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萦绕整个的走廊，姚茜茜站在基因遗传学实验室门侧，宛若时间凝滞般一动不动地等了许久。
门从里面悠悠地打开，姚茜茜闪身躲在走廊承重柱的后面，三个来实验室做毕业论文实验的大四生说说笑笑地走出来。
姚茜茜等学姐学长们全部离开实验室，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进入实验室。
朱芳书教授从无菌室走出来，摘下一次性口罩和手套，看见不知道等了多久的茜茜，心里难受，抬手摘下眼镜，摁了摁眼下的承泣穴，不知该如何说起。
姚茜茜抿抿嘴，“老师，你说吧，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再坏的结果我也受的住。”
朱芳书打开指纹密码柜，从里面拿出她给茜茜做的基因测序结果，“我从你的血液里提取出基因，把测序结果与现有的基因库进行比对，找到了你的亲人。”
姚茜茜的手指抖动了一下，“他们都不在了，是吗？”
朱芳书喉咙里像硬塞了一块石头，说不出话来。
姚茜茜：“没关系，我早猜到了。”
朱芳书闭上眼睛缓了缓，缓缓开口：“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姚茜茜：“我是不是有家族遗传病？他们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走的？”
朱芳书长久不语，轻轻地揉了揉茜茜的头。
她不想说任何安慰的话，语言在这个时候太苍白无力了。
姚茜茜：“我不难过，我知道了我的来处和去处。”
姚茜茜抬头，眼里是朱芳书看不懂的明亮。
姚茜茜：“我还有几年？”
朱芳书：“医学有局限，他们的病因和病变原理尚不清楚，他们二十八岁走的。”
姚茜茜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我以为我只剩下一年了，我还有七年呢。”
朱芳书温柔地看着她，眼里带了些水气。
姚茜茜：“相比较那些突然逝去的生命，我很幸运。七年足够我去完成很多的事情，死而无憾。”
姚茜茜心情沉重地走进实验室，再走出实验室时心情轻松明朗，脸上带着明艳的笑。
她知道她的身体出了大问题，最近一年，她有些食欲不振，腿脚发软无力，感冒发烧后断断续续一个多月才能转好，去医院体检，查出她的内脏在衰败，原因不明。
她查看医院的疑难杂病案例，跟她同样情况的病人只坚持了一年便无声无息地走了。
她已经做好了只能活一年的心理准备。
现在，七年！
老天爷疼她！
姚茜茜开心的快要飞起来。
七年呀，时间充足，她之前的计划可以改一改了。
她有足够的时间完成她所有的梦想。
姚茜茜跑到艺术学院办公楼，眼神明亮地跟导师讲她的梦想：“我在进大学时想，我要好好读书，争取保研，然后硕博连读，博士毕业，留校任教。”
导师：“目标明确，学习刻苦。你拿了三年的第一名，保研申请也顺利通过，接下来的硕博连读和留校任教对你来说不难。”
姚茜茜笑：“我还想去大草原了解真正的野外生命。以前，我只是想。现在，我想去做。”
导师皱眉：“这不容易。”
姚茜茜摇头，“只要一步一步去做，困难的事情也能拆解成一个个我可以解决的小事情。”
导师：“你素来倔强，我不拦你，你把你的计划详细地说一说。”
姚茜茜：“从小，动物就亲近我，我也依稀明白小动物们的意思，这是我最大的优势和底气。我可以一个人去野外，不让其他人陷入危险，也不打扰野生动物的生活。”
导师：“你的安全如何保证？”
姚茜茜：“我去年暑假实习，去的是野生动物园，当了两个月的清洁工。我靠近它们时，它们不攻击我，甚至和我互动。”
姚茜茜笑容灿烂地拿出手机给导师看她在野生动物园拍的照片。
导师一张张翻看，开玩笑：“茜茜不应该学影视制作，应该学兽医，给它们打针，像模像样的。”
姚茜茜：“动物园的兽医和饲养员也佩服我。我给它们打针，它们都可听话了。”
导师思索片刻，“既然这样，茜茜想去的话，就去吧。成就伟大作品的，都存在着生命危险。茜茜若是能拍摄到有质量的作品，我让你师姐给你走学校手续，让你拿到博士毕业证书。等茜茜从野外回来，仍能留校任教。”
姚茜茜立下军令状，“我一定拍摄出好作品。”
导师：“去的时候，带上那套新设备。”
姚茜茜：“别了吧，好贵，磕坏了心疼。”
导师：“你要是用这台设备拍出了好作品，就是碎了，也值当。”
