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太阳并不浓烈，带着金橘暖光，给那副新完成的油画，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流光溢彩的城市斑斓的带着点魔幻主义色彩，餐厅里往来的服务生，满是宾客。外面有一个少年，他的双手趴在通透的玻璃上，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可以看得出，他所有的渴求都是那个弹钢琴的少女，因为所有的光都在那个钢琴少女身上。
有弦月，有五光十色的招牌，有暖色的路灯，白衣少女，三角钢琴，所有的元素成了一副瑰丽色彩的画面，带着写实主义又有浪漫主义色彩。
而画眼无疑是正中的少女，其他所有的元素都是为了她。
分明不是超写实画风，不像是L君的油画细腻的可以看到少女的根根发丝，但是这幅画看着就可以想象少女的高雅娴静，醉心于音符的世界之中，给人一种动态的画面感和音乐感。
一夜没睡，在看到了这幅完整的画，尹子寒长久地凝视画中的少女，心率失衡，他的指尖想要碰触画中的那人，在距离画布只有几毫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伸手把油画放到了避光处，拉上了窗帘。
走出了房间门，就听到了细微的铃声。
显然是张嫂放得一个铃铛，当画室打开的时候，铃铛就会响动。
张嫂找了旧的铺盖就睡在门口不远，听到了清微的铃铛响动，人就爬了起来，“小少爷。”
尹子寒有些吃惊地眨眨眼，“张嫂。”
张嫂笑了笑，“厨房里保温了瘦肉粥，小少爷要不吃一点，等会我给学校请个假？休息好了，再去上课。”
昨天表哥说了弹钢琴的人，既然不是宁静雅，去费欧上学反而可以稍微放一放，他点点头，“麻烦张嫂了，我先去刷牙洗个脸。”
张嫂利落地卷好了铺盖，放到了储物间。
尹子寒到了房间里，脱下了皱巴巴的费欧校服。
到了卫生间，洗个澡，对着镜子剃干净新生的胡须，除了一夜未睡眼睛有些红血丝，整体的状态还是不错的。
特地保温过的粥微热，张嫂在碟子里放了一枚拨好的咸鸭蛋，还炒了一道快手菜。
用筷子挑开咸鸭蛋，金黄色的咸鸭蛋油冒了出来，淋在粥上，因为知道小少爷喜欢咸鸭蛋，虽然是咸粥，味道并不重，就是好让尹子寒用咸鸭蛋配合粥吃。
沙沙的鸭蛋黄在口腔里化开，就着葱花肉末粥，让尹子寒的胃口大开，下意识地多吃了两口菜。
用了一点醋，还用了糖提鲜，菜薹是反季节的品种，格外鲜嫩，陪着用了淀粉处理过，嫩生生牛肉，味道远远不是费欧可以比的。
以前的时候，因为想要多偶遇宁静雅，喜欢张嫂的手艺，也是克制着，很少在家里吃，多是在学校吃。现在问题解决了，等到吃完了之后说道，“张嫂，你的手艺很好。”
“小少爷还要一点吗？”张嫂看到了尹子寒这样，放心了不少，在老一辈看来，能吃能喝，就不会有问题。
“不了。”尹子寒摇头，一夜未睡，吃了碳水化合物，体内的血糖含量上升，他等会就会犯困，吃的太多不合适。
深吸一口气，尹子寒的声音里带着紧张的颤音，“昨晚上表哥去了哪儿，你知道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张嫂说道，“没出去多久，差不多十点多就回来了。”
尹子寒的表情更加踌躇，“表哥回来的时候，神色如何？有没有生我的气？”
“没有没有。”张嫂对这点很是笃定，笑着说道，“我当时特地问了，大少爷说您还小，他不计较的。”
前面什么，“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张嫂就没说，她晚上睡在走廊里，睡得不怎么安稳，那些没头脑的话她也没往心里去。
尹子寒松了一口气，语气诚恳，“昨天是我不好，不应当惹表哥生气。”
