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自太宰回归以后终于彻底得到了解决,Q身为一手制造出这场梦魇般游戏的罪魁祸首,反应过来的部下们连忙将他身上携带的能够伤害到自己的利器尽数剥除,然后带人关押到了用作封印的禁闭室里。
收拾残局的任务在上头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现场留下了部分人手在打扫战场,而刚刚苏醒的霜叶则被唯恐她出现无法逆转伤害的太宰给打横抱起,满是焦急地送进了总部配备的医务室里。
‘精神操纵’这种异能,可想而知会对人体的精神造成多么大的损害,这种侵害结果轻则会让人连夜梦魇,重则会让人彻底沦为疯子。
医务室的病床上就因此而横躺着大片尚未完全恢复精神、神情憔悴的受害者们,不过幸而隔壁的霜叶精神力较为坚韧,在医师的鉴定下,没过多久就从之前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重新进入状态。
“真的完全没问题了吗?要不要再休息几天观察一下?”
尽管得到医师的再三保证,太宰脸上却依然挂着忧心忡忡的表情,黏在自家恋人的身边不肯离开。
霜叶很明白他现状是什么样的心理,一回来就遭遇到她险些无法清醒过来的情景,很难讲会不会让他因此而受到严重的刺激。
像是什么PTSD之类的症状,她可完全不愿意在他的身上出现。
单独病房内呈放在窗沿的花瓶散发出的清香冲淡了周围刺鼻的消毒水味,香味弥漫在具有穿透力的阳光里,氤氲出能令病房内所有人都感到安心的静谧。
不过霜叶内心却无比清楚,有什么东西能够比这空气清新剂更令对方放心下来。
趁着两人都坐在病床上的机会,她伸出手臂扯过身旁还沉浸在担忧当中无法自拔的黑发少年,在他露出怔愣神情的同时把他给抱在了怀里。
“这世上的确没有人的内心能够永远强大到无坚不摧,但你也别把我想得太脆弱了啊。”
霜叶将下巴轻轻搁在他肩膀上,为了不惊扰他的敏感情绪,轻声细语的叙说好似岸边飘扬的柳絮。
“其实在那场幻境里,我得到的远比失去的要多。爱可以使人脆弱,同样也可以使人坚强,不用太过担心我,我们现在不是还有彼此可以互相依靠吗?”
她这一段话既是说给自己的切身体会,同样也是说给他听的温柔安抚,太宰对此心里犹如明镜。
他那颗黑发脑袋稍微一动,然后就低头埋在了霜叶的颈窝不愿出来,只是伸出双臂圈住了她的身体,静默地维持着这个姿势。
那掌心时而贴在少女纤柔的后背摩挲,隔着衣物,仿佛能够清晰感受到对方体内正鲜活跳动的心脏,唯有这么做,才能感受到她此刻正真实地待在自己的怀抱当中。
霜叶体贴地没有出声打断他此刻酝酿中的感情,彼此分享着这份怀抱不知许久,才等到他闷闷的声音在耳畔传来。
“小霜叶,我不会再离开了。”
当事人闻言安慰性质地拍了拍他的背,随后缓缓将手指探入了他的发海里,微仰着头,低声应下了他的这份承诺。
“嗯,我知道。”
她也早在之前就已经下过决定,就算他再想要逃跑,她也不会再放手同意。
好似感应到了霜叶的想法,黑发少年不由将她揽得更紧,直将自己失而复得的欣喜通过肢体传递到了她的内心深处。
……
确认身体与精神没有什么大碍以后,霜叶再度投身到了港黑后续的清扫工作当中。
她实际上也很想偷懒多摸鱼几天,但她作为这次事件里唯一亲身经历过与Q的交战并且成功将之控制下来的人,首领还在那里等待着她的汇报。
不得不面对再次回来加班这种残酷境地的霜叶,顺便就带着粘在自己身边那只太宰去了顶层的办公室。
门口侍立的手下见状立马主动轻敲示意,得到命令后才推开了大门,两人刚一进去,就看见他们的首领正坐在办公室的里头,还在为着组织最新报备上来的财务损失汇总而头疼。
留意到门口产生的动静,森鸥外不由暂且放下手里的文件,抬起头看向了两人。
那副威严端正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太宰身上稍微停顿了一秒,他又转而定格在少女那张无碍肤色却有些苍白的脸庞。
“荻原,看来你恢复得不错?”森鸥外笑眯眯地将十指交叉,若无其事地询问着她的身体情况,看起来半点没有之前将她推入火海的愧疚与心虚。
