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好像出事了,快去看看!”
“走走走!”
江尤和馨月从酒馆刚出来,就瞧见许多人往一处聚,前头已经聚集了一堆人,嘈杂声震天响,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也看不见里头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小娘,咱们还是回去吧,外头的饭菜不好吃,酒难喝,人也无礼至极。”馨月见太阳即将西落,怕江尤不在府中的事被人知晓,着急的想让江尤赶紧回去。
江尤微微挑眉,其实刚才的烤鸡挺好吃的,酒虽说有些难喝,但她也不是个喜欢喝酒的人,即使酒跟水一样寡淡,于她而言也没什么不妥。
只是这回去嘛,倒是不着急。
“阿月,咱们去前头看看吧。”江尤对前头发生的事有些好奇,“我觉得,咱们遇到酒馆的熟人了,还记得那三人吗?”
“小娘说的是在酒馆遇上的无礼之徒?”馨月突然想起江尤同她说,酒馆的无礼之徒,身上有血光之灾。“小娘怎知是他们的?”
她那会儿只当江尤不愿惹事,随口胡说的,她家小娘怎会巫法呢?可这遥遥看去,小娘就猜到遇见了酒馆的熟人,这份本事,实在奇特。
江尤不是靠什么奇特的力量,她是看到了。
在路边倒着推车,推车上有些许动物皮毛,且推车的手把上还缠着红布,和在酒馆前停着的推车一模一样。
最主要的是,她听到了少年暴怒的声音,和之前在酒馆时的一模一样。
江尤在酒馆之所以说那三人会有血光之灾,是因为少年的性子。久安城遍地勋贵之后,那少年敢对巫大喊大叫,言语间对士族有诸多不满,迟早会摊上事。
她没向馨月解释一切,只笑了笑,任由馨月去猜测。
“这是经常来卖皮子的安家小兄弟吧?安家那小姑娘嫁到了西边的周家府上做夫人,享尽荣华富贵,按理说他们是姻亲,怎会当街起争执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安家的小姑娘可不是心甘情愿嫁过去的,而是被这周家二郎掳走的!”
待走近了,几个百姓的谈话引起了江尤的注意,馨月一听他们的话,心中一惊。
“周家二郎?小娘,他们在说周家二郎?”馨月记得,她家小娘和周二少爷有婚约,难道那周二少爷敢在外头惹是生非,强抢民女?
“他说的是西边的周家,是周家庶出一脉。”周鹤身为丞相,住在离安宫更近的东边,这偌大的久安城,说得上名号的周家只有两个。
西边的,特指庶出周家。
“周家庶出一脉?”馨月不知道江尤指的是什么,她对久安城的势力分布并不了解。
周家庶出一脉和周家嫡出一脉早就没什么瓜葛了,只是两家如今都在朝为官,周鹤更是宰相,所以庶出就扒上去,非说他们本是一家。
周鹤大概是觉得多个盟友总比多个敌人强,所以默认了西边周家的抱大腿行为。
在原主记忆中,这西边的周家,没什么大名气,可这家里出来的人,名气则大到叫人害怕。
西边周家的大公子有个妻子,长相极为美艳,在大公子死后,二公子便闹着要停妻再娶,娶自己的寡嫂。
这也就罢了,世家里比这种事更奇葩的有的是,但叫人万万没想到的事,二公子不久之后也死了,而那嫁给小叔子的寡嫂,摇身一变成了皇后!
据说男主刘方在入久安后,对她一见倾心,非卿不娶,他先是纳这位寡妇为妃,后来他的正妻死了,就顺理成章的将孕有二子的她扶为皇后了。
这剧情有点儿耳熟,江尤觉得像汉景帝的皇后王娡,只是这经历比王娡更为稀奇,也更为戏剧化。
“我家嫂子怎会有你这样的兄弟?我观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没一个女人明白事理?”
江尤伸手在前头推了推,挤得满满的人群就别她推出一条路来,被推开的几个百姓只觉得身后传来巨大的力气,叫他们不由自主的向两旁挤。
有几个性情暴躁的百姓破口大骂,回头见是身穿华美衣衫的巫,吓得赶忙闭嘴,灰溜溜的离开了。
馨月望着在人群中缓步而行的江尤,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为什么随手一挥,人群就为小娘空出一条路来?难道那些无礼的贫民,终于知道要守礼,谦让贵人了?
