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故家的人几乎都安排在了故茶欢的临时别墅里。

故老爷子之前被故令软禁,身体已很不好,故茶欢特意请来家庭医生检查,一直陪在老爷子身边。

故商醒来时,小姑娘正给他掖被角,他握住她的手,苍老的双眼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

故茶欢笑了笑:“爷爷饿了吗,我让露易丝给你做点吃的。”

他缓慢的摇头,手指轻拍她的手背,看着她问:“回来的路上不方便,一直没问你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

这个孙女他是了解的,骨子里既嚣张又高傲,从小金尊玉贵养大的,消失的两年里,没有了故家的庇护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大抵是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爷孙之间的隔阂消融许多。不过故茶欢倒也不是受了委屈就跑到长辈怀中诉苦的孩子,只淡淡道:“起初是真的险些丢了性命,不过还得感谢周岩和宴星沂,是他们救了我。之后我便一直留在英国,隐姓埋名寻找第二块藏宝图。”

她回握住老人的手,杏儿眼微弯,笑着说:“爷爷,我找到第二块藏宝图了!它的地址并不在那对红宝石耳坠里,而是在一副画里,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发现的,等剩下三块藏宝图找到后,我们故家便谁也不能撼动了!”

看着这样的故茶欢,故商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让她接触这些事。

他原本是想把她培养成最优秀的孩子,可这么多年来,他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这个孩子究竟喜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茶欢……”他欲言又止,叹了叹气,却不是问藏宝图的事:“你在英国出事,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

“是。”周岩淡笑,打量着迟覃的神色,见他眸中的暗色越渐浓重,挑起了眉,不以为然道:“她被你误杀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自导自演的。”

迟覃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果,可听到这个回答,还是怔了一下。

良久,直到手指间的雪茄烧了长长一截烟灰,他端起桌上的烈性威士忌喝光,尽量平静的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是在问周岩,还是在问自己。

……

“因为……”故茶欢看着老人,轻轻地一笑,有些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娇声道:“我想赢。”

“就因为想赢,所以你不惜伤害自己?”

“是。”故茶欢坦荡的扬眉,某些方面,她的确和迟覃很相似,都是一样的不择手段:“就算用这种方式,我也要告诉迟覃,我不会输给他!我要让他知道,哪怕死我也不会受制于他,哪怕死他也留不住我的尸体。等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我的时候,却只能活在失去我的痛苦之中,等他快被我折磨得发疯之际,我再出现在他面前。爷爷你说,他会不会感恩戴德,倾其所有的为我付出呢?”

她的笑容有一丝淡淡的疯狂。

故商隐晦地皱眉,若论玩弄人心,故家的人难出其二,这也是当年他为什么选她做继承人的原因之一。

这个姑娘,她聪明,也够狠,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为了一场赌注就能跟对方玩命。

迟覃真的输了吗?

……

“我输了。”

桌上的酒都被他喝了个精光,男人有些狼狈的往后靠,修长的脖颈线条延伸进松散的领口里,他抬起手,缓慢的揉鼻梁。

对于迟覃这个觉悟,周岩淡定的勾起唇,优雅的品着酒,没去管醉鬼。

半响,迟覃又问:“她为什么会变成了你的妹妹。”说起这个,他坐直了身体,眸光锐利的落在周岩身上。

周岩不咸不淡的答:“你了解我,我并不是热心的人,一切能让我愿意帮忙的,只有宴星沂三个字。”

言外之意就是,这是宴星沂授意的,宴星沂为何会授意,自然得归功于她和故茶欢的交情。

在这一点上,周岩不得不佩服故茶欢,他和宴非白的软肋都被她捏得明明白白,小丫头想做什么便去跟宴星沂撒个娇,宴星沂疼她,自然要帮忙。

周岩舍不得让宴星沂失望,自然而然就帮了故茶欢。

他其实不喜欢自己被个小姑娘拿捏着,但看到更惨的迟覃时,又觉得痛快了一些。

对于周岩的回答,迟覃冷笑着轻啧了一声:“还真是痴情啊你。”

周岩反唇相讥:“彼此彼此。”

他看了看表,宴星沂的演出快结束了,男人拿起外套,离开前对他说:“我有一个朋友叫宴非白,你应该也听说过他的名字,他是星沂的哥哥。他曾经也做了一些对不起心爱姑娘的事,幸好那姑娘温柔善解人意,俩人最后过得很幸福。你的情况可比他严重多了,你们家故茶欢还是个难搞的,兄弟,自求多福吧。”

迟覃没什么反应,周岩也没多留。

人走后,本就安静的房间更安静了,空气中只有酒精的味道,迟覃胃里一阵翻腾,可再怎么难受也比不过心上的煎熬。

他摸到胸口出别着的山茶花胸针,用力握紧。

他何止是输了……

他简直输得一无所有,彻彻底底。

……

故茶欢陪老爷子说话说了半晚上,回房后不久,门外就响起嘈杂的声音。

听动静,像是故琛和文景。

她打开门,立即被一股力量拉入怀中。

“你个傻丫头,还知道回来啊!”

故茶欢柔声说:“哥哥,好久不见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故琛的后背:“你可别哭啊,我不会哄人的。”

“瞎说什么,大男人哭什么哭!”

话是这么说,他和文景都红了眼眶。

故茶欢拍拍文景的肩膀:“我回来了,文景。”

“小姐这两年过得怎么样,没事吧?”

