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宁在见到江千柔之前，听过尹芝玉提过她。
因为尹芝玉的崇拜，试图在心里拼凑出江千柔的形象，但怎么都无法成功勾勒不出来她的模样。
第十名的成绩进入国家集训队，应当是个学神，偏偏又和尹芝玉的大堂哥在一起。
尹临川她也见过，虽然长得英挺俊朗，但是以十七岁的年龄和成功人士谈恋爱？
太疯狂、太矛盾了，谢宝如试图想象江千柔的模样，总是觉得云层缭绕，蒙着厚重的迷雾。
现在她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云开见月，那种矛盾在她身上似乎可以糅合起来，让人觉得……如果是她的话，好像没关系，这种人好像生下了就应当是人群里的焦点。
她们三个人坐在一家靠窗静谧的咖啡厅里，午后的光笼在她身上，就连江千柔的长睫也被小心翼翼镀上了细碎金光，美得像是一幅画。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首先要看目录，然后再看看前言，你看看，里面写得很清楚，这几年的重点和方向。”
谢宝如带着这次的集训书，江千柔就在一张空白的A4纸上写下了往年的重点，然后是这几年的方向。
按照类别写下了医疗、食物、繁殖等类别，再把设计到3D打印人体器官，细胞分化，转基因等具体的技术写成了树枝的分叉上。
像是一棵树，原本只是一根树干，在江千柔的巧手下，迅速地分叉繁茂了起来。
再往下一点点梳理编书的前言，关于此次奥赛培训的国内培训的方向。
在编者心中的生物知识网络应该的方向应有尽有地写在A4纸上。
用不同颜色的笔还有符号，错落有致地区分开不同的重难点。
谢宝如从没有用过这样的办法，包括尹芝玉也是看着这张梳理出来的网络。
“芝芝，你也可以试试看。高中课本是同理的。自己梳理出来的只是网络，借助五感。”白皙手指点了点太阳穴，她的声音里也带了愉悦，“在脑中想着，我坐在冬日里的咖啡厅的窗户边，阳光在身上暖暖的，我首先写的是往年方向，包括了几个要点，我喝了一口咖啡，奶泡在口腔里炸开，接着我写的是……有哪个地方记忆模糊了，就借助当时的场景，倒推出来写的是什么。”
单独而又纯粹的简单记忆是很难的，如果充分动用起来所有的环境，还有身体的五感，就很容易回忆起来。
尹芝玉看着江千柔，一瞬间有些失神。
江千柔本就生的好看，整个人被镀上了金光之后，有一种杳杳然不似在人间的感觉，淡色的瞳眸里揉了碎金，半长不长的头发挽成半丸子头，还有几缕调皮碎发垂在她的面颊上。
那种阳光下的静美，是难以忘怀的画面。
尹芝玉用了江千柔说的五感，没记住梳理出来的奥赛重难点，而是记住了：冷冬、阳光、咖啡厅、美人。
江千柔用手指执起素白瓷咖啡杯，她低头呷了一口，然后放下了咖啡，眨眨眼看着尹芝玉，“看我做什么？”
像是打破了魔法，尹芝玉回过神。
哎，不能私下里和姐姐吐槽，大堂哥居然拐带高中生小姑娘。
一个漂亮模样乖巧的小姑娘，脑子又聪明，处事通透。
喜欢了当然得提前戳上属于自己的印章，预定下来。
要不然，小白兔就被其他的大灰狼给叼走了？！这是肯定的，这样的江千柔，谁不想要呢？
大哥就是机智！有远见！
尹芝玉很欣慰。
尹芝玉那种老母亲的眼神，让江千柔觉得怪怪的，下意识地再次呷了一口咖啡。
谢宝如乖巧地等江千柔继续讲解。
接下来就是真正展现技术的时候。
谢宝如知道了理综只丢掉五分的江千柔，有堪称恐怖的记忆力。
对照目录重点圈住的目录，她可以直接对应讲出这是《生物》课本里面的第几章，有一个什么拓展阅读可以对照结合来看。
奥林匹克竞赛不是空中楼阁，而是从高中知识延伸拓展而来。
明明不参加生物组的竞赛，她却把高中的生物知识掌握得很牢固。
“不知道S市的课本和京都的课本一样不一样，建议你翻阅高中课本，两边结合来看，会加深你的理解，尤其是你觉得难得部分，高中课本有一个很好的启发作用，不要觉得课本简单，增添删减还有审核都是举全国之力，每年都会根据新的科研成果，重审一次，知识凝练又是重中之重。”
江千柔写了一串网址，又写了一个名字，“这个平台，他的课程里会有对应延伸，你可以倍速看一下。我知道时间紧，几个重点版块，要抓大放小。”
江千柔说完这话，别说是谢宝如了，尹芝玉的脑袋都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着。
两人相视一眼，尹芝玉像是在说：看，我推崇的小姐姐厉害吗？！
谢宝如郑重肯定。
“对了，其他科目，有介绍吗？”
