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的那部戏本来计划是在十二月底杀青。
因为这位鲜肉让人捉急的演技，耽搁到了一月，终于在腊月二十五的时候，秦玄的戏份已经都拍完了。
多拍了一些镜头，到时候年后要是戏份不够，后期自己抠图就好。
导演送走了这尊大神，觉得自己心累，头发都白了不少。
因为行程的耽误。秦玄原本有机会去做《偶像练习生》的导师，也因为戏没有拍完的原因，没有签下合约。
刘洋这个祖宗可以说非常服气了。
鹅厂出品的选秀节目，多好的机会，秦玄就这样磨磨蹭蹭给错过了。
他就冷眼看着，好不容易杀青了之后，秦玄就巴巴跑到了江千柔所住的小区。
秦玄裹着厚重的军绿色大衣，用黑色的帽子把他的脑袋裹得严严实实，还带一个口罩，恐怕就算是姜芃芃这样的骨灰级粉丝也没办法认出自家蒸煮。
“我去看看。”
刘洋露出一个假笑。
赚钱的大流量，他能怎么办？只能够由着秦玄了。
前段时间，他确实想过放弃秦玄，在公司里转悠了一圈，发现其他人更一言难尽。
秦玄好歹还是有进入名牌大学的实力，智商多少在线。
现在娱乐圈的氛围，让刘洋看着新人的做派，眼皮子直抽抽。
秦玄除了心心念念是江千柔之外，其他的反而没什么让人头秃的麻烦事。
秦玄在江千柔所在的小觑门口来回走，很快就等到了这个小区买菜回来的阿婆。
两人抱怨冬天的菜价贵，然后就提到了江千柔。
“整个S市就只有六个人进入国家集训队，里面就江千柔的成绩最好。这小妮子也太厉害了，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
“这还只是培训了半年的时间，要是再长一点是不是就直接入国家队了？那就是为国争光。”
“了不得，没看到现在江大海还有钱文芳走路都带风，春风得意的。我是觉得那妮子一直都聪明，从小就厉害，还是耽搁了，要是去送了少年班，现在说不定大学都毕业了。”
秦玄上前一步询问：“你们在说奥赛培训？这里有人要进入国家队？”
秦玄听到了江千柔的优秀，藏在口罩下的唇瓣也弯了起来。
“哎？”
这样一个带着口罩的人忽然问起江千柔，让买菜的阿婆有些惊讶。
秦玄解释说道：“我本来是给我妹妹拍照的，她是秦玄的粉丝，身体不好发了烧，就非要我过来。但是我听到你们提起了江千柔，好像是奥林匹克什么的。我想，鼓励一下我妹妹。”
一个拉长了声音，“秦玄啊……”
另一个则是问道：“秦玄是谁？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悉。”
“秦玄就是地铁站里上抓香水瓶子的，歪着个脑袋的那个男的。”
“哦，是他，居然也是咱们这个小区的？”
“隔壁小区，现在没多少人过来凑热闹了，之前十月演唱会，说是找什么小狐狸，弄得一大群女生天天没事就跑过来闹腾，一个两个都不好好学习。”说到了秦玄，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阿婆满是怨念，“明明也算是咱们街道办的，本来成绩也不错，非要去H国搞什么练习生，现在出名了，但是带得太不好的头了，我家孩子天天嚷嚷着。”
秦玄在口罩下的唇抿了起来，眉头也皱起来。
成名之前，还有人这样打趣他，成名之后，就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些话了。
而且他听出了这位老太太说话对寻找小狐狸这件事十分不以为然。
一个老太太看到了秦玄皱眉头，扯了扯另一个人，“人妹妹追星，不说这些。”
红羽绒服的老太太看了一眼秦玄，絮絮叨叨：“什么事情都没有学习重要，我就喜欢江千柔这样的，踏踏实实读书多好。现在什么《偶像练习生》里面那个程啥啥的，也学着秦玄不读书，里面不少倒霉生瓜蛋子这样做。”
秦玄说道，“能多说一下江千柔的事吗？我妹妹也是高中生，学习成绩也还行，我也为她追星的事头疼。”
江千柔是小区里的骄傲，老太太自然愿意多说几句。还得顺带踩一踩秦玄，那个带坏风气，勾得学生不好好学习的臭榜样。
秦玄的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在这群老太太的心中，江千柔才是街道办的骄傲，是整条街的紫微星。