他也要感谢表哥，如果不是表哥说破，他一直循着错误的路线，去追求宁静雅，把江千柔推给其他人，才是酿成大错。
他的唇动了动，昨晚上他是故意说表哥喜欢江千柔，女孩子才十七岁，还没有参加高考……
按照母亲和张嫂的说法，表哥的性情高洁，应该不会对这样的女孩子下手追求吧？
仔细在心里想了一圈，尹子寒总觉得两人之间有说不出的默契，但想着年龄差，又安慰自己，他应该还有机会。
张嫂笑眯眯的，她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心，“张嫂和你保证，昨晚上大少爷回来心情很好，你说你也知道错了，都是兄弟，哪儿会有那么多的计较。你先睡觉，等会我看到了大少说一声，晚上都在家的时候，再好好说说就好。”
尹子寒被张嫂推着上了楼。
卧室的隔光效果很好，拉上了窗帘，尹子寒很快就陷入到了柔软的乳胶床垫里，做着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基本是前后脚，尹子寒睡着没多久，尹临川就出了房间。
张嫂和尹临川说着尹子寒的情况。
“昨晚上小少爷关着画室的门，一夜没睡。”
“早晨小少爷的心情看着还算是不错的样子，就是有一点，觉得昨天不该同大少爷发脾气。”
“小少爷本来还想要等您起床，我劝他先睡觉了，毕竟长个子的时候。晚上的时候，再和您一起吃个饭，让他好好道歉。”
尹临川听到了这句话，对着张嫂说道，“不必刻意等我，今晚上开始，我不会回来吃饭了。反而是尹子寒，估计从今天开始，都会在家吃饭，你到时候准备他的就好。”
张嫂一听这话，就有些慌了，“大少，您是不是还是同小少爷生气？”
穿着的是一件青灰色带着竹叶暗纹的居家服，头发蓬松带着一种意外的年轻和柔软的朝气，尹临川笑了笑，没解释自己生气不生气的问题，反而是说道：“张嫂，我有约会。”
张嫂昨夜睡得不□□稳，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大少爷的意思，目光里有惊喜。
她就说呢，大少爷平时不爱说话，模样也是冷冷清清，但是脾气很好，昨晚上都说了不会和小少爷生气，怎么会一夜就反悔。
大少爷的腿也好了，现在这个年龄，要开始约会，已经比其他的人晚的多了。
尹临川想着江千柔，“晚上的话，先和她一起吃饭，然后陪着她（写作业）。”
“这是应该的。”张嫂忙不迭地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大少爷要带人回来的话，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好准备丰盛一些。”
“那倒不会。”尹临川眼底带着笑意，江千柔是要给尹子寒做表嫂的，何必在表弟的面前一直刺激他。起码他现在不会，“如果有需要，我和张嫂说。”
张嫂显然误会了尹临川的意思，只怕觉得谈恋爱还不够稳定？所以不愿意声张？
约会吃饭都还暂时在外面？
心里这样想着，点着头，“好的。”
收拾好了餐桌，飞快地把尹临川的早餐给准备好了，尹临川吃完了饭之后，回房换了一身笔挺的西装，离开了别墅。
今日里达通娱乐的职员上上下下都觉得尹总眉眼之间都流露出一种春风得意来，就连犯了错，也没有得到对方的冷眼，而是不轻不重地提醒，“下次注意了，不要在外犯这样的错误。”
***
如果说尹临川这边是春风得意，那边江千柔就显得有点苦哈哈的。
计划被尹临川打断，晚上刚开始面红心跳的，冷静了之后就早早睡觉。
第二天清早起床，在上学之前把上午要上的课程给提前预习了，中午吃饭之后的时间再次抓紧时间预习了下午要上的课。
很久没有这样争分夺秒地利用时间为上课做准备，如果昨晚上没有被人拉着……
这样一想，手都是一颤，自动铅笔的笔尖都折断了。
