又没有做错什么,顾邵有些泄气,二话不说便扔了那所谓的话本,也再没有了懒散的心思,赌气似的坐到书桌前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心想着:算了,他跟系统计较什么?对方连人都不是,或许连畜生都算不上,跟它赌气不是折磨自己么。
系统默默地将那些话本重新收起来。它有些遗憾宿主并没有看,若是看了,宿主不一定会心有触动的。
那里头所有人的下场,可都是它为宿主量身打造的。
眼见顾邵气咻咻地打开字帖之后,系统又收起了遗憾,谆谆教导道:“宿主,今日只是开始,你若是听我的话用功读书,往后必能出人头地,过上人羡慕的生活。”
顾邵才不信它呢:“还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渣男,还要彻底改造我吗?”
敌人的甜言蜜语,顾邵是不会上当的。
“改造与督促宿主上进,过上好日子并不冲突。”系统解释,“改造只是过程,并不是最终的目的。宿主既然已经选择了科举新家的支线,那我们的目标便是金榜题名,封侯拜相!”
说到这个顾邵就来气:“这可不是我选的,是你替我选的!”
他尚且不省人事的时候,这个居心叵测的系统就擅自替他做了决定。
系统咬死不承认:“宿主忘了,这确实自己选的。”
“我呸!”
系统一本正经:“请宿主文明说话。”
顾邵哼哼了两声,他平日里最注重形象,轻易不会骂人,这不是被气狠了吗?顾邵也不多跟系统纠缠,当下就开始耐心练字了。
他最喜欢不劳而获的东西。虽说这字帖也要他一笔一画地去练,不过比着其他的,显然轻松了许多。兼之又有秦先生的夸奖在前,顾邵还挺愿意多分出一点时间在这上头的。
系统见他当真勤勤恳恳地在练字,不知不觉已经练完了一整本,一瞬间也有些明悟。
它处处逼着顾邵固然能达成目的,只是它逼得越紧,顾邵心里排斥的越厉害。所以,惩罚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是长久之策。若想将宿主彻底引上正路,还需赏罚结合,循序善诱,最重要的,是要让宿主心甘情愿地做出改变。
只有这样,才能改造得最彻底。
当然,以宿主这个狗性子,强硬手段也绝对不能丢。
是以,在顾邵写完了字,有些无聊地躺在床上之后,系统忽然又给他扔了一本小册子。
顾邵如临大敌。
本以为又是什么丧尽天良的恐吓之语,却不想凑近一看,原是一本诗词的小册子。
顾邵伸手拍了拍,见里头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冒出来,这才大着胆子翻了起来。他本来对诗词是毫无兴趣的,毕竟作为一个不好读书的人,顾邵肚子里压根没有什么墨水,也欣赏不来什么诗词歌赋。
只是这个小册子与别的不同,里头不但有诗词,还有各种与这相关的故事,最重要的是,里头的插画都是美人。
啧啧啧,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成不欺他。
系统丢了这个小册子之后,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只是顾邵的一举一动,它都真真切切地盯着。瞧见顾邵那感兴趣的样子,系统也越发明白过来往后该用什么手段。
打从那日之后,顾邵便发现系统对他的态度变了一些。
当然,偶尔他冒出什么不轨的企图之后,系统还是会毫无人道的惩罚他,看更多的时候,系统还是愿意同他和睦相处的。
最重要的是,顾邵发现系统那边好像有看不完的书。
不是枯燥的四书五经,而是十分有趣的各种杂书。或是名人轶事,或是前朝故事,或是诗词歌赋,都是顾邵自己看的。
短短几日的功夫,他不仅心甘情愿地开始练字,甚至还翻了十来本的系统给他的书。
虽然没有什么用,可是读着开心啊。
这些东西深得顾邵的喜欢,若不是系统没有实体,他都要狠狠地拍一下系统的肩膀,鼓励一声“干得好”了。
科举兴家什么的,听着就不像是他能干的事,以他的才华,还是安安静静地窝在家里头看这些杂书好了。
生活如意了,顾邵便觉得事事顺利,这些天他又在秦先生那边小露了一手。
这回不是欧体,而是颜体。
惹得秦先生再次惊为天人。
因为这两次的风头,让秦先生开始认认真真地审视死了顾邵这个弟子。
半晌,秦先生缓缓开口:“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和解?”
顾邵懵了:“啥?”
