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文景出了一身冷汗。

他像是被故茶欢的眼神牵引了似的,只能怔怔的盯着她发呆,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沉重,有一股滞闷的气息堵在胸口。

少女美丽的杏儿眼慢慢弯成温柔的月牙状,凌厉的锋芒被收敛,文景胸口的滞闷一瞬间被打碎,猛然从这失神中抽身,垂下眼帘,端起桌上的水大口吞下。

故茶欢轻笑了声:“你在怕我?”

文景不答话,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故茶欢很满意,端起桌上的香槟一饮而尽,她就是要别人都怕她,钦佩她,甚至臣服她。

一顿饭下来,文景颇有几分胆战心惊,领带扯了好几次,有些坐立难安。

他与故茶欢虽然从小一起长大,可他的确有些害怕她,犹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看他的眼神空洞冷漠得不像一个孩子,就好像他是故家长辈为了寻她开心,给她找来的一个玩意儿。

从孤儿院到故家的孩子一共有十位,最后却只留下了文景一个,不是因为他有多么优秀,只是因为故茶欢喜欢他的沉默和稳重。

从那之后他就跟在大小姐身边,却从不近身,永远只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守护她。他们每一次的交谈都是为了公事,这是文景第一次意识到故茶欢的深沉,她的心机城府丝毫不逊色于她的爷爷。

文景的思绪飘得太远,故茶欢用完餐,用丝帕轻轻按了按嘴角,去洗手间补完口红回来时,他还在发愣。

她敲了敲他的桌面,淡淡两个字:“走了。”

文景赶紧起身,接过故茶欢的手提小包,护着她从饭店出去。

现在是晚上八点,雪已停,地面的雪铺了厚厚一层,街区的灯在冬夜里一排排亮起,往路的尽头延伸,树上挂满了庆贺春节的花灯,附近的咖啡店还是满客,轻音乐从不知名的角落传出来,令这个夜,多了几分迷醉的动人韵味。

故茶欢看了看远方的万家灯火,坐上车。文景开得很慢,车里播放着老电影里的情歌,她半梦半醒时,文景提醒到家了。

乐霖和乐婕果然已经离开,只是没想到,许久不见的二叔和三叔两家都到齐了,连同老爷子故商聚在正厅谈话。故茶欢和文景进屋的时候,原本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看向她。

“去哪里了?”老爷子皱着眉问。

“吃饭。”故茶欢乖巧的答。

坐在故其佐旁边的靓丽妇人微笑开口:“这吃饭为什么不能回家吃?茶欢啊,不怪三婶批评你,乐家的人亲自登门拜访你,等了你这么久你也不回来,把人晾着怎么能算我们故家的待客之道,你让乐家往后怎么看我们故家?”

故茶欢的眼神落在女人身上,许久不见的三婶郑姝,去了趟冬季时装周,兴许是花了不少票子,整个人变得更容光焕发,比上次见面看起来还年轻了好几岁,不怪故其佐这么多年爱这个老婆爱的紧,风月场合里弄进豪门当的阔太太,怎么着都有股风尘气,上不得台面。

少女的眼神冷淡而锐利,把郑姝的趾高气扬扫得荡然无存,妇人的气势弱下来,尴尬的摸了摸头发,就听见故茶欢温淡的开口:“别人爱怎么看故家就怎么看故家,我爱怎么做事就怎么做事,全凭我心情,你看得惯就看,看不惯也憋着。要是有本事教训我最好,没本事就闭上你的嘴,故家掌权人都没发话,你个上不得台面的陪酒女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批评?”

这语气虽温柔,却冰冷得咄咄逼人,每一个字都扎扎实实的戳在郑姝心底最阴暗最疼痛的地方。

出身是她不可言说的痛,连带着丈夫和女儿都常常被人奚落,哪怕她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豪门阔太,却总是午夜梦回那个穷酸的巷口,于是更费尽心思的抓住故其佐的心,这些光鲜亮丽的表面被故茶欢无情的戳破,无异于把她的自尊踩在脚下侮辱。

郑姝气得手脚发麻,用力抓紧故萍的手。她在忍,却被故茶欢一声挑衅的轻笑激怒了,猛地站起来,用带着哭腔的嗓音怒吼:“故茶欢!你放肆!你怎么能这么跟长辈说话!”

杀人诛心,故茶欢这些话令郑姝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了。

许久没见这位三婶哭过,故茶欢倒是笑眯眯的坐下,好整以暇的欣赏。

故琛和故令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无奈,如今这个小妹就连家里的老爷子都说不得,更别提三婶了。

郑姝与故萍一起痛哭流涕博同情,故其佐心疼老婆女儿,要老爷子做主,反观二叔一家倒是镇定,只冷眼看着这一幕,似乎对这个三弟恨铁不成钢。

“爸!你倒是说句话啊!从小到大你就偏心大哥大嫂,我和二哥你从不多看一眼,就连这偌大的故家也没有我们兄弟二人的份,你竟然全都给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现在这个小丫头片子得势了,竟然敢踩在长辈头上来了,您要是再不管,指不定她明天就闯下什么弥天大谎连累咱们整个故家!”见老爷子阖着眼冷眼旁观,故其佐大肆渲染,急得跳脚。

终于,故商布满皱纹的眼睛睁开一个缝儿,打量一眼梨花带雨的郑姝和故萍:“其佐啊,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让你碰故家的生意吗?”

