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方自从来到天上京,已经两个月了。
他入天上京之后,直接被蒙着眼睛,关到了这处院子里,两个月,没有踏出去半步。
至于他心心念念想见一面的天上京主人江尤,更是连影都没摸着。
江尤将他关在一处,对外说他受了惊吓,重病不起,实则就是将他关了起来。而且江尤还让几个哑巴来伺候他,还不让那些哑巴奴仆在他面前停留超过一个时辰!
跟随他而来的精兵全被带走,刘方猜已经被江尤杀了,他在天上京,是孤立无援。早知日子会过的这样无聊,当初他还不如陪着那个不着调的亲爹,一同死在皇宫算了。
刘方叹了口气,他喊过叫过,现在已经认命了,这里真的太无聊,闲的他骨头都要生锈了。
哪怕是找个人陪他手谈两局也行啊!
生平最讨厌下棋的刘方发现,其实下棋没什么不好,最好是有个会说话的人陪他下棋!哪怕只说话不下棋也行!总比成日里无所事事来得强。
晾了刘方两个月,江尤在程远岫等人领兵出发后,终于想起来天上京还有个人了。
“馨月,西院那位如何了?”江尤处理完文书,伸个懒腰,冲一旁的馨月问道。
三年过去,馨月已经长成十六岁的大姑娘,她接管了江尤手上的情报系统,也是江尤的得力助手。
西院那位,说的是刘方。刘方怕是做梦都想不到,他竟然一直住在江尤的府上。
“回大人,那位成日里喊着无聊,行为愈发疯癫无状,想必快要忍不住了。”馨月躬身回道,关刘方,什么都不让对方做,就是在熬鹰。江尤是想将刘方的意志熬没。“久安城近日并不太平,江王两家联合,与王室一同向楚家施压,楚家有些服软了。”
江尤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准备一下,下午我去看看。”
“诺。”馨月行礼后退下,屋中只剩下江尤一人。
江尤捏了捏持笔太久而酸疼的手腕,她的地盘越来越大,事情也越来越多,按理说,她应该会越来越累才对,可在这种环境下,她却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一切都那么熟悉,甚至连这座名为天上京的城市,都是那么熟悉。
发掘人才,善用手上的人,分工明确,让他们各司其职,江尤这一套做下来十分顺手。
只是有一点,自从她将手上的情报事宜全扔给馨月后,江尤叫馨月办事,总会不经意喊出另一个名字。
花容?这是谁呢?
江尤在梦中隐隐约约看到过那道人影,和馨月一般,站在她身边,打理她身边的一切。江尤想,那应该是上个剧情世界的记忆。
这个世界结束后,一定要恢复记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的感觉,真是让人头大。
在刘方蹲墙角,认为自己是个蘑菇时,江尤终于来见他了。
院门被打开,外头进来几个奴婢开道,站在了院中各个死角上,女子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入院中,随后向他的方向侧目看过来。
刘方能看到女子身上的绫罗绸缎,金丝银线勾勒云纹,不知耗费了多少绣娘的日夜,才能织就一身□□,女子并未梳起发髻,十**岁的年纪,还没有成婚。
她长得十分貌美,长长的头发披在脑后,她面无表情走进来时,刘方能清楚看到她眼中的冷漠,和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威严。
只是在她侧目后,一丝笑意自嘴角升起,生人勿进的气场瞬间被打破,倒显得她生性温和,十分纯良一般。
如果没有看到她进院子时的冷漠,刘方会真以为眼前的女子,是个温婉贤淑的世家贵女。
“世子何故蹲在墙角?”江尤没想到一进来,会看到刘方蹲墙角的场景。
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将自己缩成一团,蹲在角落里,看上去很是怪异。
“久闻江丞相之女乃是世家贵女典范,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刘方起身,拍了拍衣服,想将上头的灰尘拍去,只是他蹲的太久,灰尘染身,没法干净了。
他话里有话,先是提了江尤与江诺是父女的事,又说江尤身为世家贵女典范,让他等了数日才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名不副实。
百姓们认为江诺与江尤没有亲属关系,毕竟在齐家,还有一个江诺的“女儿”为正妻,江诺只有一个女儿,哪来的第二个?
百姓不知道,久安城的高官贵族可都是清清楚楚,江尤不满江诺将她嫁到齐家的安排,怒而离家,召集人手自占山头,还以女子之身当上了县令,甚至不知天高地厚的建立了天上京。
这其中种种,世家大族出身的人一说起来,就满脸鄙夷,认为江尤出身高贵却似贱民土匪般行事,上不得台面。
刘方想到那些人说起江诺时的表情,再看看眼前的江尤,不得不感叹一句,财权才是正道,上不上得台面,又有什么关系?
