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异能操控的解除,霜叶总算是赶在十月份来临前恢复到了正常体型,不必再因为娇小的原因被某个女友控时常手痒举高高。
等她再次变为当初那个威风凛凛的游击队队长以后,手底掌管着的部下们似乎又重新回想起来曾经由她支配的恐惧,不敢再造次用那种慈爱宠溺的眼神看她,而是互相之间比赛谁更沉稳般的少说多做任人差遣。
作为队长的霜叶当然很满意这种办事效率,然后将人使唤得更加得心应手,至于部下们挡在墨镜后面的表情会如何就不在她的考差范围之内了。
在港黑工作那么久,并且作为首领身边几乎最贴近的部下,她怎么也得耳濡目染一下对方的行事作风。
而首领的行事作风是什么,一句话就可以解释——那就是没有良心。
连续加班了三天两夜的霜叶刚回到办公室汇报没多久,就又接到了需要她立即执行的新任务,但在任务交接之前,却得到了来自黑发首领万分惋惜的凝视。
“原本还以为我这双眼睛能再多注视小霜叶一段时间呢,真是太可惜了......”
森鸥外好似缅怀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音节各自碰撞在墙面上的动静就仿佛油灯棉芯燃烧到最后,只遗留下一堆他对于沉睡在自己回忆中再难以苏醒的那个女孩的残冷余烬。
这话要是落在不知情的人耳朵里,大概还要怀疑他是否在感伤哪个逝去的心爱之人,但明明白白站在这个男人面前的黑发少女完全没有被假象欺骗,依旧冷面无情地戳穿了他的幻想。
“森先生,大白天的请醒一醒,别做梦了。”
在对方笔直投注的目光里,霜叶颜色较淡的樱白双唇上下启合,吐露出来的却都是超越现实的骨感与残忍:“快说交给我的任务需要做什么吧。”
“噗——”爱丽丝不客气地捂嘴偷笑了一声。
被部下无情嫌弃兼异能嘲笑了一番的港黑首领即使再不情愿,也唯有接受眼前的现实,在依然恢复身型的少女面前收敛起惋惜的神色,交待此行的任务。
“好吧,荻原。这回需要你执行的任务是——捉拿财务部门昨夜携款潜逃的叛徒。”
“收到。”
简单一句称呼的转换成功将两人重新推回到了以往正常的上下阶级关系,曾经那些昭显亲昵的称呼与宠爱举动好似都成为了虚假的记忆,只要不再提及便可以永远消抹于世间。
只不过当霜叶离开办公室以前,还是留意到坐在桌前那位十指交叉抵住下颚的首领,侧头看向了正蹲坐在地板上画画的幼女,忍不住从唇边似是而非地溢出的那最后一声感慨——
“我其实还真的挺喜欢小霜叶的呢......”
霜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特意说出这样的话,更不明白他为何要对着爱丽丝倾吐这句真言,趋避危险的反应机制让她下意识的不想去细思躲在这个问题背后代表的意义。
但她没想到的是,所谓现实很快就猝不及防地砸了她满脸。
数日后,完成任务收队归来的霜叶将叛徒交给红叶的拷问小队,正打算去顶层汇报工作,却在距离办公室不远的走廊上偶遇到许久未见的‘爱丽丝’。
那一刻,霜叶真的恨不得乘坐时光机返回到任务开始之前,揪住森鸥外的衣领让他把那句‘喜欢小霜叶’的话给吃回去。
“小霜叶!怎么样!我的新形象好看吗~”
站在霜叶面前的幼女那头璀璨的波浪金卷发替换成了鸦羽般柔顺的黑长直,原本宝石蓝的眼眸也成了皎月般的银眸,还穿着黑白扑克图案的洋裙,活脱脱从标准的金发碧眼洋娃娃转变为搞死系的洛丽塔。
看着人设几乎与她之前如出一辙的新版爱丽丝,霜叶总算明白为什么只是几天没回来总部,周围的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会变得那么奇怪。
无端在喉间感受到了一丝哽咽的霜叶,此刻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森鸥外他要这么搞我?”