他则是被踩到了泥地里，老太太们对电视上层出不穷的选秀，那些小姑娘们口中的【小哥哥】不以为然，深深觉得，当年秦玄要是自家的孩子，怎么都不能让他进娱乐圈。“娱乐圈都是糊糊弄弄的。”红色羽绒服老太太最后给了结论，“天天拍个广告啊，折腾那啊，什么的，又没有什么代表作，不知道闹腾啥子。我那天在地铁上看到小姑娘抓着手机，在嗷嗷的，我问她，秦玄有啥子代表作，她小姑娘就说了一圈记录，这感情好，什么代表作都没有。”
秦玄忍不住说道：“好歹一场代言费，都是百万千万。”
“那经得起查税吗？”
秦玄被一梗。
老太太太过于犀利，“反正就是炒作，像是股票一样，哄抬物价，其实底子都是虚的，钱到自己手里也不知道有多少，过几年就换了个什么流量明星，还是学习好重要，知识都是自己的。你这个小伙子也别老想着教育妹妹，自己要以身作则，不能那么浮躁。”
秦玄听着老太太们的话，终于知道了江千柔的消息，在京都的集训队里训练，如果通过了六十选六的比拼，就会飞到国外去比赛。
知道了江千柔根本没回来，就往保姆车上走去。
刘洋坐在保姆车里，开着pad看着《偶像练习生》，里面那个叫做程渊邴的，明显是在复制秦玄的路线。
程渊邴因为出生好，曾经和尹家人出入各种高档聚会，因为见得多，长得好，镜头对他有偏好，就显得综艺感爆棚。
刘洋是眼睁睁看程渊邴的粉丝数飞快涨起来，还有了自己的站子。
刘洋就觉得，如果要是秦玄做了《偶像练习生》的导师，一个是正版一个是盗版，高下立见，看程渊邴还立什么人设。
程渊邴发展得越好，就等同于抢他的饭碗，刘洋忧心忡忡的。
刘洋看到了秦玄拉开了保姆车，开口说道，“走吧。”秦玄脱下了厚重外套，取下了帽子还有口罩。
“这么快？”
“人不在。”秦玄有一种无力感，他高中在明德念书，成绩不错，但是从未走过竞赛。
他是流量明星，星光璀璨，心里又念着旧情，他总觉得，江千柔一时不接受他，早晚会被打动。
但是没想到，在路人甲的心中，他这个流量明星没什么用，反而是江千柔身上笼罩着学神光环。
明明是归国流量，一笔代言费就是千万级别的，在路人的心中，他就是靠脸吃饭，每天都是炒作，连个代表作都没有。
而且那个老太太说得也是对的，到手没有那么多的钱，长江后浪推前浪，早晚会被新的流量取代。
而江千柔踏踏实实学习，学到的知识都是自己的。
刘洋不知道秦玄在伤感什么，就把pad递给了对方，“你应该看看，这个star组合，里面的程渊邴家世好，又在复制你的路线。”
程渊邴才十八岁，这一波造势汹汹，明显是看中了秦玄的资源，想要分一杯羹。
秦玄把刘洋手里的pad一推，摇摇头，“我应该磨练演技，好好出作品。”
刘洋一愣，看着秦玄没像是开玩笑，“你疯了？”
“上次拍戏我没上心。”秦玄的眉头皱起来，他有些后悔自己的敷衍，“是不是应该出自己的代表作。”
秦玄这样一说，心中就豁然开朗了起来。
流量明星，这最快地让他聚拢了所有的目光，但是到了一定的时间，必须要沉淀下来，好好琢磨自己。
秦玄本来在找到了江千柔，但是江千柔又不肯接受自己，一度失去了方向，现在他觉得自己又找到了方向。
刘洋像是踩在了狗·屎一样。
他看着秦玄，是因为成名太早太快，一切来的太轻松，他根本就是瞎胡闹吧，流量明星，吃得就是年龄还有外貌的红利，打算闭关进修？
那不就是找死吗？
pad还在播放，忽然听到了程渊邴提到了达通娱乐，刘洋的脑子灵光了起来。
“秦玄，你真的能够让程渊邴吃你的红利，拿走你的资源吗？”
就算是层层剥削，二十岁的秦玄手里也有了不少的钱。
对刘洋的话，没有放在心上，“没有程渊邴，也有其他的ABC。”
刘洋说道，“你的那个小狐狸，和达通娱乐的总裁走得很近。”他带着蛊惑的意味，“程渊邴的话，是尹总的表弟。”
尹临川？
秦玄本来一门心思想要磨练自己的演技，金钱和名利来的太容易，他确实也不珍惜。
进入娱乐圈的目的就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找到小狐狸。
想到了上次江千柔和尹临川在一起，如果是别人可以，但是尹家人的话……
他把头扭向刘洋。
刘洋说道，“磨练演技的事不急，剧本哪儿那么好找的，你想想看，上次尹总警告你也就算了，现在一个表弟，也要踩在你头上，想要抢你的资源。”
把pad的进度条往后拖，果然里面提到了母亲是尹蓁蓁，后面的问答里提到了表哥。
是的，别人可以，但是程渊邴不行。
“先回京都。”秦玄若有所思，“《偶像练习生》那边是不是有个临时导师？”
刘洋笑了起来。
秦玄愿意和程渊邴斗法，那就是重新有了经营自己人气的意愿。