他出身王室,倒是上得台面,如今还不是成了阶下囚,不得自由。
他们出身大族,倒是上得台面,可诋毁江尤的话,谁也不敢当着江家子弟说半句,甚至不敢主动询问江诺和江尤的关系,放到台面上,还要帮着江诺江尤,掩盖他们是父女的事实。
因为他们不敢得罪身为三公的丞相江诺,也不敢得罪拥兵数万,地盘将近一州之地的江尤。
“久闻何王世子乃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真不凡。”江尤根本不生气,她可以体谅刘方被关了两个月后的怒气,事实上,刘方没有上来就骂,已经让江尤很吃惊了。
该说不愧是男主,可真够能忍的。
刘方被江尤的一句话弄得没了脾气,事实上,被关在这里的两个月,他每天都在想江尤会怎么处置他。一开始他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江尤不会对他怎么样,后来江尤一直没出面,他就慌了,甚至一度晚上睡不着觉,成宿做噩梦,梦到他如亲爹一般,死在了睡梦之中。
现在江尤来了,就像是给他一颗定心丸,让刘方很是安心。
对,刘方因为他的敌人,而感受到了安心。
说出去鬼都不信。
江尤和刘方落座后,江尤给自己倒了杯茶,向刘方告罪道:“天上京刚刚建立,朝中又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尤分-身乏术,只好委屈世子在此休整两个月,今日尤以茶代酒,向世子谢罪。”
“江县令不必如此,方骤然经历诸多变故,精神不济,休整两月再见县令,再好不过。”江尤递来了台阶,刘方也不好不下去,他还在江尤地盘上,必须识相一些。“不瞒县令,方在此处休整两月,悲痛欲绝,一时不知今夕何年,也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若是方便,县令可否告知一二?”
刘方直接称呼江尤为县令,说明他要以世子的身份,与江尤县令的身份对谈。
这是一种信号,刘方愿意听江尤的要求,只要江尤让他接着当个活着的世子,留他性命。
江尤要的就是这个态度,她长叹口气,摆出一张忧国忧民的脸,细细说道:“安国如今正处风雨飘摇之际,程立夫拥兵数十万于边关占地,中原大地上战火四起,土匪强盗多如牛毛,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何王有心救国,无奈奸宦狡猾,竟蒙骗陛下,令何王死不瞑目啊!”
江尤一脸痛心疾首,说的刘方都忍不住红了眼眶,从江尤的话中,刘方知道了是谁在害他们父子两,“陈奇此贼,当真可恶!”
他与何王的关系是不好,但也没有那么差,他是世子,何王是何国的王,两人之间此前并没有利益冲突,父子两感情还是不错的。
一想到他爹在睡梦中死去,毫无还手之力,刘方不免悲怆。
“陛下年轻,身边有陈奇、王皇后等人唆使,视楚太尉为眼中钉肉中刺,决意拔除。”江尤见刘方目光透露出惊疑之色,用更悲伤的语调说道:“尤虽是女子,却也知何王与楚太尉才是真心实意为国为民的好官,无奈尤只是一小小的县令,无法去久安城,当面向陛下陈明此事。”
“江县令一片忠心,陛下自能知晓!待方回久安城,定要在陛下面前为县令美言两句。”刘方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江尤一眼,“方身体已无大碍,不知何时才能回久安?”
江尤笑了,刘方装乖示弱的本事,倒是挺强的,应变能力也强。
既然想演一场忠君的戏,那索性演到底好了。
“世子身体大好,随时都能离开。不过……”
“不过什么!”刘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只要让他回久安城,让他能潇洒自由的活着,不要像这两个月般无聊,他可以答应江尤的任何条件!
“奸宦弄权,人人得而诛之,且那奸宦与世子还有杀父之仇,世子回去定会为父报仇,只是奸宦身边还有无数门徒相护,楚太尉又失了帝心,世子此去凶多吉少,无奈下官管微言轻,什么忙都帮不上,与其看着世子去送死,还不如让世子在我这天上京呆着,好歹能留住一条性命啊。”
刘方听出来了,江尤这是要官,同时,也是要他站队。
只要他从天上京出去,他就必须为江尤办事,帮江尤升官,同时还要去和陈奇等人对上。如今陈奇简在帝心,那不就是和陛下对着干吗?
思来想去,刘方还是点头了。
经历了两个月无聊到疯的日子,也经历了生死逃亡,刘方真的怕了,他不想再感受无聊,不想再经历死亡的威胁。
江尤满意的走了,她期待刘方成为她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插-入安国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