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远了,老二摇着扇子,啼笑皆非,“大伯父这是怕咱们有情绪呢。”
老三扔了颗花生米在嘴里,“不就是一个族长吗?谁爱当谁当呗。”
小四抽了抽嘴角,“三哥,咱们顾家今非昔比。咱娘每年光从族里得到的分红就有这个数。”他做了个手指。
老三嘴里的花生米直接掉到地上,他眼巴巴盯着母亲瞧,“真的假的?”
林云舒点头,示意知雪将族长带来的水果端出来,“这些水果可都是跟着海船一块回来的。你大伯父说我们的那些零食卖得可好啦。比顾家纸卖得还要火。”
出海的商品都是丝绸,纸,瓷器,茶叶,中药等等。
还是头一回运零食过去的,外国人头一回吃,用惊为天人来形容也不为过。
老三指着一个怪模怪样,上面全是软茎刺的水果问,“娘,这是什么水果?”
林云舒好久没吃过这些水果了,“听你大伯父说这叫火龙果,又酸又甜,味道可好了。可惜这东西只能在南方长,咱们这是北方,要不然我就让你大伯父遣人从外国移栽过来了。”
老二却道,“那有什么,咱们在南边置几百亩地,让人专种这些水果,等它熟了再运到北方来。总比大老远从西风运过来要好吧?听大伯父说从西风运到这边,有一小半水果都坏了。”
林云舒让丫鬟去请严春娘,凌凌和崔宛毓来品尝水果。
待人到了后,老二献宝似的将每样水果都说一遍。
凌凌馋的直流口水,“那快些吃吧。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些水果呢。”
林云舒亲自剥开一个水龙果,拿着刀子给每人分了一块,“老二这法子倒是可行。到时候让他多种几株,成活率也能高些。”
林云舒咬了一个,味道不似她前世吃的那样甜,属于清淡的甜,带着点香味。
她约莫记得后世的火龙果都是经过改良,才变甜的。
吃完这个,他们又吃了山竹,蛇果,车厘子,蓝莓,牛油果等等。
大家将所有水果都品了一遍,虽说各人口味不一样,但是这次品水果,多数人认为蛇果和车厘子的口感最好。
老三咬着吃了一半的山竹,皱着脸嫌恶得不行,“这什么味儿呀?跟棉花似的,一点也不甜,不好吃!”
凌凌却是捧着山竹吃得香甜,瞅了眼被他手里捏得汁水恒流的山竹心疼得不行,“谁说的,这山竹多好吃呀。你呀,就是牛嚼牡丹,什么好东西到你嘴里都一个味儿。”
大家见她一个接一个地吃个不停,都觉得渗人,想到她是个孕妇,也许口味跟旁人不一样,也就能理解了。
老三不确定地问,“你真觉得这个山竹好吃?”
凌凌点头,“当然啊,你没看到我吃了这么多吗?”
众人见她真喜欢,纷纷将自己刚刚果篮里的山竹送给她,“那我这给你吧。别浪费了。”
凌凌乐不可支,“我真觉得好吃。你们呀就是不会享受。我还觉得车厘子不好吃呢,味道怪怪的。”
老三将自己的山竹给她,听她说不喜欢吃车厘子,就要上手去抓,“那我帮你吃了吧?”
凌凌只捏了几颗给他,将果篮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他,“这些都是你侄子的,你一个大男人跟你侄子抢,好意思么?”
老三一阵无语,“哎,可惜了我的山竹。”
凌凌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你自己不喜欢吃才送我的。我帮你吃,你还不高兴,你可真难伺候。”
老三:“……”
小四见崔宛毓喜欢吃车厘子,将自己剩下的都给她,小声道,“你吃吧。”
崔宛毓瞧了其他人,见他们没注意到这边,脸颊滚烫得厉害。
吃完水果,小四才想起来正事,看向皱巴着脸的老三,“三哥,你今天去赌坊查得怎么样了?”