“你多了解一下。”刘洋笑着说道，“程渊邴那边，吸得都有你的粉丝。”
***
江千柔不知道前几天自家门口还有这样一出戏，就算是知道了，秦玄是否愿意和程渊邴斗法，都与她无关。
她和吕嵩老师到的王德权老师的家里吃饭。
一进门就是热气腾腾的高汤香气，霸道地绕着整个屋子，让吕老师夸张地说道，“好香啊。小江同学，我跟你说，你可是有口福了，我们王老师的手艺很好。”
王老师在家是下厨的那个，这汤是他熬得不说，煮火锅的鱼丸、牛肉丸都是他手打的，还有饺子也是他擀皮撵出来的。
王老师的妻子是退休了的医生，以前上班的时间日夜颠倒，王老师的工作也忙，但是比妻子要规律，都是王老师做饭。
一百多平的房子里，不是刘医生的锦旗，就是王老师的奖状。
听到了这次考试的实验题是在S大做得，王老师对着吕嵩老师说道：“是该这样，S大的实验室还是比明德要好。”
明德实验室好，是碾压各个高中，但是和真正的大学相比，就不够看了。
理论高分，实验完美，总分第二名的好成绩，两位教过江千柔的老师心里都很清楚这个排名的含义。
加上江千柔的心理素质好，基本就是准国家队的苗子。
吕老师擦了擦因为火锅热气而起了白雾的眼镜，“王老师的丸子还是这么劲道。”
王德权老师含着笑，教书了那么多年，看到孩子成才是最高兴的。
因为是腊月二十九，王老师还给了江千柔红包，不让她拒绝，揉了揉她的脑袋，“就是压岁钱，也不多，过年沾沾喜气。小江好好努力，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从王德权老师的家里离开了之后，江千柔想到是自己回家，但是吕嵩老师非要先把人给送回去。
*
江心怡小朋友在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就霍得站起来，不等着人开门，就把房门打开。
“姐！”
像是小炮弹一样弹射到了江千柔的怀里。
江千柔把人给抱起来，托着江心怡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尹临川。
那时候他抱着她，是不是也觉得像是小朋友一样？
长睫颤了颤，耳垂红润了起来。
应该不是的。
之后在幽暗地环境里，含住了她的耳垂，显然不是把她当做孩子的。
那种亲昵，是特属于男女朋友之间的。
“你别累着你姐姐。”江大海呵斥。
江心怡吐了吐舌头，从江千柔的身上跳了下来，“我就是太高兴了。”
江千柔看着养父，“没关系，我抱得动。”
人来没有回来，年前这次考试排行第二的消息已经发了回来，江大海看着养女。
白炽灯的光像是给她镀上了一层光圈似的，俏生生的好像比其他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要白皙漂亮。一双琥珀色的眼灵动明澈。
江大海想到了前几天的春风得意。
“老江啊，你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就是领·养了江千柔，这孩子太出息了。”
“你也没怎么培养，孩子自己这么出息，太不容易，也太厉害了。”
江大海这段时间风光极了。
江大海本来觉得，他和妻子领·养孩子确实带了点不纯的目的，但不是很快就接受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教育，不敢动什么歪脑筋了。不缺吃不缺穿，教育也跟得上，也没打过这个孩子，对她不错啊。
等到这次知道了江千柔入了集训队，知道了考了第二，正好外地过来的一个旧友过来，就在家呷了点酒。
江大海吹牛说道：“第二名啊，六十个人里要六个人，这基本就是要进国家队了。我才知道，这个竞赛也有金银铜奖牌。嘿嘿，有点像是那个奥运会！学术界的奥运会，要是弄个奖回来，那就是为国争光！”
或许是喝得有些多了，老朋友就忍不住说道，“这么优秀的养女，其实你还是耽误了，要是认真点培养，别把孩子当做是私有物，这孩子还能更出息。”
他当时愕然，“我对她挺好啊。”然后不以为然地挥挥手，“老李啊，我刚刚说了是第二名，基本上进国家队很稳，这不已经很出息了，还能怎么出息？”
“千柔这孩子从小就聪明，要是心怡像是她这样，你们会更好培养吗？还有初中也是随便选的，更别说高中了，要是在明德，她能有这么大的进步？”
江大海忍不住说道：“她在明德，也有培训化学啊，我记得叫做王德权老师。”