定了定心神，继续做图。
但是江千柔的举动在其他人看来，感觉就是，这位新同学明明除了化学之后，其他的课程都没有学完，更别提专门的奥赛培训了，在落后那么多进度的情况下，居然能够今天很好的听讲，和老师完成互动。
没错，今天的物理课上，江千柔的表现让这群天之骄子再次开了眼。
今天的物理课，翟幼林老师就让江千柔上台讲一下，如果是她怎么会破题，“这次和上次老褚出的题目，有点类似，你有没有思路？”
看到了江千柔点头，翟幼林就让出了位置，让江千柔来做解答。
班上的其他人也都等着看这位新同学的能力，尤其是王莹，可以说是目光灼灼了。
翟幼林老师是上山下乡的知青，身体因为那些年不太好，坐在讲台旁的凳子上，握住了保温杯看着江千柔解出了题目，看到她回头，明白了江千柔的意思，问道：“你还可以继续写？”
江千柔点点头。
翟幼林：“那你继续。”
翟幼林本来只是想让其他人看看江千柔的思路，谁知道她很生猛地直接把题目给解了出来。
翟幼林有些惊讶：“你昨晚上提前预习了？”
江千柔：“昨晚上有点事看的时间不多，今天上午看得。”
“昨晚上没熬夜吧？”
“没有。”
“那就好。”翟幼林笑着说道，“你们这个年龄的孩子还不知道身体的重要性，干什么都不要急，不要以身体为代价，你先回座位吧。”
等到江千柔回到了座位，翟幼林把保温杯放到了讲台上，慢悠悠说道，“本来只是想要让江同学起个头，让大家看一下她的思路，周六她过来我家的时候，这类题目还无法答出来。”
班级里有小小的议论声，“卧槽，新同学很生猛啊。”“是不是提前还是看书了，不然解不出来。”
王莹仔细地看着江千柔的答题步骤，语气肯定：“我可以确定没有，她中间解答的一小块儿非常有意思，如果她把书里的其他部分给看了，就不会用这样的解法，这样太累赘了，用其他办法可以缩短十个步骤。”
“江同学很厉害啊，”金景经过王莹的回答也仔细去看，“我是学了这一块儿，根本没这个思路，居然能用这样的办法绕过去，厉害了。”
王莹的眼睛亮的出奇，原来她的命定对手就是她。
也有人看着江千柔的成绩情绪有些失落，那就是常宇了。
之前班主任和他说过，让他考虑一下转到培优班去，他一直还在坚持，从小到大一直是尖子生，自信满满到了一中的奥赛班，结果……
现在看到了新同学在错过了这么久的辅导都可以解出这道题目，低着头神色暗淡，或许是时候要离开奥赛班了。
加上江千柔也就只有二十五个人，班上并不会强调纪律问题，给会充足的时间讨论。
翟幼林注意到了常宇的神色，打算晚点抽时间和他聊一聊。
***
因为一中的距离距离家里要远，江千柔也就放弃了自行车，背着书包和王莹还有金景一起出校门，打算坐公交车回去。
一中除了奥赛班之外，其他的班级都是有早晚自习，并且必须上，不能缺课，所以奥赛班的那群人每天都是最早离校的。
此时校园里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校园的保卫人员开了小门让这三个女生离开，江千柔刚一出小门，就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尹临川。
他似乎抛弃了一开始见她穿的笔挺三件套西装。
打扮休闲，年轻俊朗的外貌有谁想得到是达通娱乐的总裁，反而像是大学生。
江千柔看到了人，呼吸都是一顿，有些不争气地红着耳根。
心里忍不住想到：不是要忙着找合适的CG工作室吗？还有其他的发行计划，怎么就这么有空在学校门口等着。
“江千柔，你看，帅哥！”金景的性格活泼，她的眼睛也很尖。
“那是我朋友。”江千柔的手捏着书包的带子，飞快地说道，“我、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我先过去的。”