秦先生摇了摇头,叹息道:“朽木不可雕也。”
说罢,他就拿着顾邵的卷子走了。
顾邵还不明所以呢,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他都不知道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系统道:“显而易见,秦先生对你的无知进行了鄙视。”
顾邵怒了:“去你的,你才无知呢。”
他也是看了那么多书的人,怎么可能无知,说句不要脸的话,顾邵觉得自己如今已经算是学富五车了。
“不论如何,宿主终究是没有回答上先生的问题。”系统戳破了他的迷之自信。
顾邵努了努嘴:“说的好像我之前就能回答上来一样。”
他从来都没有回答上来好吗,又不是头一次了。反正他脸皮厚也不觉得羞愧。
本来想要顺势劝他多读《论语》的系统:“……”
这个渣男果然是一无是处。要不是为了任务,系统真想直接电死他。留他在世上,也是浪费空气罢了。
上完了课,顾邵又火急火燎地收拾了东西,离开了私塾。
若不是为了做做样子,他连私塾都不想来。
或许是走得太急,才出了私塾,顾邵便和一辆马车迎面碰上。
好在那马车走的并不快,看到前头跳出来一个人之后,车夫立马勒紧了缰绳。
顾邵暗道了一句晦气,却也碍着面子,不好大声责骂那车夫。他掸了掸袍子,一个闪身便离开了。
原来今日是不宜出门的,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那他连私塾都不来了,失策失策,系统也不提醒他。
系统:“我恨不得你能被撞死。”
顾邵知道它这是口是心非,遂不许他计较。
顾邵走了之后,马车的帘子悄悄掀出一角。
丫鬟红香见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外头,忍不住低着头嗤嗤地笑了两声。
陈秀娘面上微红,立刻放下了帘子。
红香同姑娘一贯亲近,见到姑娘这样,忙不跌地打趣道:“姑娘怎得不看了?莫不是人已经走远了。”
“坏丫头。”陈秀娘嗔了她一眼,只是想到方才的背影,又忍不住红了红脸颊。
她哪里想到,只出了一趟门的功夫,便碰到了自己的未婚夫。年纪轻轻便已经中了秀才,又是那样的一表人才,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家学渊源,陈秀娘素来喜爱读书,也仰慕才子。陈秀娘只要一想到月下捧读的日子,便觉得满心期待。她的未婚夫,可是个满腹经纶的的秀才公呢,陈秀娘不自觉地得自豪了起来。
另一边,秦先生也回了书房。
他将顾邵的卷子翻了出来,慎而又慎地贴在书案前头,与之前那张卷子并排。
果然是好字,两张卷子,完全不一样风格,可细看之下,中间却又有相似的地方。
秦先生并不觉得奇怪,这毕竟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那是毫无相似的地方,那才奇怪呢。
只是仿得欧体和颜体,并非真是先人在世,有所差距,也是正常的。
秦先生再次将这两幅字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只是注意到了这上头的内容之后,便有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凉的透心。
暴殄天物啊,这也不知道是秦先生第几次感叹了。
这一手好字放在谁身上都比放在顾邵身上强啊,那小子就是个草包,中看不中用,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和一个秀才名头。
唉,真是令人遗憾。
在书房里头待了一会儿之后,秦先生便回了卧间。他年纪大了,上回又生了那样大的病,老妻担心他身子熬不住,也不让他在书房里的多逗留。
秦先生不想让老妻担心,不等她派人过来催,便知趣儿地回去了。
用了晚饭之后,秦先生又早早的睡下了。
前半夜睡得安稳,只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他去莫名其妙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秦先生依旧还在私塾里头。
他对面站着一个学生。不是别人,正是他今儿念叨了许多遍的顾邵。
梦里,秦先生对顾邵难得地慈眉善目了起来,他从箱子里取出一件绿袍,慎而又慎地递到顾邵手里。
绿袍递出去的一刹那,秦先生突然睁开眼睛。
他身边的周氏也被他的动静惊醒,关心道:“怎么了?”
“我……”秦先生想着梦里的场景,怅然若失,“我兴许,再也考不中举人了。”
“怎么说起这么丧气的话了?”周氏知道科举是他的心头病。
这么多年。自己的学生里头都出了两个举人,一个进士,反倒是老秦,每次都会出现岔子。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如愿。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过。所以眼下听到丈夫说这话,周氏还是有些惊讶的。
秦先生默然,也没有跟妻子说,方才他梦到自己将官服交给了顾邵。
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的接班人竟然是……顾邵。
秦先生苦笑,如今再教他,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