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盐俭县最繁华的一条街上,有家春风楼,里面的姑娘个个娇美动人。

二楼雅间里,十几个男人围坐在一起,每人怀里都搂着位姑娘。

县蔚吴江拿起酒壶,将酒嘴对准怀中那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姑娘也识趣,伸着脖子去喝那酒,她露出半边雪白的胸脯,引得吴江如色中饿鬼扑上去啃咬。

就在他把持不住,要将姑娘抱到旁边及时行乐,却听旁边一男子嗤笑起来,“吴兄,你猴急什么呀?你家娘子昨儿没满足你还是怎地?”

众人嗤笑起来。

好事被人打扰,吴江火气也上来了,板着脸斥责对方,“好端端提那黄脸婆作甚。”

众人一阵哄笑。

笑闹过后,县丞高秉仁开了口,“也不知那县令何时才到?”

“高兄说笑了。他们途径三座山,个个山里都有土匪占据,别的不说,就说那雁山匪盗猖獗,已经聚拢几百人。个个身上都沾了人命官司。若是客商车辆人马,财物尽数收拾上山,人无碍。若是上任官员,钱财不仅全占,全家更是一个不留。”

有个富商拍着巴掌,乐道,“往日我们这些商人经过山,都被这些土匪打劫,也该叫他们也吃吃跟我们一样的苦头了。”

高秉仁惬意地眯眼,“可不是嘛。前儿个,我遣人去打探情况了,听说,前几日雁山有一队人马遭了灾。瞧着十之八九是那新县令。”

“哼,一个黄口小儿也配掌管我们盐俭县,也该让他知道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

“就是就是!”

众人端起酒杯,正要喝酒,却不想外头闯进一个瘦小衙役,仔细一瞧竟是留守在县衙的。

对方来报,说新县令已经到了。

高秉仁和吴江对视一眼,慢悠悠起身,朝其他人拱手,“我俩先去应付,改日再聚。”

大家全体起身送他们出去。

高秉仁和吴江赶到县衙的时候,在前衙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直到发现后衙的门被人撞开,两人对视一眼,压下心思,往后院去了。

顾家带来的东西已经全部搬进房间,后院空地一次排开摆着五口漆黑的棺材,吓了两人一大跳。

大堂,林云舒正带着凌凌将刚刚烧水的茶水倒给大家。

高秉仁和吴江进来,瞧见三十多个人或站或坐在大堂端着大海碗喝水,几乎每人身上都带着伤。

高秉仁故作惊讶问,“各位这是怎么弄得?”他随即朝旁边的吴江训道,“让你带着衙役们在街市上多转转,你瞧瞧这是哪个不开眼的,居然敢打县令大人家的下人。”

听他说仆人二字,众人怒目而视。

吴江脸颊微红,冲着高秉仁反骂回去,“放你娘的屁。我那些衙役在城中一天十几回巡视,怎么可能有人动手?我跟你说,你不许给我乱扣帽子。”

大家看着这两人当着众人面吵起来,面面相觑。

林云舒皱着眉打量这二人。

小四板着脸,上前打断,“行了。将衙门里所有能喘气的都叫来。等我办完手续,有话要说。”

吴江瞪圆了眼睛,瘦巴巴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这是读书人吗?怎么说话这么江湖气?

高秉仁压下心思,冲着他拱手告退。

等两人出去,小四交待几句,独自往前衙去了。

到了新家,还没拾掇,倒也没来得及做菜,林云舒拿了五两银子,让老大跑到城中酒楼定了五桌酒席犒劳大家。

许是死了人,大家也没什么心情划拳助兴,吃饱喝足后就各自回房睡觉了。

一直等到天黑,月亮高挂,繁星闪烁,小四才提着灯笼回了后院。他没有直接回自己房间,而是敲响母亲房门。

林云舒这会子还没睡,正待在房里写药方。

这次受伤的人特别多,为了让大家早点康复,林云舒决定给他们用好药。

她打开房门,见小四神色倦怠,请他进屋,拿起茶壶给他倒水。

小四忙接过来,“娘,我自己来。”

林云舒随他去,坐下后,“是不是不顺利?”

小四喝了半杯水,等喉咙不那么干了,才道,“县衙能用衙役只有五十人,恐怕无法剿匪。”

月国县衙的衙役是有明确归定的:门子二人,皂隶十六人,马夫十二人,禁卒八人,轿夫与伞扇夫七人,灯夫四人,库卒四人,仓夫四人,民壮五十人。

民壮俗称捕快。只有这些人才有点武艺,但仅靠他们根本不足以剿匪。

衙役们听说新县令要剿匪,个个吓得面色如土,跪地救饶。

吴江和高秉仁也一个劲儿在旁边劝说。

小四办完手续,就跟他们打了一下午口水仗。他现在心情郁郁,想找人说说话。而家里,只有母亲能够听他排遣这些事。

林云舒一早便猜到了。之前在西风县,她就听老二说,朝廷为了减少薪资,县衙里的捕快都是有定额的,于是宽慰他,“这些人平日只负责缉捕,剿匪还得要专门的将士来做。盐俭县与金国接壤,两国交界处都设有城防。不如你明日去驻守边疆的营寨借两百名将士。”

这些人都是能打能杀,一个抵得上捕快两三个。

小四当即喜不自胜,搓着手激动道,“娘所言极是。”

“好好回去歇着吧。”林云舒拍拍他的肩膀,突然问道,“你晚饭吃了吗?”

