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心同从小到大没少吃狗粮。
家里那对,经常把他们兄妹当透明人一样秀恩爱,吃个早餐还要亲亲小嘴,拉拉小手,有时候旁若无人在客厅就搂着说情话了。
还有她的那些朋友,每次出门必然让她亮瞎眼。
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一对准备“野战”的小情侣就在不远处,自己还单独和另一个男人不小心抱到一起。
这个男人还是周晏北。
周、晏、北。
徐心同心跳的都快要炸了,她明显一脸被震惊的模样,僵在原地没有动。
今晚下着雨,儿童乐园的夜灯也不亮,周晏北和徐心同站在相对角落的地方,他又撑着一把黑伞,夜视不好的人几乎看不到他们的存在。
那对小情侣□□焚身,根本也没把四周的情况看仔细,男生就带着女朋友闪到滑滑梯下面,就这么缠抱到一起。
夹杂着雨水的风,轻轻吹拂在现场另外两人的身上,树枝摇曳着,笼罩着迷蒙的月和星。
气氛在沉默中更显尴尬。
徐心同不断告诉自己,这人是学校的客座教授,是一心要她好好学习的老师,她的意识中不应该特别标明他的性别。
但这一刻的心悸,想要骗过自己是不可能的。
她也是女孩子,撞上这种情/色直播,总能感觉到无法言喻的暧昧。
徐心同的眼神有些闪躲,周晏北也发现了。
他伸出颀长食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趁着那边发出“嗯嗯啊啊”的低/喘声,拽着她外套的袖子,从侧边的一条小道闪了出去。
这里距离他留宿的教师公寓很近。
但周晏北不可能把人带回去。
刚才他从教学楼回公寓的路上,无意间发现这小姑娘竟然还在外面转悠。
即使夜里,周教授依然能从一个背影,就能认出是她。
都这么晚了,女孩子还独自跑出来,前些日子关于校园里女生被袭击的社会新闻又一直不断,他实在放心不下,就想跟着过来看看。
但周晏北确实没想到,会看到徐心同蹲在那里独自啜泣,哭的那狼狈,那么无助,当她的脸从胳膊里抬起来的瞬间,他的心脏重重一跳。
大概出于对“美”的事物那种无法抵抗的吸引。
他的心情也被催化了,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那句话——
“心都要碎了”。
两人找了一家学校附近的奶茶店,灯火通明隔绝了外面的水汽,落地玻璃上粘着一条又一条透明的划痕,也有一颗颗椭圆、半圆、长条状的雨珠分布着。
徐心同要了一杯拿铁加淡奶,周晏北点了一杯乌龙加奶。
女孩眼中的泪意已散,只眼眶还泛红,脸上又被烤的一丝丝微红,与往常的模样截然不同。
短暂的想了想,她抬头质问他:“你为什么在那里偷看?”
周晏北:“……”
周晏北:“不是‘偷看’,我不是正大光明上来叫你了?”
这男人竟然就这么承认了,还理直气壮的。
徐心同一时语塞,但脸上写着不高兴。
周晏北的肤色在雨夜的小店里泛着冷白,当真是颜正条顺。
他轻笑出声,带出浅浅的气息:“没想到会被我撞到这种画面,还挺刺激。”
徐心同难得有点别扭,拿起奶茶猛吸一口,嚼着珍珠说:“我看那男的不行,才这么点空间都可以,太差了。”
所以你又懂了。
周晏北低头笑了笑,又移开视线,扯开了话题——或者说,他把重点放回了真正的问题。
“你在那里做什么呢,这么伤心?”