江千柔又写了几个名字，“这是我觉得讲得不错的。”
尹芝玉郑重地把江千柔写好的东西拍了照片。
到了最后，江千柔抿唇一笑，对着谢宝如说道：“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我知道你担心春节前的那次测试，但是过度的紧张会适得其反，再说了，六十进三十又不是终点，最后只要六个人。”
谢宝如看着江千柔，毫不怀疑，如果她准备的是生物竞赛，就算是只给她半年的时间，她也有进入国家集训队的能力。
谢宝如叹息似的说道：“你太厉害了。”
尹芝玉忽然问道：“我大哥当年也是这样学的吗？”
“差不多。”江千柔说道。
修真心法过于简练，所有的字词揣摩，无时不刻不在进行，还会多听其他道长的讲解。
把心法吃熟吃透，是最基础的工作。
这样的习惯显然她和尹临川都保留了下来，从小学习就是这种态度，把书本上涉及到的知识弄得清楚明白。
“多掌握办法。”江千柔说道，“为什么学校十一点半熄灯，就是为了让大家好好休息，自己做一道难题，绞尽脑汁做出来了，快乐吗？当然快乐。”
在场的两人都是好学生，能够get到江千柔的意思，学习本身就是一件快乐的事，尤其是解决一道难题，那种快乐溢于言表。
因为有正反馈，他们才会坚持学习，不光是有了解决难题的快乐，还有了被老师、长辈褒奖，同龄人赞叹的快乐。
很多人觉得学习枯燥，是不知道那种学习好了之后背后的快乐。
“但是要是熬夜换来的，白天就算是不打瞌睡，思维也会有点迟钝。”江千柔说道，“高效休息，白天在讲题的时候，加快阅读题干，老师都会给几分钟让你思考，不要觉得难，自己不会，就不去想，尤其是熬夜了之后，很容易有这种畏难情绪。奥赛本身也是一场考试，要找到得分点，自己有了一个思路之后，再听老师是怎么处理的。”
谢宝如恍然大悟，她就是晚上去做让她觉得有些困难的题目，感觉自己好像学到了新知识，等到白天听课又觉得自己知道的有点少，晚上继续做难题，形成了恶性循环。
尹芝玉用甜品勺舀了一块芝士，醇厚的香气在口腔里弥散开，她眯了眯眼睛。
她自己涨了见识，尤其是看到谢宝如听进去了江千柔劝说，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知道我的问题了。”谢宝如点点头，有些奇怪地说道，“柔姐，我觉得你不是敝帚自珍的人，那为什么你们宿舍的人还是熬夜看书啊。”
“你是生物组，我是化学组。咱们没有直接竞争关系，而且你和芝芝是好友，我也算是，所以我的话，你听得进去。”江千柔摊开手掌，表情无辜，“室友是按照科目分类，我能够感觉得到，我学习时间没那么长，让她们松了一口气，我这个时候要是劝她们少学习一点，你觉得会听我的吗？
尹芝玉抢了一句话，“我和千柔姐姐是嫂子和妹妹的关系！”
谢宝如笑了笑，江千柔说得这些告诉了室友，她们也容易多想，觉得是不是因为竞争关系，心中还会患得患失。
“谢谢。”谢宝如真心实意地说道，“不管我最后有没有进入前三十名，都感激你，明年还有机会。”
在这家咖啡厅里说说话，基本上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因为喝了咖啡，吃了点甜点，肚子也不会太饿，晚上就去了一家粤式的餐厅，主食是粥，再吃点精致的餐点，难得的休息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
江千柔到宿舍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正在屋里讨论题目，看到了人回来了，停下了讨论。
王茜问道：“你今天是去约会了吗？”
这位第十名进入集训队的室友本来就生得好看，平时最多是扎个小啾啾，今天手里拎着菱格小方包，穿着毛呢外套，郑重其事地让人觉得有情况。
江千柔听到了王茜的询问，想到了约会，就想到了储物室里的情形。
他的一只手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横在墙壁上，把她逼在狭小的空间。
想到了那铺天盖地的草木冷香，还有男人灼热的温度。
被他咬过一口的耳垂都有些发烫。
等到两人离开了储物室，其他人没说什么，但江千柔总觉得尹家人在偷偷打量。
王茜本来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江千柔红了脸，居然真的有情况，王茜有些好奇，“哇，真的是约会？你男友是京都人？”