老三摊了摊手,“赌坊的管事宋升说胡宝山前几日确实去过他们赌坊,后来在那边输了几两银子,身上没钱,就被他们撵出来了。”
听着合情合理。
老二总觉得他话里的意思有些奇怪,敲了敲扇子,“你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吗?”
老三不太确定,“那个宋升表面跟个文弱书生似的,但是他能管理那么大的一家赌坊,估计手段少不了。但他却说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话太假了。”
老三走镖这么多年,看人的经验比小四还要多。
听了这话,小四便知三哥已有主意,“三哥打算怎么办?”
老三转了转眼珠子,将盘旋在脑子里的想法告诉他们,“之前咱们在海边认识的那个陆时秋,他说他今天算过命,逢赌必赢。我打算带他一块去,赢他几千两银子。我看那宋升能不能做得住?”
这是引蛇出洞!确实是个好法子。
只是老二和小四对视一眼,面露怀疑,“你说的陆时秋真的能逢赌必赢?”
小四倒是对陆时秋有印象,依稀记得他同村的人好像对他印象不怎么好,可别是个爱说大话的。那他们把宝押到他身上就太失策了。
老三虽然不信陆时秋算命那套说辞,却对他的赌术有种天然的信任,信心满满道,“真的!我瞧着他今天都赢了好几百两银子。要不是有我在,他今天都回不来了。”
林云舒对陆时秋也有印象,“可我记得他家境好像不怎么好吧?”
如果真的能逢赌必赢,日子也不至于那样落魄吧?
老三挠头,“他也就是今天运气好。也不是天天如此。”
三兄弟将信将疑,却也知道这法子已是能想到的最好办法,“那我从牢里提个变妆高手过来给你化,保管让那些人认不出来。”
老三点头,又叫了下人,“你去客房将陆时秋请来吧。”
下人领命而去。
陆时秋跟着下人到达后院,见大堂里坐满了人,他一眼便瞧见坐在大堂正中间的老夫人以及她身边桌上摆放的果篮。
那果篮里的水果,他一个都不认识。
他视线一直落到这水果上,许久也未移开。
林云舒主动拿了个蛇果递给他,“吃吧。”
陆时秋接过来,抿了抿嘴,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老夫人叫我来可是有事?”
林云舒看向旁边的小四。
小四笑道,“是这样的?你说你今天逢赌必赢,可是真的?”
陆时秋额头滴汗,“是真的。”
“是这样的,我们想请你配合帮忙演一出戏。去赌坊赢上几千两银子。”
陆时秋腿都软了,他只赢了几百两银子都提心吊胆的,他们居然要赢几千两银子?心比他可黑多了。
转眼一想,他们是官,只要赌坊还想在盐俭县开下去,就不敢得罪他们。可他就不一样了,他一个升斗小民哪是那些赌坊的对手。
他跪下来,“大人,你饶了小的吧。小的不敢跟赌坊斗,我怕他们饶不了我。”
老三扶他起来,“你怕什么!有我保护你。”他又指着从外面走进来的老头,“此人会变妆,保管把你变得谁也不认识。”
陆时秋将信将疑。
老三也不废话,立刻让老头给他变妆。
老头先让他换身衣服。
老三原先穿的都是朝廷发下来的公服,动作利索,非常方便。
现在要变妆,自然先要选好身份。
可他这一身匪气,变起来还真不容易。
“不如就扮成暴发户吧?”林云舒觉得他这块头也就暴发户最像。
众人面面相觑,老头点头,“那你学几步。”
老三抬着下巴,吊着眼角,一脸的倨傲。老二将手里扇子扔给他,老三学着老二平时摇扇子的样子,大摇大摆,将个目中无人的暴发户演得十成十。
大家纷纷叫好!