他说完,立刻补充:“我关心一下徐同学,你不想说没事。”
换做平时,徐心同也根本不可能开口。
今晚不知怎么的,许是被刺激过渡,许是雨天的气氛抑郁,又或者是所有条件都恰到好处。
她已经平复了情绪,嘴唇淡抿着,说:“我梦到一个去世的朋友,心里很闷就想出来走走。我懂事就认识这个姐姐了,她几年前……三年?差不多三年多、快四年吧,人就没了。”
周晏北抬起眼睛注视她。
女孩微湿的头发用纸巾擦拭过了,眼下被点点滴滴的灯光照得泛出光晕。
“你应该记得吧,我说过讨厌学校,讨厌老师,这个姐姐的事情应该算很重要的原因,怎么说呢,毕竟她也是从学校跳下来的。”
周晏北早就猜到她身边的人遇到过什么意外,对她产生了很严重的影响。
却没想到会是这么痛苦的经历。
一时之间,男人的心理活动也很复杂。
总觉得徐心同这样的女孩子,应该被世界温柔的抱紧。
谁都他妈的不能碰她一根手指。
徐心同断断续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思维也有些跳跃,但周晏北都能听懂。
“我会弹吉他,电吉他和木吉他都还不错吧,就是这个姐姐教我的,她念初中的时候自己搞了个乐队叫‘爆蓝’。我哥毕竟和我差了几岁,又是男孩子,所以我从小和她玩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说着说着,就像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她们经常窝在被子里一起过夜,看《海绵宝宝》、《猫和老鼠》,还有《史努比》……
她们聊最火的小说,刷最热的剧,还听国内外各个时代乐队的唱片。
包括说到男孩子。
但岳绾喜欢的不是同龄男生,而是她的数学补习班老师。
那位男老师教着学校的其他班级,但有私下开补习班,自从上了他的课,岳绾对他的依赖和好感日渐递增。
“我也是在她过世以后,才知道一些秘密。”
徐心同一直避免说到那两个字。
可事实就是如此。
岳绾是自杀的。
在她留下的一些蛛丝马迹中不难发现,她喜欢这位老师的事情被学校的几个同学发现了,他们还对她进行了羞辱和恶作剧。
“我不知道他们做到什么程度,但如果很过分,怎么谁都不知道。”
再说,岳绾的性格和现在的徐心同很相似,怎么会轻易被那些人影响。
周晏北瞬间懂了这话暗含的意思。
“所以你怀疑那个老师?”
徐心同咬了咬唇,目光往下,落在两人之间隔着的这张桌子上。
“如果他能对姐姐进行开导,能保护好她,是不是她就不会死?而且,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她的口吻斩钉截铁,“一定是他害死的……是人是鬼都可以当老师了啊。”
曾经,周晏北在她面前说过,觉得自己没资格当老师。
却不知道比他要没资格千百倍的人,还在祸害人间。
周晏北感觉胸口压抑着,像一根刺扎到肺部,心情有点闷,喉间苦涩。
他想了一下,问:“后来怎么样,那个老师。”
“我了解到的情况是,他辞职离开S市了,然后就打听不到了。”
当时,徐心同年纪也不大,再加上目睹岳绾去世的事情让她备受打击,也没有办法集中精力追查那个人的下落。
周晏北看她神色间的忧愁,陡然蹙眉,猜测到了什么:“……你不会是看到了?”
徐心同抬眼与他对视,很快笑了一下。
“啊,我看到了。”
那一天,她还和岳绾约好要去看演唱会。
结果到了北二中的时候,徐心同看到的却是对方倒在一片血泊中,身体不断抽搐的画面。
周围有很多老师、校工和医护人员,120的救护车就停在门口。
徐心同不知是不敢相信她就是岳绾,还是自己都已经被惊住了,她怔怔地往那个人的方向走去。
直到有陌生人跑过来,急忙一把死命地扯住了她。
“同学不要过去!别过去了!”
徐心同茫然地回答:“姐姐……我和我姐姐约好的呀,我要去的……”
“我们已经打120抢救了,你是岳绾的妹妹吗?你不要看了,听话。”
小女孩的眼睛被人用手捂住,她浑身发抖,拼命地挣脱着对方的双手,语无伦次地说:“不是的啊,不是的吧……”
又来了几个大人过来帮忙,有身上带着沁甜味道的女长辈,用温热的怀抱制止她的行为:“小朋友,你不要过去了,你过去也没用的,在这里等着,你姐姐……”
然后不知谁说的,岳绾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徐心同站在原地,爆发出嘶哑难听的哭喊,她对着他们大吼:“你们凭什么这样说!你们这些神经病!快救姐姐……你们去啊!!”