这下港黑内部要是传来什么首领与其直属部队队长暗中有过一腿的谣言,她都完全不会意外。
“而且,爱丽丝你居然是可以随意更换形象的么?”这件事实其实最令霜叶感到诧异,事到如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轻易接受这一惨痛的现实。
而背负着双手的爱丽丝只是天真无垢地眨了眨眼睛,并不介意她直呼其名森鸥外的事情,一脸高兴地坦言道:“可以哦,只要林太郎设定,我还能随地大小变!”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异能,是不是还能随意更变性别来着?
尽管内心如此猜测,霜叶却还是及时捂住了这个潘多拉魔盒的盖子没有问出来,总觉得一旦提出这个问题,就会像覆水难收般某些观念从此以后碎裂成渣。
她盯住眼前简直是所有宅男理想的人形异能,最后只得无言地摇了摇头:“......这不是什么该炫耀的事情啊。”
起初强烈的冲击感随着她们三两句交谈逐渐淡去,察觉到霜叶身上并没有表现出自己想要的反应,爱丽丝这回也明白自己特意营造的惊喜大概是失败了。
“小霜叶是不喜欢我这个样子吗?”
面容俏丽可爱的幼女把玩着自己垂到胸前的黑发,低垂着脑袋,语气很是懊恼。
“我看大家都是黑发,还以为你们会很喜欢的......像我最喜欢的小霜叶、林太郎、还有太宰......唔太宰就算了,连小Q都算半个黑发,我还以为当小霜叶你见到我也变成这样会更亲近一点的说......”
小孩子总有着喜欢模仿别人的习惯,而这其实也间接代表着她喜爱你的意思,为了想要让自己与喜爱的人变得更加相像,她们总会在各种地方与细节学习对方的模样。
这并不是错误,而是需要被人肯定的事情。
霜叶的眼底映着垂头丧气的女孩,挣扎的情绪在自己内心反复盘旋,最终还是选择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表示:“我也没说不喜欢你。”
反正她已经决定之后在背地里不管是威胁、要挟、还是强迫森先生,都要让他将爱丽丝改回原设定,至少现在,让她别对爱丽丝说出过多残忍的话语好了。
出于心软使用摸头杀这一技能的霜叶成功使心情低落的幼女雨转天晴,再次露出了笑容,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默念的三个解决问题的方案实际上都是同个意思的事情。
安抚好爱丽丝,为了不让她再在人设上纠结,霜叶便恰好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一直都想问,你说的Q是谁?”
很快爱丽丝重新振作了精神,语调活泼地答道:“小Q是我的玩伴哦,正好,我带小霜叶你去找他玩吧!”
也许是秉承着有趣的东西要跟喜欢的人分享的原因,作下决定的爱丽丝以不容她再拒绝的态度拽着霜叶的手就走向了另一个隐蔽的房间。
因着时间还算充足,霜叶便暂时将汇报的工作延后,顺从地跟随她前往Q的所在。
港黑总部整栋大楼不仅是办公场所,同时也是首领所居住的地方,内部设置的各种房间非常完善,穿过顶层的会议室与餐厅,爱丽丝便带着她去到了起居室的附近。
那是一间隐藏在众多卧室之中还要被特别区分开来的隔间,房间内部的空间不大,若是换算成和室大约只有二十叠的大小。
放在财大气粗的港黑总部里头来看,可以说是难得狭小的房间了,而且位置还隐藏得如此之深,就仿佛是特意豢养着什么的囚笼一样。
爱丽丝带着她在房间内四处扫视了一阵,最后才在一张桌子的背后发现一个正趴在地面上写写画画的孩子,他的头发半边黑半边白,脑袋还戴着一顶小圆帽,没有明显性别特征的外表上来看分辨不出男女。
“小Q!我带朋友来找你玩了!快看!”
爱丽丝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孩子似乎因此抽痛了一下,但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同时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一副专注于完成自己画作的模样。
“啊,小Q他又这样了,一旦专注着什么东西就再也不肯理睬人。”
没有得到回应的爱丽丝当即就不满地鼓起了嘴巴,气呼呼地转头跟霜叶解释道,霜叶当然不会因为自己遭到小孩子冷落的待遇就感到不悦,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而是问出一个问题。
“他为什么会待在这里?”