凌凌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哎,你还别说,三弟也就扮暴发户最像。谁让他以前就爱仗着武功好,拽得二五八万的。”
老三冲她呲牙咧嘴。回到自己房里将自己的衣服都翻出来,找了一套金钱扣绸缎衣服,这面料还是他从京城买回来的。样式是盐俭县所没有的。这面料油光水滑,瞧着就富态。而且是他娘子亲手给他做的,充场面时才会穿。自打来盐俭县,他就没穿过。
换完衣服和鞋子,头发也不是平时胡乱扎的一个发髻,而是整整齐齐扎好戴上方帽,瞧着多了几分斯文。
衣服换好,头发梳好,老头开始给他变妆,浓黑且粗的眉毛剃掉一半,把老三心疼得直抽抽,再三确认,“这能重新长出来吧?我全身上下就这对眉毛长得好,你还给我剃了,以后我就没法见人了。”
老头点头,“放心吧,能长出来的。”
老三这话倒叫其他人都笑喷了。
凌凌捂嘴大笑,“往常见你拽成那样,原来你也知道自己长得磕碜啊。”
老三梗着脖子瞪她一眼,“谁说我长得磕碜了。我这是豪迈!你懂不懂。”
一向喜欢怼老三的林云舒难得附和他一回,“老三这是男子汉气概,男人嘛,野性,强壮也是一种美。老三这样就挺好。娘就不喜欢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看向林云舒,想看她是不是说反话,可她表情认真,态度诚恳,一点也不像平常怼人的样子。心里恍然,原来他娘喜欢这样的。
接着又开始修饰脸型,眼睛和嘴唇。
老头提醒他,“嘴上涂了膏,你不能喝水,也别舔嘴唇,要不然就露馅了。”
老三咕哝一声,“这可真遭罪。幸好只是半天功夫,若是一整天,我可受不了。”
过了一刻钟,焕然一新的老三转过身,让大家瞧。
还真是大变样!众人围着他叹为观止,“虽说身型没变,但老三整个人完全不一样了。原先的粗眉大眼,换成了短眉小眼,原先匪气凛然,现在却是张扬跋扈。”
赌坊里的人也算是见多识广,只靠外型未必能蒙混过关,林云舒到底不放心,再三叮嘱,“对了,你说话时,嗓子要掐着一点,嗓门不要太大,听过一句话吗?有理不在声高,你态度要颐指气使一点。如果怕露馅,那你就不说,吊着眼,用一种狗眼看人低的架势。”
老三虚心接受,看向陆时秋,“行了,轮到你了。”
陆时秋还是有些犹豫。
林云舒猜到他不敢跟赌坊作对,想了想,“这样吧,你就扮演别的赌徒,若是押大,你就拽下摸下自己的右耳,若是押小,你就摸左耳。要是都不押,就不动。”
陆时秋大松一口气,“那行,就这么办吧。”
老头给陆时秋也化了一个妆,他长得俊秀,给他整成掉在人堆里都找不着的普通人。
他原先的身量就极为普通,倒也不怕别人认出来。
做好之后,林云舒给了老三一百两银票,“输完了就回来,不能倒欠银子。”
说是逢赌必赢,但是谁知道是真是假。得给他定个底限。
老三接过银票,“娘,我都听你的。”
两人从县衙后门出去,绕了几条巷子才到了四海赌坊旁边的巷子。
陆时秋担心被他们识破,不敢进去,老三先进去,“我先进去瞧一眼,你待会进来。”
陆时秋点头,一直守在巷子里。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街道上的商铺已经都关了门,倒是不少人推着车子过来,摆起了夜市。
不大的街道摆得满满当当,只余一人走路的地方。
陆时秋缩着脖子守在巷子里,抿了抿唇走了出来,他站在赌坊门口,勾着脖子往里看,一副想要进去,却又犹豫的样子。
两个门房冲他招手,“小哥是不是缺钱?进来瞧一瞧,说不定就能发了呢?”
