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Q的事情,霜叶之后有向自己那位新上任的恋人问过,而他给出的反应果然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诶?那是谁来着?”光明正大央求膝枕的黑发少年语气满是无所谓地反问道。
懒洋洋平躺在沙发上的他将脑袋枕在霜叶的大腿上,绷带外倒悬过来的那颗鸢色眼珠落满了阳光,正一眨不眨地映着她的模样。
这副对着她乖巧,对着外人就欠打的样子让霜叶忍不住顺手揉乱了他的头发,掌心下发梢微弯的黑发蓬松而柔软,又不时由于隐藏在发际里的白色绷带,感知到那明显来自于纱布的粗糙。
因为她这顿力度温柔的抚摸,太宰不由舒惬得眯起了眼睛,然后便就着这个姿势在沙发上滚了半圈,转而伸手圈住她的腰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她的怀里。
看上去简直就像只在阳光底下伸了个懒腰、接着又怡然自得地埋进主人怀里撒娇的黑猫。
尽管自己见了这副模样确实很心动,但是有些事情,霜叶却不能被他这表象蒙蔽,需要摆出台面说清楚。
“怎么感觉你像骗人感情的渣男一样......算了,给你三分钟的回忆时间,说说你到底还忘了多少跟别人定下过的约定。”
她可一点都不希望在未来被那些见都没见过的一二三四找上门来,哭诉着说曾经被太宰负心的事情。
那就真的太糟心了。
“难道说......小霜叶你是吃醋了吗?”察觉到这个真相,太宰登时忍不住兴奋地从她的怀里冒出脑袋,脉脉注视着她的眼神里闪烁着期盼。
这个世界总有那种因为表情时常太飘了而不禁想要将他打下来的人群,太宰赫然就是其中一员。
并不想让他过于得意的霜叶抬手就摁下了他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装作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只是在正常行使女友追问的权利啊。”
口不对心的表现顿时令太宰闷笑出声,只见片刻后,他慢慢摘下了恋人的指尖放在自己的唇边。
“放心吧,从遇见你的那天以后,我的眼里与心里就只容得下你一个人了哦。与除你以外的人所建立起的特殊关系,之前没有,之后也不会有,更别说什么约定。”
如此信誓旦旦地说着,少年那张薄唇便往紧握的那根手指送上了细密的轻吻,同时抬头眼含笑意地对她说道:“虽然我也很想看看小霜叶为我吃醋的样子,但终究......要是让你升起半分难过,我都会很舍不得啊。”
霜叶垂眼注视着他那张脸庞,恰好与他抬高的视线落在同一水平线上,原本平行的两道目光却逐渐像在空中螺旋缠绕的灿烂轨迹般交融。
就这么定定地打量了他半晌,霜叶才出声打破了平静:“勉强信你了。”
她会这么痛快地回应,不仅是因为给予对方的信赖,其中更深层的原因,在于她自己也明白,他的难搞程度令他绝不会轻易将别人看入眼。
“那Q是怎么回事?”霜叶还没有遗忘这个问题,平静的双眸锁定着他,似乎在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眼见再次将话题扯回到Q的身上,太宰明快上扬的嘴角顿时微微下撇,只好不再装傻,将事情真相都讲给她听。
毕竟这真的是他自己亲手背上的锅。
“是因为森先生交待的工作啦。”太宰有些郁闷地撅起了嘴,“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才选择能够让异能无效化的我来判别他异能的正体,但两年过去都没有见识到他异能暴走的机会,真是可惜。”
他最后的语气淡淡,仿佛在真切期望着能迎来一场真正的□□,但霜叶却并没有针对他话里流露出来的观点发表相悖的意见。
因为事情正如他脑内所判断的那般,未知的危险带来的潜在威胁远比已知的更为巨大,这种危险的异能正体无疑是愈早暴露,才愈好掌控在他们手里。
“不过说真的,我认为小霜叶你最好还是不要过多接近他为好哦。”
说出这句忠告的太宰眼底好似弥漫着朦胧的雾霭,令人看不出具体的情绪,在他目光纵延的前方尽头,宛如已经一路推翻了各种猜测,只差一步便可抵达唯一的真实。
也正因如此,判断出对方有可能会威胁到自己所在意事物的那刻,他的不悦情绪才会隐隐失控。
但在此之前,他想要冒出的、想要将一起扼杀于摇篮中的阴暗想法却被人给轻松按住了。
“我知道了,不用担心。”从未怕过的大佬霜叶随手拍了拍他的脑门,掌心冰凉的触感顿时就将他脑内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思想拍散。
黑发少年额前的刘海被她给撩到了脑后,露出了那侧光洁的额头,落在他绷带外的那只左眼目前正呆呆地望着霜叶,看起来竟然有点傻气。
只不过他很快就重振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敏捷翻身,再次成为了一块小奶糕般啪叽黏到霜叶的身上。
“嘛,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小霜叶!”