爱丽丝满不在乎地回道:“啊,因为小Q还不能自己控制住异能啦,而且因为异能不明的原因,为了安全起见,林太郎就把他放在这里了。”
“那你带我来到这里,没关系么?”霜叶听后明显联想到更深层的东西,不由与主动带她来到此处的幼女对上视线。
而接收到她视线的爱丽丝却一反常态的平静,嘴角微微勾起,那副异样沉稳的表情隐约让霜叶将这个女孩的面容与她的主人重合到一处。
“没关系哦。”
爱丽丝将手背负在身后,双腿前后交叉,身子前倾凑近了她,那放大的脸庞能让霜叶清清楚楚看见她眼底倒映的自己,而她则忽然一笑,语调轻松地接着说了一句话。
“林太郎肯定也会同意的。”
对于与主人心灵一体的人形异能来说,这无疑是可信度最高的回答。
霜叶与她对视了几秒,随后两人像是为了维系着只有她们知道的小秘密,都默契地揭过了此事。
在这等待的空隙里,因为好奇的指引,霜叶不由上前一步走近了那位叫Q的孩子。
画作是最能提现孩童内心世界的渠道,而他此刻专注于完成的图画上却是大片空余的白色。
没有温暖的橘色太阳,也没有蔚蓝的天空,他画里的背景完全是一片不加装饰过的空洞白色,在这上面,有一个个他刚画上去的黑色火柴人。
见到其中一只黑色短发,挂着奇怪绷带的火柴人,霜叶从这个形象里好似认出了什么:“这是太宰吗?”
这个特殊的名字似乎打开了对方某个开关,趴在地上绘画的Q动了动耳朵,然后停下手中的蜡笔,抬头看向说话的霜叶。
“唔唔、太宰先生是好人哦!他两年前答应过会跟我玩的!”Q冲她扬起了一张天真灿烂的笑脸,态度异常高昂地说道:“久作!我叫久作!呐!你也来陪我玩吧!”
正面对上了他的脸庞,霜叶这才从这个孩子的身上发现,原来某些人的眼睛里,是真的有星星。
只是不知为何,不清楚是因为他本身抑或常年不曾接触外人的原因,他的精神状态总觉得似乎要较常人的诡异。
由于霜叶没有及时回答,梦野久作便继续不依不饶地在她耳边要求道:“呐!来玩嘛!来陪我玩嘛!”
总感觉自己似乎被某种东西缠上的霜叶没有及时回答,而是将视线挪到了那个怪异的绷带火柴人上面。
她可从没在太宰的嘴里听说过这样一个孩子,所以说——依他的性子,两年前那么久远的时间过去还被人惦记着,绝对是因为擅自把人家的约定给忘掉了吧。
越想霜叶越觉得自己的猜测靠谱,再看向这个被人遗忘掉还不自知的孩子,莫名就感觉有点心情复杂。
看在某个人的份上,身在Q持续不断的喊叫声中的霜叶最终还是慢慢做出了回答:“如果我有时间的话。”
嘈杂的空气很快就被安抚了下来,重归安静的Q渐渐露出一个恬静的微笑:“约定好了哦。”
因为时间的缘故,为了赶回去向森先生汇报工作,霜叶很快跟爱丽丝离开了这个房间。
而从这个房间里消失的她们自然也无法得知,那位眼里有着星星的孩子之后又在画作里新添了一个火柴人。
他给它画上了长长的头发,与像月亮一样漂亮的眼睛,完成后他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笔。
然后伸手从生了锈的铁盒子里取出另一只红色的蜡笔,一圈一圈用力地在大家眼睛的位置疯狂地填充与涂抹,他边高兴地涂着眼眶,边笑着哼唱歌谣,那不经意从眼眶溢出的红色蜡块,远远看去,就像是饱受折磨的人类所流出的血泪。
“大家,大家,都要来陪我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