她死命地蹬着双腿,眼泪布满了双眸,然后整个人向前倾,重重地摔到地上,又捡起自己的书包,把它当做宣泄的物件,猛地扔出去。
后来的事情,徐心同也不可能记得全,但她记得被人送回家的时候,始终沉默着没吭声。
听着这话,周晏北再次下意识地看向她。
他沉默片刻,手指轻轻地摸索着纸杯,不知有多少心思。
“对不起,我一开始问的话就让你不开心了。”
徐心同望着奶茶店外,落在雨中的万物与黑夜融为一体,只勉强看得清轮廓。
她勾人又漂亮的眼睛微微弯着,如一朵浸染霜雪依然盛放在悬崖的花。
然后,抿着唇摇了摇头,“没事儿,我没不开心。”
“这种经历,凡人是不会懂的。”
周晏北松了松眉宇,声音微扬:“对啊,毕竟你是正能量小仙女。”
徐心同:“……想吐。”
……
徐心同小时候就特别崇拜岳绾。
随着年纪越长,就更明白她有什么样的魅力。
搞乐队,成绩好,做人爱憎分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有一种女生就是如此特别。
如瓷器般美丽,易碎,又如钢铁般凛冽。
岳绾去世之后,她哭了好几天,失眠好几晚。
然后有一天,徐心同拿出一本笔记本,在上面写着:——“我讨厌所有让姐姐伤心难过的人和事,我恨死它们了。”
白纸被泪水浸透,她抹了一把脸,继续写道:——“我再也不想去学校了。”
徐心同对学校没什么好感,起初因为她知道奚温宁在大学时期的经历,后来就是岳绾的悲剧。
如今,周晏北已经了解到七七八八,他心中也有了别的考量。
他忽然问她:“你那个姐姐,叫什么名字?”
“岳绾。”
“什么学校?”
徐心同也没多想,就说:“北二中的,和我哥一个高中。”
说到这里,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天俞考是不是说,他也是什么二中的?
不过S市有好几个二中。
北二中,南二中……分在不同区县。
徐心同想问问他之前哪个学校的,抬眼的时候,目光恰好落到年轻人的脖颈处。
奶茶店的光影流转,周晏北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精致好看的锁骨格外惹眼。
真是好看到让人想……
咦,刚才他就是用这样的身体和她不小心抱到一起的?
意识到这个不太正常的想法,她急忙刹车,低头对着拿铁狂吸一大口。
周晏北把徐心同送到宿舍附近,然后就站在一排窗户前,看着她离开。
夜色浓郁似泼墨,天边又染着说不清的暗红,不时飘落的雨丝,点缀在这片沉静的校园。
回到教师公寓,周晏北想起他们两个都淋了雨,应该再提醒徐心同洗个澡。
他手指敲了敲微信,顿时,觉得这举动太多余,最后还是作罢。
自己脱了衣服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之后,周晏北披着睡袍,擦拭着仍在滴水的发梢,湿软的黑发为人添了几分温和的气质,聚积的水珠沿着身体曲线往下,顺着锁骨来到激励分明的胸口。
他坐到沙发上,再次拿着手机,翻开通讯录,仔细地看着上面一列列的名字,眸光微微阖起。
脑海中一些零散的记忆和今晚女孩叙述的故事拼凑到了一起。
周晏北退出通讯录,点开日历程序看了一下,在心中默默盘算。
如果要去一趟海南,来回三天时间应该够了,学校最近一个小长假就在清明时节。
这事也不方便找其他人,那单独带她去……
……合适吗?
几秒后,他单手捂着额头,想要抛开今晚所有突然萌发的多余想法。
这辈子都没这么管过闲事。
再次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深沉,眸色如星。
“艹了。”
……
几天之后,徐心同上完一节物理实验课的材料介电常数测定,回寝室休息,没过多久就接到朱璇羽的电话。
她说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港式餐厅,要请大家吃饭,自己这边的事情一结束就可以赶过去。
小凤推了推黑框眼镜,头也没抬地说:“我不去了,我要泡在实验室看数据,你俩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份外卖。”
徐心同不是爱扎堆的性格,小凤学姐这样说她也不强求,就应声答应。
另一边,朱璇羽匆匆往校门外走。
她刚给学校模特队的朋友凑人数去了,今天有一个妹子生病临时缺席,她们衣服尺寸又是定下来的,就找同样瘦长款的朱璇羽来顶上。
朱学姐身段婀娜,加上胸是胸,臀是臀,穿着一袭月牙色的侧摆开叉长旗袍,外头裹着深灰色的双面呢大衣,站在那儿一颦一笑都占尽风光。
夜幕低垂,她刚跑到小店附近,眼神还没来得及聚焦,就和一个寸头迎面撞上。
俞考顿了顿脚步,看到她大衣里的这身打扮,愣了愣,但没说话。
朱璇羽也愣住了,回过神来,才连忙双手抱拳:“考哥,幸会幸会啊。”
俞考:“……”
俞考:“你怎么穿这身衣服?”
朱璇羽转了小半个圈,“有个礼仪活动去帮忙了,怎么样,这身好看不?”