姚茜茜：“那就说好了，万一碎了，您不能唠叨我。”
导师：“你要是拍不出好作品，本科毕业证也别想拿了。”
姚茜茜：“这不可能，我学分都修够了。”
姚茜茜万分宝贝地抱着新设备出办公室。”
导师站起来，亲自送，“茜茜，离开前跟朱老师说一声，她很担心你。”
姚茜茜：“好。老师有空也多劝劝朱老师，我真的很好。”
导师挥挥手。
茜茜师姐拿着校外拍摄申请表，进办公室找导师签字。
导师签字，看着申请表格上茜茜的签字，沉默了许久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师姐声音干涩，“师兄和师弟想跟着茜茜去野外，我也想跟着去。”
导师：“你们手上有项目，不能任性。”
师姐点头，关门离开办公室。
姚茜茜一直以来都无根地漂来漂去，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宿舍里，把被子和枕头委托给师姐保管后，剩下的洗漱用品和衣服也塞不满一个行李箱，索性全部塞进了大背包里。
姚茜茜背着一个包，抱着一台全能摄像机，潇潇洒洒上路。
师弟目送茜茜登上火车，“师姐别难过了，茜茜心里美的很，一点都没觉的自己苦。”
师兄摸摸下巴，“确实，茜茜自个偷着乐，组装摄像机时还哼着双截棍。”
师弟：“我晚上想了想，如果我还有七年，我会怎么做，会有怎样的心情。”
师兄师姐看向他。
师弟：“我立马退学，全球旅行，去做那些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儿，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啥？”
师姐：“怎么？还想犯法？”
师弟：“我品行高洁，怎么可能做犯法的事，我干干净净地来也会干干净净地去。”
师兄：“有一点点羡慕茜茜。”
师弟：“人生来受苦，咱们还要受几十年的苦，茜茜能早早地解脱。”
师姐看两人，心情一言难尽。
姚茜茜长途跋涉地来到山地大猩猩领地，找到一处灌木丛，趴在灌木丛里，打开摄像机，小心谨慎地对准大猩猩族群。
她这片森林里发现了三个大猩猩族群，这一只大猩猩族群有着鲜明的外貌特征，头顶是白色的毛发，是她的拍摄目标。
姚茜茜试图跟踪白头猩猩族群，可惜体力不足，只能待在这里，等白头大猩猩族群偶尔路过。
她不能过于靠近族群，否则，被警觉的大猩猩首领发现的话，她可能被驱赶出它的领地。
几天后，姚茜茜发现白头猩猩族群有着与它们粗鲁凶狠面孔截然不同的温和性情。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这个地方，它们已经来过了许多次，树上的果实所剩无几，按照大猩猩的习性，它们会迁移到另一个地方取食而不是频频来此地。
两只小猩猩悄悄地看一眼茜茜的方向，抓着树枝攀爬到首领的旁边，小声汇报。
小崽崽还在，没有跑别的地方。
小崽崽不乖，没有吃它们故意掉在地上的果肉。
大猩猩首领给两只小猩猩抓一抓毛，不紧不慢地爬到更高处，眺望。
这里的吃食已经不能填饱它们的肚子，它们需要搬到食物更多的地方。
大猩猩首领确定了族群迁移的方向，爬下树，看一眼被灌木丛遮挡的地方。
这只被族群遗弃的小崽崽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天。
小崽崽太懒，不去找吃的。
它们迁移的时候，小崽崽要是不跟着它们，会饿死。
凉凉秋风落叶，大猩猩首领带着族群迁移，故意绕远路，路过这片灌木丛。
两只小猩猩跑过来，生气地对着首领告状。
小崽崽太懒了，还一动不动地趴在叶子上！
它们就没见过这么懒的小崽崽。
刚出生的小猩猩都比小崽崽爱动。
大猩猩首领让族群原地休息，它静悄悄地来到灌木丛上面的树枝，低头观察小崽崽。
姚茜茜拍摄完白头大猩猩族群迁移时的队形，盘腿坐起来，从背包中拿出压缩饼干慢吞吞地啃着。
吃了十天的压缩饼干，实在没有太多的胃口。
她准备明天走出森林，找到她藏起来的越野车，开车去补粮。
姚茜茜勉强吃了三口，把没吃完的压缩饼干塞进背包里，检查她拍摄的视频。
大猩猩故意制造出噪声。
无知无觉的姚茜茜仍专心致志地查看摄像机。
大猩猩对小崽崽特别失望。
小崽崽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再不好好教一教，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