在他的眼里,关键时刻物尽其用才是硬道理。
至于霜叶本身的想法……她自己是如何想的其实并不重要,个人意志在大敌当前的紧急状况里微乎其微,她不可能每当遇到危险就在紧要关头前却步,只要确定最终结果是好的就够了。
“多谢关心,毕竟我还要撑着一口气回来找森先生你领工资啊。”
霜叶并没有因此而心存什么芥蒂,短暂寒暄后就直接进入正题,为他逐一禀报Q所拥有的异能整体以及发动的契机。
“据Q自己提供的信息,他的异能是叫做【脑髓地狱】的精神操控型能力,能用操控幻境来侵害目标的精神,使之对周围的人展开无差别的攻击。被选取为操控目标的条件是所有判定为伤害过他的人,只要破坏随身携带的人偶,就可以当场发动异能诅咒。”
霜叶极尽详细地汇报了自己所知晓的情报,而这份情报显然令首领感到颇为满意,只要得知这些,他命令属下在现场回收的Q,无疑又提高了几层循环利用的价值。
偏偏这时却有人不识情趣地照他脸上泼了一盆冷水:“但他的危险性也是毋庸置疑的,一旦控制不好,就会反过来被刀的刃面割伤自己——就像如今港黑里尸横遍野的场景一样呢。”
森鸥外不由将视线偏移至发出声音的那位少年,而对方却也似笑非笑地以目光回敬了他。
同样拥有着一头黑发的人,他们的心脏似乎也同样是相似的漆黑如墨。
氛围不知为何开始展开了一场无形中的争锋相对,好似只要他们互相待在那里,来自他们身体内喷薄出的冷锐就能将外人的皮肤割伤。
森鸥外在此刻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演绎得淋漓尽致,即便听闻太宰仿若讽刺的提醒,他也依然好整以暇地放松了身体,端着优雅的风度往椅背靠去。
“我明白太宰君你的担心,但就算是一把双刃剑,只要应用得当,也能在合适的时机发挥出出其不意的重要作用,这一点你应该同样很明白才是……还是说,太宰君你有更好的建议?”
太宰眼神漠然地直视着眼前的男人,直言不讳地说道:“我对使用Q没有什么意见,任意妄为害死了组织那么多部下无辜性命,他只配成为被港黑压榨与利用的工具这一用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几秒后才眸色渐暗,沉声开口:“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把他交、给、我、处、理。”
一字一顿说出这句话的少年,周围的气场好似瞬间坍塌形成了一圈深邃的黑洞,任由谁往他的方向看去一眼,内心恐怕都要油然升起一股被那气场吸纳在其中、丧失自我的深深恐惧感。
霜叶似乎有些诧异于他的发言,只是,因己身充分的信任而在此刻保持了沉默,然而,她不作表示却并不代表其他人同样不作表示。
在太宰的发言以后,唯独端坐在办公桌后的首领眼神波澜不惊,他重新单手托起了下巴沉思,戴着白手套的指节有一下无一下地敲击着桌沿。
“在我回复这个要求之前,我需要先问一下,这是你深思熟虑后才说出的结果,还是代表了你私人情绪的要求?”
森鸥外将目光直挺挺地对准了前方的太宰。
即便Q的异能确实是为人所忌惮的危险能力,但在当权者的眼里,却是一道好用的杀手锏,正如当年肆虐横滨却没有被问罪的涩泽龍彦一样,只要仍有利用价值,上头的人就断然不会轻易将这个工具葬送在垃圾桶里。
如果是在事情发生之前,森鸥外的确会认为太宰的异能无效化是唯一能够遏制Q异能失控的开关,但现在有了同样可以控制Q的备选方案,他的意见却并不是非要接受的了。
可既然太宰自动请缨,森倒是也给出几分薄面听听他什么想法,却未曾想听见森鸥外这话的太宰,却仿佛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玩笑话一样,忽而轻轻笑了出来。
直过了好半晌那位黑发少年才止住了笑意,待到唇角嘲讽的弧度完全从脸上消敛,他才面无表情地再次看向了眼前的男人,避而不答,只相当冷漠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首领,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伤害了我恋人的家伙’吧?”