俞考摸了摸脑袋,眼睛眯起来,看不清情绪:“还成,可以直接去跳广场舞了。”
朱璇羽:“……”
亲亲,这边建议直男不会夸人就请闭嘴呢。
她温和地笑了笑,但明显没什么开心的意思。
俞考倒是想起什么,两手插在口袋里,问她:“最近听人说,学生会那帮子女的,故意不让你退出?”
朱璇羽有些哑然:“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俞考关注这方面的消息,原先是为了替徐心同……更确切地说,是替他的北哥留意着风吹草动。
没成想凑巧听到了关于她的事情。
朱璇羽:“她们说不准随便退会,不然要给处分,还要我先交三千字的报告上去。”
俞考眼睛里多了点怒意:“还他妈三千字?”
她们根本就是想为难她。
朱璇羽根本没在意,耸了耸肩说:“写是不可能写的,至于处分……我说你们红头文件先给我看看,上面敲章有没有,不然我就去找校长理论。”
其实照理说,凭着刘荟和校方的关系,真要弄个文件也不是不可能,但没必要为了她这么一个小透明,兴师动众。
人情这种东西,总要用在刀刃上的。
朱璇羽不想再聊这个弱智的话题,随口说下去:“考哥是出来觅食?晚饭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去?”
她要对天发誓,说这话只想纯粹客气一下,中国人在吃饭方面就是这样热情好客。
结果没想到俞考接受了自己的这份热情,很自然地说:“你们去哪里吃?”
“……”
朱璇羽只好硬着头皮把人一起带去了那家港式餐厅。
“对了,这件事麻烦你别告诉徐学妹,这小姑娘特别护短,身边人被针对了要比自己被针对还介意。”
俞考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学妹够义气啊。”
啧,不亏是北哥看上的学妹。
两人到了之后,发现店里也到了两个人。
除了徐心同,她边上坐着的,竟然是肉包少女施可。
最近,施可偶尔会出现在徐心同的面前,她好像对她们很有好感。
朱璇羽刚坐下,编了两条麻花辫的施可在问徐心同:“你和周教授关系很近吧?”
朱学姐内心一个激动。
这两人岂止关系很近,简直没眼看!
而施可看到俞考的时候,还有点怂地往徐心同后面躲了躲。
但等到菠萝包端上来的时候,她的恐惧就没那么重要了。
小女生加了黄油在里面,吧唧着嘴,一脸满足地说:“周教授是我的恩人啊,我绝不会忘了,大一军训是周教授抱我去的医务室,可能这辈子除了他的老婆,我是唯二被抱的女生呢!”
徐心同差点将柠檬茶呛进气管。
她想起儿童乐园的那个意外,其实有点心虚,但气场还是很稳,“周晏北也太惨了吧,先别说你假设他二十几年来没抱过别的女生,难道他不能多交几个女朋友再结婚?”
施可连忙摇头:“不行,我已经把周教授脑补成了清心寡欲、专情宠妻的小说指定男主角,他除了救死扶伤,不能抱其他女人!”
朱璇羽也抿着唇笑了,双手合十说:“我是觉得周教授可以有过女朋友,但他以后只能爱一个了。”
俞考点了要吃的乳鸽,一份炒饭,然后就在旁叼着根烟儿,完全没听明白这几个女的在说什么。
假设北哥这辈子就只能抱两女的……
妈的,太惨了点。
除非这女的能有眼前徐学妹的水准,那,这波还算不亏。
俞考唇角的弧度在一点点往下垮。
本以为最多朱璇羽和徐心同两个人在吃饭,结果现在三女一男,什么情况?
他搅和进来做什么,脑子进水了吧。
幸好徐心同说着说着,把话题带到了看电竞比赛上面,俞考平时也玩游戏,两人就喜欢的战队和选手进行了热烈交流。
就在此时,那个作为话题中心的男人,从大门口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径直来到他们四人桌的旁边。
周晏北过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徐心同在和俞考说话,两人也不知说的什么,脑袋还越凑越近,越凑越近。
之后俞考拿出手机摆弄着什么,看样子像在加她的好友。
施可眨了眨眼,望着眼前英俊至极的真人周教授,嘴里还嚼着菠萝包,“我不是吃多了产生幻觉了吧?”
周晏北之前问了徐心同她在哪里吃饭,特意过来找人的。
但徐心同没料到他动作这么快。
周教授弯曲手指,在她桌前扣了扣,“能不能出去说个话?”