她还记得江千柔是S市的人，怎么会在京都约会？
这个时候否定已经没有意义了，江千柔笑了笑，一边放下了小包，一边脱下了外套，说道，“他父母在这边，今天是去他家吃了饭。”
“难怪打扮这么漂亮。”方倩雯一听来了精神，笑眯眯地说道，“约会的话，也不多待一段时间？这么早就回来？也不多缠绵缠绵？”
看着是笑眯眯的，江千柔知道这个话里的深意，无非是觉得她多约会，最好减少复习的时间，自己就多了机会脱颖而出。
方倩雯是排名第二十九名进集训队的，她还当真是打着这个主意，看到了江千柔只是笑了笑，就语气夸张地说道，“难得一个寒假时间，你们平时肯定也没办法约会，现在你又是封闭式集训，不应该多待一阵吗？要不就是平时多联系啊，都见父母了，不见面也就算了，平时都不多联系，不就感情生疏了吗？”
能够进集训队的，有谁是傻子？
王茜和刘蕙两人不吭声，也都知道方倩雯的意思。
王茜和刘蕙两人的排名一个在四十二名，一个在五十六名，方倩雯这是觉得她们两个没什么威胁，加上一起商讨总比自己进度快，才会拉着她们两人。
今天一起吃饭的时候，还讨论了江千柔，说她学习的时间这么短，晚上也不加班加点，天天洗澡洗衣服都要花一个小时，别到时候第一轮就淘汰了，才好看，那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让人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就算是后来方倩雯飞快地解释，她其实是担心江千柔，她们两人多少留了点心理阴影。
江千柔不客气地说道：“那就是我的事了，方倩雯你自己好好看书，支链居然会数错，我觉得你退步的有点厉害，下周的考试加油。”
方倩雯脸色一下子变了，声音也尖锐了起来，“我是关心你。你至于说话这么难听，还诅咒人吗？”
“你们洗澡吗？”江千柔不打算吵架，这时候干脆不理会方倩雯，问着另外两人，说道，“我打算洗澡的时候，你们要用卫生间先用。”
另外两个人说道，“不用卫生间。”
江千柔看着方倩雯，她重重地把自己的凳子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你用吧。”
淅淅沥沥的水声很快响起，方倩雯咬着下嘴唇。
她仔细想着上次答错的题目，那次是因为脑子有些迷糊了，才会答错。
她松了一口气，打开了书，再次看着题目。
只是题目根本就看不进去，江千柔的话犹如魔咒响在耳边，“我觉得你退步的有点厉害！”
方倩雯紧紧捏着笔，她是第二十九名进入到集训队的，春节前就要淘汰十五人，如果退步的话……
眼前都似乎出现了重影。
日日夜夜的复习走到了今天，她怎么可以退步？
国家集训队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了，方倩雯以前的那些小骄傲和小自信在这里被打击得一塌糊涂，尤其是排在前面的几个人，反应速度又快，有时候还不是用中文答题，而是脱口而出说得是英语学名。
她在心中给前面的人排了序，觉得有四个人很稳可以进入最后的国家队，她也不笨，不和最顶尖的那几个人比，多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先进入前三十，再进入前六……
只是江千柔今天的话像是一个魔咒，“退步了”“退步了”“退步了”
就连宿舍里那几个按照排名根本没戏的人都在拼命，还有其他人呢？
是不是在拼命地学，她的天分又不是最好的，会不会有三十一二名的人奋起追赶上了她，把她从第一轮就淘汰出去。
方倩雯的手开始发抖，眼泪猝不及防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不想让人感觉到自己的狼狈，扯了纸巾，蘸干了眼泪。
*
江千柔不知道自己那句话的杀伤力，把方倩雯弄得哭了。
就算是知道，也是方倩雯撩拨起来的。
江千柔洗漱完了之后，在卫生间里把头发吹得半干不干，把衣服也都给洗干净了。
坐在书桌前，她给尹临川发的微信已经有了回信，还是一连串的消息。
【你到宿舍了就好。】
【有点不开心，本来以为会有更多的约会时间，今晚上本来准备带你去铭德餐厅，等你考完了，不急着回S市，我带你去尝一尝这家的味道。】
【[图片]】
【[图片]】
【[图片]】
【我觉得你会喜欢的，我还知道很多餐厅，到时候和你一起去。】
江千柔对着手机就笑了起来，给了尹临川回复：【好啊，我很期待，^_^】