熟悉的言论令霜叶怔在了原点,仿佛触发了大脑中枢某个记忆点,象征怀念的情绪源源不断地从心口涌出。
毕竟,被人保护这种感觉真的太过久违。
迅速从自己的思绪里脱出,免得对方又察觉出来她在想其他人的霜叶对自己的恋人鼓励性质地说道:“那就看你表现了。”
其实对比他们两个人的武力值,通常情况下说是霜叶保护他还差不多,但她当然不会在此刻打击自己恋人的积极性。
其他人霜叶并不敢确定,至少她相信如果是太宰治的话,他是真的能够做到保护她这一点。
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同样是,为了保护对方,哪怕将自身的性命当做筹码都在所不辞的人啊。
霜叶揉着他的脑袋默默沉淀着自身情绪,任由身前像在甩尾巴撒娇的粘人精紧抱住自己,只不过很快,她就无暇感受由太宰赋予自己的那一丝感动,经他某个动作以后身形悄然僵硬。
下一秒,她就面无表情地拎起这只因她不作为就得寸进尺埋胸的家伙后衣领,将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
“怎么了?”直到太宰的面部重获新鲜空气,他好似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摆出满脸无辜的表情。
“休息时间结束了,赶紧给我回去工作。”霜叶懒得再追究这只占她便宜的轻浮绷带浪费装置,语带嫌弃地将他给丢到一旁,“还有,别总是跑到我的办公室来,部下见到你在这里都完全不敢出现了。”
太宰不满地发出控诉:“谁让小霜叶你都不来我办公室找我,我只好过来这边找你了嘛!”
说到这里,他好似灵光一闪找到了能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恶人先告状般凑过去朝自己的恋人质问:“小霜叶你都从来没有主动来找我,你平时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
眼见他又有再次扑过来的征兆,霜叶眼疾手快的就伸直手臂一巴掌到太宰脸上,防止他又搞些什么奇怪的举动。
“你什么时候把你办公室里挂在墙上那堆自画像清理掉再说吧。”
说到太宰治的办公室,那真的是每个初踏进去的人噩梦的开端,绝对会让人留下心理阴影的神秘特异点。
房间不仅黑暗又窒闷,厚重的纱帘像是贴在窗户上的装饰,常年未曾拥有主人主动掀开的经历,正当人走进去想要打量内部的时候,立马就会被墙壁上挂着的画像吓到半死。
那是比之呐喊名画以及毕加索的作品更为抽象的杰作,是灵魂深处更为绝望和疯狂的东西,代表着压抑的扭曲漩涡沉积在房间内的每个角落,让试图迈入他领域内的人类都感受到了无边的惊悚与诡异。
据说还曾经把爱丽丝吓到崩溃大哭,非要说是什么太宰治变异的异能攻击。
由此可见,太宰其人究竟是个多么可怕的画伯了。
“诶,我觉得自己画得其实还挺不错的?”被她的手掌盖住脸的太宰声音发闷,但还是不懈努力地想要朝她凑近,“小霜叶难道不喜欢吗?”
“......只不过是受不了你的那些恶趣味而已。”
许是觉得不再耐烦他持续黏人的举动,懒得再阻挡的霜叶松开了手,于是一直往前划水的太宰便顺应着惯性,整个人啪的一声再次扑到了霜叶的身上。
他还未为此抬头,就听见霜叶清冽如泉的声线在自己头顶上方回荡。
“其他人或许会在那些恐怖的画像面前止步,但我跟他们的区别在于,我能在画里那名疯子的大脑里看见一个正常人啊。”
一个因为自身的寂寞与不安而作出哀泣,希望能被人发现的正常人。
然而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得到了一直以来渴望的回应,自然不必再作出这种无意义的出格行径。
她的指尖此刻轻柔地穿梭在对方后脑勺的黑发里,太宰顺势抬头,便在她的眼里望见了清晰倒映的、有些怔忪的自己。
“那,我要是将它们都撤掉,你就会进来找我了么?”
“其实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你,不过还是撤了吧,看着渗人。”
得到霜叶准确回答的太宰不由从胸膛传出低低的笑声,凑上前去与她头挨着头。
“真贪心呢小霜叶......既想让我主动走出‘房间’,又想让我清掉‘房间’里多余的物件吗......”他意味不明地对霜叶低语,但他知道彼此各自都心知肚明是什么意思。
“不行吗?”霜叶面不改色地反问。
而太宰却很快笑着回应了。
“我很乐意哦。”
乐意为她作出改变。
毕竟,这是只有她一人能行使的特权。
又赖在霜叶身上黏糊糊了许久,直到被她给催促,太宰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束缚恋人的怀抱,语调雀跃地递出邀请。
“小霜叶!周末要跟我再出去逛逛吗?”
他记得好久都没跟这样正常体型的霜叶约会了,正好名正言顺来个恋人之间的二人世界!
就在太宰美滋滋地展开想象的时候,没想到霜叶却并未干脆答应他。
“先给我完成你的工作再说吧,别又随便应付过去。”
尽管他随便应付也能完成得非常完美,但霜叶还是不想他能这么好过,她说完紧接着顿了顿,因为并不想隐瞒他的缘故,又继续说出实情。
“那时我要和别人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再找你。”
太宰当即不服气地蹭过去追问:“是谁?男的女的?难道比我还重要吗?”
“我都说过会回来找你的吧。”被追问三连砸到脑袋上的霜叶不由感到了一丝无奈,但为了不让眼前的粘人精误会,还是说明了对方的身份,“那是我的一个朋友,也是我以前同行里的一个前辈。”
——同时也是除了太宰以外第一位即使知晓她拥有近乎无敌的防御异能,也会下意识选择保护她的人。
想到这里,霜叶眼瞳深处不自觉流露出了些许特殊的情绪,最后悄然沉淀为供养着参天大树的一捧沃土,其中提供的轻快心情促使她微微勾起唇角。
“下次有机会的话给你认识吧。”
然而轻声说出了提议的霜叶,在抬眼对上太宰的视线的那一瞬,却感觉自己好似全身都被洞穿了一般。
眼前的太宰表情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但在各自都沉默了半晌后,她却听见了这家伙用那似笑非笑的语调说出了让她感到寒毛直竖的一句话——
“那个人,该不会是小霜叶你的初恋吧?”
异常安静的霜叶:“......”
这个男人,未免太敏锐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