徐心同还没回答,已经从这一桌子人的眼睛里读出了一句话外加六个标点符号——“你们快去吧不用在意我们!!!!!!”
她心里咕哝,有什么话还不能当着这几个人的面说?
然后就发现——还真不能。
因为,周晏北面无表情地说:“你把小长假空出来,我们去一趟外地。”
……
四月清明节是国定小长假,周晏北说出他这句话的时候,徐心同真没反应过来。
她不是他的学生,更不是他的下属,没有任何责任义务陪他出差,那他们两个一起去外地什么情况。
“你几个意思?”
两人站在街边,周晏北侧脸映着灯光。
好像他们最近两次见面都在晚上。
“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顿了顿,眼神稍微闪烁一下,声音低低淡淡地在她耳边响起:“邓明扬,这个名字,你听过吧?”
徐心同表情微微变了变。
邓明扬,这个男人就是岳绾曾经喜欢的数学老师。
陡然听见他的名字,她抬眸,盯着周晏北看了一会儿。
周晏北表情沉然,神色中还带着认真。
“他现在在海南定居,我想带你去找他,了解岳绾的一些事情。”
考虑到两人出行可能不太合适,他即刻说:“你可以叫上朋友一起去。”
徐心同对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显然有点始料不及。
那天晚上她和周晏北说了之后,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有下文。
居然还是这样的发展,这样的下文。
也太玄幻了。
但她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思考一番后,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事我不想告诉别人,也不想撒谎隐瞒,不如就别扯上其他人了。”
徐心同再次微微抬头,不解地看向他:“邓明扬怎么会在海南,他现在在做什么?你了解多少?他是你什么人?”
问题太多,一个接一个。
“他也是我的数学老师,当时我数学还不错,所以和他也有不少接触。”
徐心同一顿,安静了几秒,反应过来。
那他也是北二中的?
按照他的年纪,应该和徐渊驰同一届吧。
没想到这么巧。
徐渊驰以前还参加过国际奥数比赛,因为他和邓明扬没有太多私下联络,所以那人离开S市之后,他也不知道对方的下落了。
周晏北没有很明确地回答徐心同的每一个疑惑,他很平静地笑了笑,声音有种不带刻意的磁性。
“实话说吧,我带你过去不算很方便,但有些事,亲眼见到都不一定是真的,更不用说听来的。既然我恰好知道一部分的‘真相’,那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带你亲眼去看。我也会要提前和你家长打个电话,把这件事和他们报备清楚。”
徐心同倒不觉得这里面会有什么大问题。
徐家的家风随性,对儿子女儿都放养惯了,去一趟海南不是什么太远的地方,再说这算得上非常重要的事情,徐先生、徐太太不太会不同意;再者,她都已经这么大了,奚温宁他们只要稍微动动人脉,对周晏北做点调查,应该会同意让她跟过去的。
周晏北大概也心知肚明,他人品还算过硬,家长光看他的履历不去调查他大学以前的记录,还是很光辉的。
两人说的差不多,就决定先回餐厅吃饭。
朱璇羽她们和俞考能聊的话题本来就有限,眼前最近的就是清明小长假,所以很自然地提到了三天的安排。
“其实我还挺想去迪士尼玩的,可可刚才也说想去,学妹你呢?要不要一起?”
“我小长假应该没空。”徐心同觉得口渴,一边喝柠檬茶,一边随口补了一句,“要去海南。”
俞考瞬间动作一滞,神色复杂地说:“我怎么记得……北哥你说你也去海南?”
徐心同:“……”
周晏北:“……”
其他人:“……”
考哥看向一脸冷静的周晏北,又看了看故意捧着玻璃杯的徐心同,话还没过脑子,已经说了出来:“卧槽你俩该不会是……三天两夜,机+酒一价全包,海南双/飞吧??”
朱璇羽:“???????”
朱学姐内心兴奋到绞住了手指。
施可呆呆地像个傻子,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
谁都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周晏北抬起头,眉眼冷淡,看向对方:“我有说去海南?你记错了,我说的是云南。”
俞考:“……”
下一秒,俞考在他心目中最几把吊的北哥眼中看到了类似“再多说一句你可能就是个死人了”、“老子说哪里就哪里你给我安静”之类的意思。
他抖了抖,竟然还嘴瓢了:“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好意思北哥,记岔了。”
真的丢人。
丢人都丢成雷子杰了。
既然周教授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再追问,但这种奇怪的气氛始终没散去。
这天回去之后,俞考特意打开微信回看了一下聊天记录,然后他记起来,他们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是打的电话。
所以,他真的怀疑两个人问题,但他妈的……
还是没有证据!!