小四笑笑,“我吃了点糕点垫肚子,现在还不饿。”

林云舒气道,“怎么能不饿呢。你这傻孩子,给族人报仇,你也不能连饭也不吃啊。”

说着,带着小四到灶房。

晚饭吃剩的饭菜,林云舒让酒楼伙计收走了。

好在下午,有人上门推销细面,林云舒买了一袋子,倒是可以给他做碗面。

昏黄的烛火下,母亲慈祥又专注地揉着面,碾啊碾,那一条条的细面像是缠绕在他心上,这就是来自母亲的关怀。

普普通通的手擀面,没有油,没有盐,上面只放了几筷子从家里带回来的咸菜。

小四却吃得相当满足,“娘,还是你做的面好吃。”

“傻小子。”林云舒揉揉他的脑袋,“你媳妇一下子失去那么多下人,应该也很伤心。你要好好安抚她。”

“是,娘”

吃完饭,小四摸着温温的肚子回了房。

崔宛毓正在给娘家人写信,小四注意到她边写边哭,“如果我不让他们跟来,说不定他们就不会送命了。”

小四长叹口气,“这种事情谁能预料呢。”

崔宛毓写完信,小四突然道,“你这信现在写了,也寄不出去吧?”

雁山发出这么大的事,一时半会也没人敢从那边经过吧?

但是通往府城只能走那雁山那条道,除非从北边要塞绕道,但是那要经过外省,绕很大一个圈。

崔宛毓捏着信封,回头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能把那些土匪剿了?”

小四想了想,“我明日就去军队借兵。”

第二日,小四跟二哥骑马到城防驻扎地找将军借兵。

却不想连对方面都没见到,就被一名黑脸校尉给回绝了,“最近边境时有战争,将军们每日都要带领士兵训练,不能参加剿匪。”

老二拱手道,“既是练兵,为何不让他们试试胆量呢。据我所知头一回上战场的人,有许多人都会受不住那个血腥。”

校尉板着脸斥道,“胡闹!盐俭县的治安归县令官,我们只负责安防,守卫交界安全。要是被人举报,说我们与官府勾强,我们将军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自前朝皇帝杯酒释兵权,月国一直保持着军政分家的制度。若将军真的插手干预,被有心人知道,恐怕这个将军也要受连累。这坑爹的兵政制度!

小四没奈何只能憋气而归。

林云舒对月国这个情况还真不了解,只能宽慰小四想别的法子。

只是没想到,还不等他们想出法子。

县衙门外的鸣冤鼓就被人敲响了。

小四也顾不得那些盗匪,拿上官帽就上了前衙升堂,老二也跟过去瞧热闹。

到了堂上,小四端坐在县衙大堂,衙役们一脸肃穆安安静静站在两侧,等候苦主前来告状。

只是让小四没想到的是,来的居然是三个苦主。

一个年过五旬,头戴大红花,脸上露出谄媚笑容,穿得花里胡哨的婆子,进来后就是一通乱嚎,跪倒就拜,“青天大老爷,你可为我老婆子做主呀。前儿个,我儿子给我打了一对六两重的银镯子被人给盗了。”

不等小四寻问。

另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捶胸顿足道,“禀告大人,我家也丢了钱。那还是我爹临终前,留给我的最后十贯钱。全被偷光了。我连赌本都没了!”

最后一个似乎是个儒雅斯文的客商,“大人,我从南边带回来几只上好砚台,前几天投住在悦来客栈,昨儿刚卖了个好价钱,昨儿就被人偷了。那可是我全部的家当啊。”

三个人都是丢了钱财,小四便问,“你们有没有什么线索?或是之前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

三人异口同声道,“大人,我们的钱是被义侠赵飞偷走的。”

小四有些惊讶,“你们怎么知道是义侠赵飞所为?”

三人每人从身上掏出一张纸,上面印着四个朱红大字,可不就是“义侠赵飞”。

小四略想想就明白了,“这是小偷留下的?”

“对!请大人一定要帮我们抓到义侠赵飞呀。这个偷儿去年也在我们盐俭县偷过。”

“是啊,当时好多大户人家都丢了钱呢。”

看热闹的人也纷纷附和三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