他依旧如往常,站得不远不近,克制着想要靠近的冲动。

故茶欢也如往常般,温声回:“没事,我很好。”

俩人来的正好,故茶欢正想了解一些故令的事。简单的叙旧寒暄之后,便提到了正事。

说起这个,故琛一脸羞愧:“你离开康裕城之前还曾叮嘱我小心故令,我那时根本不懂你什么意思。唉,怪我大意了。”

故茶欢离开康裕城之前,最后对故琛说的话便是让他提防着故令,只是那时候的故令还是个成日只知道喝酒泡妞的纨绔子弟,隐藏得太深,故琛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故茶欢摇摇头:“你们是亲兄弟。你也不可能真的防备着他,我理解的。只是我没想到,故令哥哥已经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别叫他哥哥。”故琛被故令用了刑,脸上还带着伤,往日的玉树临风气质被折损了不少,说话有几分少见的煞气:“他不配当你哥哥!他利用你的替身取得我们信任,给我们下了药将我们软禁起来,他就是个大逆不道的畜牲,根本枉为人!”

故茶欢垂了垂眸:“那个替身是尹温月吧。”

故琛嗯了声,偷偷打量故茶欢的神色,小姑娘安静的垂着眸,似乎在想事情,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尹温月是故令介绍给我的,她有几分姿色,我跟他有过几晚上……”

故茶欢不动声色的挑眉。

故琛的头越埋越低:“是故令说让她帮着你,我当时没多想,就答应了。现在想想,故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盘算了。”

是啊,不知道他从什么开始盘算的……

从瑞士开始的吗?

不,或许更早……

“二叔和二婶呢?”故茶欢轻声问。

故琛答:“他们在国外,还不知道国内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故茶欢双眸微眯:“就算在国外,也不可能没有关注家里的事。两种可能,要么故令已经将二叔二婶软禁起来了。要么二叔二婶是故令的支持者。”

“不可能的,我爸妈一定不会支持故令!”

“你敢保证吗?”故茶欢轻声反问:“故令以往装得那么纯良,可现在把你们逼上绝境的难道不是他吗?”

故琛说不出话了。

文景适时问:“小姐,我们该怎么做?”

“想办法与二叔二婶取得联系,如果已经被软禁,想办法救出来。”

“是。”梓

故茶欢想起了故其佐一家:“三叔他们呢?”

故琛冷笑:“他们一家早就为故令马首是瞻了,现在故令正打算着让故萍商业联姻,好拉拢一个家族为自己助力呢。”

故茶欢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

夜深后,故琛和文景都回房休息。

故茶欢一人坐在屋内想事情,露易丝面色难看的敲了敲门:“小姐,迟先生来了。”

……

迟覃怕惹她生气,没敢进屋。

她大概不会出来见他,没关系,他愿意等。

夜空黑,天上一轮弯月。

夏夜的风轻而温柔,他一身酒气被吹散,故茶欢开门站出来时,首先闻到的便是这浓烈的酒精味儿。

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衫,头发微乱,垂着头,手臂上搭着外套,懒倦的靠在墙上。

听见了脚步声,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她。

那双深邃的眼中满是红血丝,眼底有些乌青,皮肤冷白,英挺的脸上多了些平时不会有的狼狈。

他站直身体,朝她走过来。

故茶欢神态极其平静,任由他站在自己面前。

“我知道了。”他嗓音嘶哑。

故茶欢笑着问:“所以呢?来找我算账?”

迟覃连忙摇头。

他怎么舍得,他一点都不怪她。

一切都是他自己作孽,如果不是他把她逼到了绝境,她就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逃离他。如果他对她好一些,温柔一些,宠爱一些,她就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

说到底,是他害了她。

“对不起。”他抬起手,摸她细软的头发,指腹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温柔而疼惜:“茶茶,真的对不起。”

“你当然对不起我。迟覃,你就活该痛苦,活该被我折磨。”她语气平静,丝毫不在乎自己说的话多么刺人,甚至于,她得逞的笑了起来。

迟覃僵硬的点头,弯下腰,双手捧起她的脸:“告诉我,还疼吗?”

故茶欢一愣,她懂他问的是什么。

小姑娘不语,冷冰冰的看着他。

迟覃有些急,哑声问:“是不是还疼?”

他的手轻轻按在她曾被枪打中的地方:“我看一眼好吗?就看一眼。”

故茶欢并不阻止。

迟覃指尖颤抖,慢慢解开她的纽扣,入目是姑娘雪白的肌肤,精致漂亮的锁骨,还有胸口处已经结痂的疤痕。

伤口在靠近心脏的位置,她如今能活着,一定经历了许多。

她疼得昏迷不醒的时候,她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她在病床上休养的时候,她颠沛流离不能回康裕城的时候。他全都不知道,甚至一点能为她做的事情都没有。

迟覃闭了闭眼,抱紧她,头埋在她颈窝里,好像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落在她肌肤上。

故茶欢挑了挑眉。

她只是随便跟宴星沂提了一句,没想到周岩就把这件事贯彻得这么好,果然请宴星沂办事比请周岩容易多了。

没错,周岩之所以擅自把真相告诉迟覃,完全是故茶欢授意的。

依照迟覃如今对她的感情,如果知道她为了逃离他不惜以命相博,苦心孤诣把自己的命送到他的枪口下,他大概会更自责,更痛苦。

哪怕中了她的圈套又怎么样?

他一定会想,如果不是他作孽,她一定不会这么做。

瞧,效果果然很好呢。

故茶欢冷笑着,用力推开迟覃,慢条斯理的把衣服扣上:“很痛苦是吗?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迟先生曾经说过只看重我的价值,现在又哭什么?”

她抬了抬眼,看他:“怎么?现在知道悔字怎么写了?”

迟覃:卑微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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