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杏沉沉睡了一觉,贺归鸿却一夜未眠。
他想起来这阵子与甜杏的相处,想起来她昨晚抱着他喊归鸿哥哥。
原本只是逗她玩的那颗心,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这人待其他人没有这般热情的,之所以对她特别些,是因为爷爷经常提起来这个小姑娘,后来见到她了,心里涌起来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上辈子见过似的,自然而然地他想靠近她。
可惜,她总是有些怕自己,排斥自己。
他想对她好,想跟她走得再近些,这都是没有任何原因和理由的,是他控制不住的念头。
可是昨晚,这些好像都有了理由。
灯光下她嫩得似乎一戳就破的皮肤,长长的羽睫,嫣红的唇,无一不在显示着她的青春娇美。
他心里乱七八糟的节拍让他明白自己似乎有些不够单纯了。
贺归鸿往自己脸上拍了两巴掌,甜杏还是个高中生,都还没有成年,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喜欢她?
第二天一早甜杏才起来就听说贺归鸿提前回省城去了,她也没有问为什么,昨晚做作业实在是太累了。
不过,甜杏发现贺归鸿教自己的法子确实很有用,做题的速度快了许多,就拿今天来说,提前一个小时做完了平时一整天才能做完的题目,这一个小时甜杏便出来帮着家里做事情了。
贺归鸿说过,一味地死读书真的会成书呆子呢,大学校园里不少那种女书呆子,厚厚的眼镜片下眼神都有些木,甜杏想到自己也可能变成那样,吓得立即出来活动活动了。
这会儿暑假,家里没什么农活,甜杏便随着她娘去菜园子里摘番茄吃。
林霞种的番茄一贯地好吃,甜杏摘下来一只随手擦擦就放到了嘴里,酸酸甜甜,特别好吃。
娘儿俩一边摘菜一边说话,林霞现在也四十多了,人上了年纪就爱唠叨,她把村里的八卦几乎都唠叨了一遍。
说着说着,西边的那条路上有人在喊:“卖豆腐脑了!卖豆腐脑了!”
如今村里人生活好了些,便时不时有些小贩推着三轮车来卖小吃。
乡下这种豆腐脑加上辣椒醋和香油,特别地好吃,嫩滑可口,林霞便起身说:“闺女,走,给你买一份豆腐脑吃。”
娘儿俩追着三轮车走过去,才买了一份豆腐脑,就瞧见好几个人在朝村口去。
其中有孙玉兰,林霞赶紧拉住她:“二嫂,你们去干啥啊?”
“林霞,赶紧地,去村委会门口!有人来乡下扶贫,带了好些东西,去晚了可拿不到!我听说有什么面条,大米,油,赶紧走!”
有扶贫的?林霞自然要去看看,甜杏想了想也跟着过去了。
村委会门口果然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在那高兴地哄抢东西。
一位穿着体面的年轻男人笑道:“大家别急,都有的!”
这男人戴着一副眼镜,长相一般,有些黑黑的,个子也不算高,而他身边的女人戴着一副墨镜,头发烫成了大波浪,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连衣裙,虽然说跟村里大部分的穿着比起来时尚了许多,但甜杏还是觉得有些浮夸。
不过,人家好歹是来做扶贫的,怎么穿都好看。
林霞凑上去看了看,回头笑道:“咱家饭够吃就不跟着上去要这些东西了,你说说,这些城里人可真好啊,有钱了还总是时不时地帮助咱们乡下人。”
甜杏点头:“是啊,娘,他们都很善良,以后我也要做这样的人。”
俩人正说着话,大房的王彩云也赶来了,她一来就冲上去喊道:“还有吗?人人都得有份!你们可不能把我的那份也抢了!”
自从许珍珠消失了,大房的日子反倒好了些,如今虽然还要吃杂面,但也总不至于饿肚子了,王彩云也娶了个儿媳妇,一家子正盘算着去哪借点钱再盖两间新屋子。
可惜三房死活不跟他们沾,王彩云提起来就有些恨。
她冲到人群里去抢东西,好不容易才扒拉到两袋面条还差点被挤摔倒了,抱着面条兴高采烈地站起来,一眼就看到了远远地站在那里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红裙子女人。
那女人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王彩云一愣,忽然一步步走了过去。
“珍珠?”
那女人倒退一步,扶了扶自己的墨镜:“你……”
其实,她不想回来的,当初自己从家里逃出去,偷了些麦子卖钱得了路费,跑到了县城差点就饿死了,还好她真的等到了属于自己的好运。
她被做生意的卢大国捡回家了,那时候的卢大国还只是个摆摊的,可许珍珠清楚未来几年的市场,她稍加颠簸,再加上卢大国确实有生意头脑,便真的有钱了。
卢大国对她不错,两人打算结婚了,苦于户口的问题,许珍珠这才回来一趟。
只是可惜卢大国这人有时候脑子就很轴,非要拉些物资来做什么慈善,许珍珠拗不过他,只得让他给这些人发东西。
王彩云喜极而泣:“闺女!真的是你!我是你娘啊!”
许珍珠被这声闺女拉回到了过去,她拿下墨镜,一张与从前肖似的脸上画了浓妆,十八岁的年纪却看着像二十多,非常成熟老气。
“我不是你闺女,我回来是要迁走我的户口的。”
她非常冷漠,想起来王彩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里的恨意又燃烧起来。
卢大国是知道许珍珠跟她娘之间的事情的,这会儿走上来说:“玛丽,没事儿了,别跟你娘计较,走吧,咱们去找你们村书记。”
许珍珠现在的名字叫玛丽。
她再次戴上墨镜,往村委会办公室走去,却一不小心瞧见了甜杏。
十六岁的女孩儿,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黑色裤子,扎着两只辫子,清秀可人,看着十分舒心,她跟她娘站在一棵书下,看着是那么美好。
这可惜,如今的甜杏还是乡下的土丫头,而她,已经要把户口迁到城里了,她是有钱的城里姑娘。
许珍珠一步步走过去,轻蔑地说道:“许甜杏,你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