……
周末回家,徐心同终于和奚温宁提及了“周晏北”这号人物。
撇开两个人一言难尽的“校斗”,只说他是学校方面聘请的竞赛社团指导老师。
等她说完,周晏北的电话也如期而至。
奚温宁接起电话,就听对面是一个沉朗性感的声音:“您好,请问是徐太太吗?……阿姨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周晏北。”
奚温宁听到后半句话,一个激灵,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连连点头:“啊,对对对,是我……你好你好。”
徐心同坐在沙发上玩Switch游戏,马里奥赛车,她表面假装没有在意,但其实耳朵伸长在听两人说什么。
也不知聊了点什么,聊的还挺久,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虑了,总觉得徐太太不知不觉就笑颜如花,完全不像第一次和一个陌生人交谈的状态。
等到奚温宁挂了电话,走过来推了推她的肩膀,“你这个老师很不错哦。”
徐心同下意识反驳:“他不是我老师。”
奚温宁低头看着女儿,隐去眼底的一些情绪,嘴上轻松地说:“他问我要不要让家里人陪着一块儿去,但你爸那个VR乐园的项目有一个技术难题要攻克,我得过去陪他几天,肯定没空的,你哥临时也不可能从美帝赶回来。”
徐心同本来就没想让他们陪着。
这毕竟和她长年以来的心事有关。
奚温宁也知道这点,她放缓了嗓音,轻轻柔柔地说:“心心,这事儿一直是你的心结……我觉得挺好的,真的,你去看一看,说不定回来就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徐心同操纵这摇杆,皱着眉头:“你好像挺放心的?不怕那个教授是坏人?”
“一般坏人真打不过你,再说他订了远博航空头等舱,五星级豪华海景酒店,我对这孩子有好感!”
徐心同:“……”
行吧,不愧是财大气粗的周教授,出手就是大方。
其实周晏北能讨家长喜欢也不奇怪。
他过去什么样的不做赘述,如今的周教授,是那种做事相当得体的人设,就是有种教养和底蕴,从骨子里透出来,让人能轻易信服。
当然了,奚温宁还有句话没告诉她,那小朋友十几岁的时候,她和徐远桐就见过了,说到底也没什么不放心。
就这么确定好行程,剩下几天过得飞快。
小长假前一天,大学生们结束课程,一个个撒欢似得,飞一般窜出校门,心心念念奔着吃喝玩乐去了。
周晏北订的机票就在隔天早晨。
徐心同提前收拾好行李,拖着一只登机箱,跟着他的车一起前往机场。
路上稍微还有点堵,应该趁着小长假出门旅行的也不少,还好他们时间宽裕。
“徐同学,你知道吗,海南会是第二季《天才演绎法》的举办地点。”
徐心同张了张嘴,简直不敢相信:“你脑回路到底咋回事,我都和你说了这么悲惨的故事,你还要我为校争光?”
周晏北低笑出声,“这话不上台面,但我必须实话实说,我不是要你为了学校,是你为了自己。”
他的嗓音听上去比前阵子更低一些,缠着点沙哑,开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睛酸涩,抬手揉了揉。
徐心同看在眼里,却没说话。
他大概有点累了。
“你这算不算疲劳驾驶?我身价很高的,你悠着点。”
“嗯,昨晚熬夜了,看了点实验数据,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很精神,这点路还是没问题。”
两人就这样偶尔交流几句,让周晏北保持着精神集中的状态。
过了安检,年轻人坐在登机处闭目养神,徐心同在机场转了一圈儿,吃了点东西,还破天荒地给他带回了杯温热的红茶拿铁。
毕竟徐大佬也是很会宠人的。
等到他们坐到舒服又宽敞的头等舱座位,徐心同内心才突然产生一个念头。
最近他们两个是不是走的有点太近了。
近到连她都意识到,自己的防御系统慢慢迟钝,甚至有些话很轻易就说出了口。
这真的很合适吗?
……可不去这一趟又不行。
徐心同有点烦躁,她侧眸去看边上的年轻人。
周晏北已经系好了安全带,向着另一边侧过脸,微仰着下巴,睫毛低低地垂落,掩饰不了乌黑眼眸下两块淡淡泛青的黑眼圈。
他手里还捏着手机,漫不经心的神色中带着深深的困倦。
好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