尹临川看着江千柔最后的那个颜表情，薄唇扬起了细微弧度，眼底也有玩味的笑意，【这个笑容不像你，你笑起来要比这个羞涩一点，就像是这样，o(*////▽////*)q】
看着这么大的颜表情，江千柔开玩笑回复：【我的脸有这么大吗？宝宝生气了.jpg】
【脸很小，还没有我的一只手大，皮肤白白的，模样也很可爱。】
江千柔看到了这个消息，脸上刷得一下就红了。
记忆力太好在这个时候就成了坏事。
太糟糕了，她清清楚楚记得他的手碰触她面颊的所有细节。
想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细细地描绘她的面颊。
他的手指擦过她的眉，她的眼窝，点过她的鼻，最后停在了她的唇上，像是在作画一样。
江千柔用头磕在桌子上，试图用冰凉桌面让自己的温度退下。
还没有回复，就看到了尹临川的下一条微信就过来了，【害羞起来，面颊粉粉嫩嫩的，很可爱，很漂亮。想亲，特别特别想的那种。】
如果说刚刚还只是红了面颊，现在江千柔的身子轻轻颤抖了起来，圆润的脚趾都在拖鞋里蜷缩了起来，那种温度从头烧到了脚，羞得让人不知所措。
王茜是坐在江千柔对面的，在江千柔用头嗑桌子的时候就回头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她的面颊贴在桌子上，脸上红彤彤的。
王茜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发烧了，不舒服？”
方倩雯已经整理好心情不哭了，她听到了王茜的话，耳朵一动，压住了转过头的冲动，她捏着笔，没回头，看是悄咪咪听着这边的动静。
江千柔是发烧了吗？那太好了。
要是生病了，集训的时间这么短，她的排名还可以再跌一点，最好直接跌出前三十名。
江千柔瓮声瓮气地回答：“没事。”
王茜还是有点担心，“刚刚你回来的时候挺好，我听你说话有鼻音，是不是洗澡太勤，你感冒了？要不然我陪你去看队医？”
每年的集训队里都有人学得生病，所以也配备了队医。
方倩雯不怀好意，江千柔不会客气地会怼，但是王茜是关心她，江千柔只好回头，清了清嗓子，“我真的没事。”
王茜看到了江千柔的模样，立即就知道自己是误会了。
她的脸上却是是通红，却不是那种带着病态的潮红，一双眼也是波光潋滟。
江千柔原本的气质清冷之中透着点纯，现在羞涩模样，就带了点妩媚。
这种清纯和妩媚的糅合让王茜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啊、你、你没事就好，老师也说了，每年集训队里都有生病的，你要是不舒服了，就要及时看队医。”
“我知道。”江千柔说道，“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眼睛要跟着自己一辈子的，不要把眼睛给熬坏了。”
方倩雯听到江千柔不是生病，心里有些失落，要是生病了该有多好。
江千柔和王茜说完了话，做了一番心里建设才打开手机。
打开就是尹临川的微信，【宝宝是不是害羞了？】
又过了一会儿，尹临川再次发过来微信，【宝宝你在干嘛？】
江千柔：【刚刚室友找我有点事。】
江千柔看了一眼，现在才九点，正准备给尹临川说自己准备做题，就看到对方的消息。
【你先忙，回聊。晚上十一点见。】
在S市，江千柔晚上是十一点睡觉，在集训队里，十一点半熄灯，她得考虑到室友，作息也改到了十一点半。
到了晚上十一点就不会看书，半个小时的时间通常和尹临川说说话，然后十一点半准时睡觉。
看到了这条微信，她浅浅笑了起来。
熄灭了手机屏幕，江千柔拧开台灯，打开了书本开始温书，做题。
*
前八天的时间让人觉得很慢，后面的七天，所有人陡然觉得时间快了起来。
越往后，气氛明显有点压抑，打手电学习的人显然也越来越多。
江千柔在食堂里见过一次谢宝如，她显然从打手电学习的大军里退了出来，肉眼可见脸上的痘痘消退了不少，留下了红红的痘印。
跟过来的教练就强调说道：“不能打手电学啊，马上就要进行最后的考试了，你们到时候头昏脑花的，把题目都看不清楚就失分了，那就很愿望了啊。”
一次又一次的强调，加上考试只有一两天了，没人打手电学习了，但是夜里也多少紧张地睡不着。
江千柔躺在床上，和尹临川发了最后的晚安消息闭上了眼，准时的生物钟让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精力充沛了，才好考试，明天就是六十进三十的淘汰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