“我妹妹根本就不想嫁入你们家,是你们逼着她,逼着她不得不嫁!亏你还是名门之后,强抢民女的事都做的出来,你算什么名门之后!”
“阿霖!快闭嘴!”
离得进来,江尤更能听见里头传来的争执声,拨开最后的一层人,江尤看到了里头的景象。
两拨人正在对峙,一方正是那会儿在酒馆遇见的三个人,其中一人腰上缠着红腰带,头上满是鲜血,捂着头在地上半跪着,另一个男子扶着受伤的人,怒斥少年。
而少年则站在最前方,与另一拨人针锋相对。
另一拨为首者,是一华服男子,他嘴角带着一抹笑,看着少年的眼神,就像是在俯瞰地上的蝼蚁。
“哼,强抢民女?你回去问问你的爹娘,三书六礼,我周家可缺了一步?若不是看在你母勉强算是名门之后,一普通农户之女,怎有资格做我的嫂子!”
江尤猜,这男子,应该就是西边周家的二公子了。
“安霖,看在你妹妹的份上,你今日的无礼之话,我不会追究,只希望你记住,我为贵,你为贱,我为尊,你为卑,名门不是你这等贱民,有资格议论的!”
他说罢,转身离去,跟在他身后的护卫也离开了,安霖愤怒的红了眼睛,想要冲上去,却被一旁的堂兄死死拉住。
“堂兄!阿樱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为何要拦住我!”安霖红眼哭诉,他不明白,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他们只想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而已!
“阿霖,不要闹了。大兄受了伤,先送大兄去医馆吧。”男子话语间的疲惫与不耐像是一盆冷水,兜头向安霖浇下,安霖无措的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错了吗?他想去同不公做斗争,想要问问这世道,同样是人,为何他们要对士族摇尾乞怜!他那里做错了!
他错了吗?江尤叹口气,错了,大错特错。
面对不公,敢于直言,是勇敢,可完全不思考直言的后果,只会怒吼,就是莽撞。
想要对抗强权,有一百种方法,偏偏这少年选了最愚蠢的一条路,毫无作用不说,还殃及身边的人。说到底,他还是太年轻。
江尤看着那位二公子远去的身影,笑了笑,她喜欢少年的莽撞与冲动,至少他一身热血未被寒冰冻住,还敢于去反抗世间的不公。
安霖在送大堂兄到医馆后,趁着空隙,一脸恍惚的从医馆后门出来,站在空无一人的小巷子怔怔出神,他满脑子都是堂兄眼底的不耐与疲惫,还有家中父母对他的不满。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安霖一直在做他认为对的事,可现在他周围的人都告诉他,他做错了。
“这世间之事,并非一成不变。自夏始,到商灭,后周朝平定天下,再到如今我大安掌控天下。国君无为,民不聊生,自有义士登高怒吼,先祖斩白蛇起义,叫后人如今谈起,还会热血沸腾,激动非常。”
江尤念叨着这个世界的背景,剧情世界是以为原型,这个世界的作者很省事,几乎将真正的历史全搬过来了,连安高祖都和汉高祖一样,斩白蛇起义。
安霖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巷口有一女子,站在黄昏的光中,如血的光辉洒在她玄色的衣袍上,不见痕迹。
她的声音如山间鸟儿般清脆动人,却带着不可撼动的坚定,叫人听着,不由自主的信了她说的话。
“巫,我该如何做,才能破除身上的诅咒?”
安霖在见到江尤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江尤,想到江尤在酒馆说他们身上有诅咒的事,他深信不疑。
一定是因为诅咒,才会叫堂兄对他心生不耐,叫大堂兄受了伤,只要解除他身上的诅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尤有些无奈,这位少年是怎么回事,她是来开导人的,不是来传播迷信思想的!你现在这么倒霉,纯属是自己作的,和诅咒有什么关系?
“我手上有一本书,明日酒馆,你在原处等候,我会命人将书送与你,你回去后定要好好看,学会上头的东西,献给皇上。”江尤看向少年的手,少年的手上有一层薄茧,凑近了她才发现。
这个位置,一看就是常练毛笔字的。想到那位二公子说少年母亲勉强算是名门之后,江尤想,少年应该是读书识字的。
读书识字好啊,能更快的学会书上的东西。
想要对抗强权,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变得比强权更为强大。
如今的安皇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差,虽然前朝的教训还在眼前,但求仙问道,想长生不老,是每个帝皇的愿望。
不会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