陆时秋下意识摸向钱袋子。之前赢来的银子都被他留在县衙,现在只剩下一锭银子塞在钱袋里,从外型上看,鼓鼓囊囊倒也有几分份量。
两个门房一左一右不停说好话怂恿他,陆时秋装作被两人蛊惑的样子,狠狠心一咬牙进了赌坊。
两个门房对视一眼,眼里直冒精光。
赌坊还是白天那个赌坊,只不过赌徒更多了些,人声鼎沸,吵得人脑壳疼。
陆时秋很快就找到顾捕头,这人哪怕变了妆,可这身量在人群里还是很扎眼。
买大小点的地方围满了人,陆时秋好不容易才挤进去。
他站在老三斜对面。
待色盅扣下后,他立刻摸了摸左耳,这是买小,他从钱袋里掏出那袋银子押了小,赔率是一比一。
老三眯了眯眼睛,将银袋随意往小上面一丢,还很欠揍得来了一句,“小!输就输!反正爷有的是银子。”
庄家低头一瞧,竟是一百两。他押在一赔五上面。
众人齐齐看向老三,“好阔气,有钱人!”
老三左手把玩两个白玉石球,随意地瞄了眼四周,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局是赢还是输。
大家都觉得这人心大,一百两银子,他居然半点也不在乎。
他不在乎,其他人就没他那么淡定了,纷纷开始押注。
石球摩擦的声音在这个吵杂的场所几乎听不见,老三竖着耳朵听大家的呼喊声,眼睛无意间瞄到宋升进了那间房,很快又将门关上。
老三正要转头,就听耳旁有人已经喊出声来,“真的是小!”
老三肩膀被人拍了下,一张脸凑过来,“兄台!你赢了四百两银子!可真能耐啊。”
老三低头朝赌桌上瞧了一眼,这才如梦方醒,“哦,我赢了呀。那就呈让了哈!”
庄家将银票扔给他,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一通,又开始摇色子。
这次色子摇得有点久,老三也没在意。他将一百两揣回自己袖袋,将剩下四百两用来押注。
庄家摇色子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瞧,却发现这人根本没有仔细听色子的声音,心里直泛嘀咕,色子向来都是听声的,他连听都不听,究竟是怎么判断大小的?
色盅押下,陆时秋摸了右耳,却将自己的一两银子押到小上面。老三心下暗笑,这小子还真是滑头,生怕别人发现他的蹊跷。
老三将四百两全部押到大上面,赔率依旧是一赔五。
庄家似笑非笑看着他,“押定了?”
老三摊了摊手,“那当然。我方大富是差钱的人吗?”
庄家平时最爱这种大方的主儿,可此时却是有些摸不清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瞧着也眼生,难不成是外地来的富商?
庄家将信将疑将色盅打开。
“又赌对了!”
“太厉害了。这回赢了一千六百两。这也太厉害了吧?”
庄家额头直冒汗,示意旁边的人去请管事。
没一会儿,宋升就来了。一天两次被人砸场子,哪怕宋升再淡定此时也有些崩不住了,目光沉沉盯着老三瞧。
又是一通表演,待色盅放下后。
这次陆时秋没有押,事实上其他人也没有押,全都看着两人斗场。
老三微微蹙眉,努努嘴,“就押这一次,赢就赢,输就输。”而后轻飘飘丢了一百两银票上去,却是一比一的赔率。
宋升眯了眯眼睛,慢慢揭开色子。这次三个色子没有叠在一起,以三角形的方式排列,每个色子的点数都是一。
押大押小表面上胜负是五五,其实并不然。赌场有条额外规矩,叫大小通吃。就是当色数是一样的时候,无论赌徒押大还是押小,都算赌场赢。
老三收了扇子,将扇子往自己另一只手拍,“庄家好本事!”
他打了个哈欠,“行了,今儿我累了,明日再过来玩!”
说完,大摇大摆出了赌坊。
宋升朝着旁边几个打手使了眼色。陆时秋抿了抿唇,待宋升进了房间,他才装作很丧气的样子出了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