“老江，我是阴差阳错知道的，江千柔的头发为什么剪短，那是因为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你说过她自己成绩好，一中奥赛班看重她，但你没想过她为什么忽然就自己做了决定，要转学？你领养了她，就应该担起责任，她是很聪明，但是她还是个孩子。”
江大海听到了这里有些沉默，明德高中里过得高兴不高兴，他好像当真不太清楚。
“就是因为看着好像过得去，所以估计也没什么人和你说。但是知道了这孩子去了集训队，才知道你们一直耽搁了她。你想想看，以前文芳都是在家里摆牌局的，就没想过影响她写作业？我以前也说过这件事，你都不放在心上，后来有了心怡，文芳就不在家打牌了。”
这话说的太戳心，也确实是事实，让江大海自己给自己斟酒，火辣辣的酒水从口腔里顺着食道滑到了胃囊里。
那个朋友说道，“你说还能不能出息？我告诉你，你可以！我也有个邻居，孩子是去了少年班，我当时和你说过吧，你当时没放在心上。江千柔现在是不错，但是你没想到，她本来可以走更远？那个上少年班的孩子，和江千柔一样大，他是十三、十四岁的时候就去参加了奥林匹克竞赛的物理组，最后拿了铜牌。十七岁的年龄，现在大学毕业，在实验所里做项目了，都已经开始领工资了，还是国家的保密项目！”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你听我的，不是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奖金，小荣誉，也别理会那个校长给的好处，把人给送到少年班去，她可能都在给国家做贡献了！？”
“以前这话，我说出来，你可能觉得夸大，毕竟江千柔没做出来成绩，但是现在我就敢说，能进国家队的，这孩子的智商绝对高，你当年就可能拖人后腿了。”
江大海看着江千柔。
乖巧听话成绩好，因为小学六年能够拿各种奖项，没让孩子调级，没想过让人去读少年班，中考拿了状元，为了十万块读得是明德，还有……
他差点被妹妹说动，不让这个孩子读书。
他深吸一口气，想到了老友最后的话，“也有可能是我说多了，真的去了少年班也不会怎么样，你就当我喝多了胡说八道，总之，以后尽力给孩子个好环境，恭喜千柔这个孩子，希望她可以走得更远，做国家的最顶尖的那批人才！”
过去的事，也没什么办法，现在他们夫妻能做的，就是不拖孩子后退。
江千柔只觉得江大海的眼底有什么在涌动。
华国的长辈就算是知道自己有错，也从不会承认。
和好的方式通常是……
江大海清了清嗓子，“我今天早晨和你妈去国外的一个大超市买了点新鲜海鲜，晚上给你做好吃的，算是给你庆祝庆祝。”
钱文芳因为江千柔的事本来也是高兴，等到听到了丈夫那位老友的话，心里头也忍不住琢磨。
是不是差一点，就耽误了她？
这种心理一直持续到后来江千柔发paper，出国交流，破解猜想，上了A国的《时代周刊》……
一连串的荣誉登载在报纸上，他们夫妻两人，高兴的同时总是很心虚。
或许很多个关键点，他们都拖了后腿，差点坏了这样一个国宝级的人物。
幸好……江千柔名字柔柔弱弱，性格十分坚韧。
*
腊月二十九，虽然还不是除夕夜，江家在做饭的时候，抽油烟机抽到了外面，让人赞叹一声真香。
这顿专门为了江千柔做得晚饭，要比真正大年三十的晚饭还要丰盛。
时间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
坐在沙发上，看着好像和往年没什么分别的春晚。
在江心怡揉着眼睛的时候，一个又一个哈欠的时候，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新的一年到来。
尹临川的来电音乐提示是专门设置的。
江千柔走到了房间里，接听了他的电话。
京都和S市都禁止鞭炮，十二点的夜晚静谧。
尹临川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江千柔的耳边，“新年快乐。”
农历新年也过了，距离他的小姑娘的生日还会远吗？
隔着电话，也听得出那情意。
面颊微红，江千柔也小声说道：“新年快乐。”
“还有二天。”尹临川低低地说道。
还有二天，就要再见到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