这是故其佐多年的心结,不知道老父亲为何突然问这个,一时有些茫然,顺势就问:“为什么?”

老爷子搭在拐杖上的食指微微抬起,指了指郑姝和故萍:“你既然敢违背我的命令,娶了我不喜欢的儿媳,生了我不喜欢的孙女,那么一辈子都别想在我这儿有地位。”

“因为你们都不配。”这是老爷子的最后一句话,淡淡的,随着叹气声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故茶欢眯了眯眼,有一股异样从心底闪过,快得她抓不住。

老爷子话音落下时,母女俩的哭声也戛然而止了,郑姝和故萍呆愣愣的看着老人,像被一记重拳狠狠砸中,一瞬间神魂抽离,让故其佐也愣住了。老爷子这话等于确立了他们以后在这个家的地位。

故其烨的妻子吴曼青淡笑着抬起茶杯,露出了今夜的第一个笑容,而故茶欢却是实实在在的笑出了声,喜笑颜开的添油加醋,“三叔,爷爷的话你明白了吗?是谁害得你在这个家没有地位?是谁害得你不能接触家里的生意?又是谁不能给你任何帮助,还害得你处处被人嘲笑?”

故其佐当然知道是谁,只是这么多年他和郑姝的感情一直都好,他也一直不愿把这所有的错误都推给一个女人,可这个时候他心里很乱,无数嘲笑责骂声被故茶欢引了出来,只能愣愣的回头看郑姝。

郑姝连忙摇头:“不是我,不是我,你不要听她乱说,我一直都是帮你的!”

故萍眼看父母被挑拨,也失去了理智,满眼凶光地瞪着故茶欢:“你就是看不惯我们一家幸福美满,你就是嫉妒我有父有母。故茶欢,你活该父母早亡,你就是一个克父克母的灾星!”

等说出口才猛然意识到,她已经犯了故家的忌讳,所有人都不能提起的大伯一家,也就是故茶欢的父母。

果然,方才还吵吵闹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郑姝赶紧捂住故萍的嘴,惊恐的看向故老爷子。

老人的眼神一点一点的冷下去,他本就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哪怕是平常也甚少有人敢和他那双锐利逼人的眼睛对视,此刻更恐怖得让人后背发凉,郑姝捂着故萍的嘴后退,摇着头喃喃的说:“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带下去。”故商淡淡吩咐完,屋外的保镖架住俩人的胳膊,不顾俩人的哭喊强行带走。

故其佐像被人抽干了生命力,颓然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故茶欢弯起唇,这才有了点心情品茶。

提起陈年往事,吴曼青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少女,回忆也如潮水般浮现。

故茶欢小时候,谁要是提起她父母,她必定像个小魔王,要把天捅出个窟窿。大概是真的长大了,又或是太会隐藏情绪了,她如今竟不能在这个少女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难过,是真的不在乎了吗?关于那个秘密……

吴曼青愣神的盯着故茶欢想事情,等回过神时,陡然发觉故茶欢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她心中咯噔一下,忙挪开眼。

故老爷子似乎终于想起今晚的主角是谁,严肃的审视故茶欢:“乐家的人来家里,你为什么不见?别以为把话题引到郑姝身上,我就会忘记惩罚你。”

她的确是想把火引到郑姝身上,谁让她没脑子,最会挑她不爱听的话说,她就让她尝尝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顺便再借老爷子的手治治她。

既然正题回到自己身上,故茶欢也一脸坦荡,娇矜高傲的道:“我故茶欢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

故令翻了个白眼,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话虽然听着挺讨打,也挺惹人讨厌,但是当她说出来,却能让人打心眼里信服,由此可见有一个高贵的出身是多么重要。

故老爷子大约也是被这句话呛到了,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没能找到反驳的话。确实,如今康裕城的名媛圈里,能独当一面不输男儿的也只有他这个小孙女了,这么一想,故商突然又生出一种复杂的自豪感。

顿了几秒,他放慢了语气,语重心长:“话虽如此……”长久的叹气后,却又没了后话。

故茶欢大抵明白老人的意思,笑得温雅,话语却带着力拔山河般的壮阔气势:“我有能力,也足够谨慎,如果我什么都会了,却还要对别人伏低做小,曲意逢迎,那我做这个继承人才是真的不称职。乐家的二小姐乐婕既然当众打了我的脸面,我就要当众打回去,我要让所有人都明白,故家大小姐不是好欺负的。我这么做是想给自己争口气,也是给爷爷,给整个故家争气,更是为了让康裕城的人都看清楚,不好惹的故茶欢,她回来了。”

迟覃:想茶茶。

故茶欢:滚,我一jio踢你去非洲做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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