当他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语刚消缓在空中,周围的温度便仿佛有寒霜过境般霎时降了好几度,某些表面上伪装的平静变得有如半山腰上即将散架的木质建筑,被山风吹得岌岌可危。
外界透过通电玻璃落入室内的光线完全无法映入太宰的眼帘,同样无法映入逆光端坐的首领眼内,只力有不逮地在他们西装裤边堪堪停驻。
故意说出那句话的太宰并不介意听者会有什么感受,他只不过是在如实表述自己。
心里有鬼的人,无论看谁都像是恶鬼,若是对方进行自我代入,太宰也感到无所谓。
他那句话究竟指代了谁,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房间内整个僵持的场面似乎维续了很久,久到两人的眼瞳里都逐渐覆盖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薄的寒霜,但两人却默契地借着脸上的虚伪笑容而掩饰了下去。
“你这么说,可让我有些难办啊。”森鸥外故意装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他挠了挠脸颊,在这时将视线转移向了霜叶,“不如让当事人来决定如何?”
没想到锅最终会抛到自己的头上,霜叶不由从神游天外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她看了眼腹黑得仿佛狐狸般狡猾的黑心老板,片刻后,还是觉得扭头过去看自己旁边立马变脸乖巧的绷带精比较顺眼。
“既然太宰难得这么自觉揽过工作,让给他做也无妨吧……况且他的确是能够稳定控制住Q的首选。”
在太宰身边一向认为放弃思考最好的霜叶无所谓地答道,说完,她便话题拐了个十万八千里,将自己刚刚一直在思考以及关注的问题猝不及防地痛快甩了首领一脸。
“比起这个,森先生,我这次任务有奖金补贴或者额外加班费吗?精神损失能不能算在工伤里面?”
霜叶说着还煞有其事地认真琢磨起了工伤补偿的具体金额,这副模样顿时将原本旁边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破坏得一干二净,偏偏始作俑者完全没有察觉到。
于是负责发工资的黑发首领只好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转瞬整个人放松身躯靠在椅背上,好似为此做出了妥协。
在放松的同时,他仿佛不经意对上太宰那分明在笑着,眼底却毫无笑意的眼神,随后两人都若无其事地错开了视线。
待到他继续专注到霜叶的身上时,眼瞳染上了淡淡的无奈。
“那就这么办吧。”
森鸥外摸了摸下嘴唇的边缘,颇有些模棱两可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在回应着先前的哪个问题,抑或两者都是。
从首领办公室里出来后,霜叶紧接着跟太宰去向了总部地下室关押着Q的场所。
行走在不断往下深入的阶梯途中,她才后知后觉地无意问出了自己方才在办公室里感到违和的事实。
“怎么感觉,你每次跟森先生之间谈话的气氛好像都怪怪的?”
只有两人前行的地下通道里,朦胧的白色烟雾缭绕,唯有他们的脚步声在映照着壁灯而发黄的墙壁间反弹,太宰自然不会冷落来自于霜叶的问题,很快,他少年般清澈的声音也跟着懒洋洋地回荡。
“只能说是相性不合吧,发展到意见相争那一天应该都是迟早的了。”
熟料霜叶闻言却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们的性格似乎挺像的?”
话音刚落,身后的脚步声当即就停了下来,脚步的主人好似因她这句点评而感到了浑身不适。
“一点都不像!”太宰孩子气地做出了一脸嫌恶搓手臂的动作,然后便不容分说地上前一步,抱住了同样停下脚步的霜叶。
昏黄的壁灯将他们两人相拥的身影拖拽得长长的,相叠着投照在阶梯上。
“从理念上来说就一点都不像!”
太宰不满地重复作出反驳,右手掌心覆盖在了霜叶抵到自己胸膛上的后脑勺,在这个温柔的动作里,他渐渐闭上了双目,使嘴唇轻吻在她的发顶,好似要用极尽的温柔去解释自己那颗不容许被玷污的真心。
“森先生作为首领,想要守护的永远是组织,乃至整个横滨。”
“而我想要守护的,就只有你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