如果要还是穿着明德的校服，那么小跑起来，飘起来的就是她的百褶裙，现在穿的是常服，一中只有周一升旗才会要求穿校服，穿的是牛仔裤，勾勒出笔直修长的双腿。
风撩起短发，把她的通红的耳朵给露了出来。
王莹的眼睛微微睁大，看着江千柔，又看着那个人迎着江千柔走过去。
不知道那个男人和江千柔说了什么，笑了笑，伸手把江千柔的书包给拎到了手里，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金景还在感慨，“哇，不知道是什么朋友，好帅！”
“男朋友。”
王莹的话一下子就把金景给镇住了，眼睛都瞪圆了，“卧槽，不会吧。这不没牵手吗？江千柔会谈恋爱吗？”
能够在明德高中那样的学习保持成绩，应该和莹姐一样醉心学习才对吧。
“等会我们不在场了，就得牵上。”王莹很是犀利，“刚刚江千柔耳朵红了，你没注意到。别人男朋友体贴，虽然过来等人，顾及影响问题。”
两人都已经往旁边走了，总不能追过去看，金景扼腕不已，“我没看到红耳朵！你居然是这样的莹姐！”
“走了走了。”王莹拖着人，“回家做题。”
“莹姐，你就不能陪我八卦一下嘛？”金景被提溜着书包，哀嚎着。
王莹：“你要是有江千柔的悟性，我就陪你八卦，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男友，我帮你递情书。”
这句话把金景给怔住了，看着王莹，“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莹姐，你不反对恋爱？”
“能一起好好读书，有什么好反对的。”王莹说道。
金景：“卧槽，丧心病狂，谈个恋爱就不能一起吃吃饭，看个电影什么的，难道还要一起看书的？”
金景口中丧心病狂就在江千柔和尹临川这里即将上演。
***
看着江千柔要坐后排，尹临川把人给按在了前排的副驾驶位上，抽出了安全带，把她固定在座位上，才走到了驾驶位上。
江千柔被尹临川的动作，整个人震得神魂天外，一直到发动机响了才问道，声音都带着点颤音，“你换车了？”
刚刚他动作的时候，两人贴得很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只剩下尾调的香水气息。
“恩，开那辆车到学校门口一直等着，被人看到了或者把你拍照了下来，不合适。”
十几万的车是尹临川开过的最便宜的车，无论是动力，内饰还是隔音都不能和他常开的那辆相比。这辆车目前牌照都还没有上，只挂了个临牌。
江千柔：“奥赛班放学早，也还好吧。”
尹临川看着江千柔，夕阳的光揉碎在他的眼里，声音里也被这光似是暖了起来，带着让人心尖都发颤的感觉，“没看微信？我在S市的时候，你放学我都来接你。所以才换成这辆车。”
奥赛班虽然放学早，一次两次或许没人看到，时间长了被人看到了对她影响不好。
江千柔在明德是刺头，因为明德不值得，到了一中奥赛，自然遵守一中的规则，手机调整成了静音，听到了尹临川的话，就想要看手机里他说了什么。
信息里，尹临川把她的时间安排得明明白白，带着她吃饭，晚上到公司里看书，他已经让人把高中时候，他用过的那些书全部给摆到了办公室里。
尹临川开着车，说道：“你放心，我保证不影响你学习，你也知道，我记忆力不错，学习上有什么问题，我还可以帮你。”
“要……这样吗？”
“你是学生，学习为主，我可以理解。”尹临川说道，“但作为男友，我想多陪你一点时间，我觉得这样的约会很合适。”
自从昨晚上开始，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人，就有一种心率失衡的感觉。
她的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尹临川的动作太快，步调太快，总给她一种不真实感。
和秦玄在一起，就像是秦玄自己说得那样，哥哥和妹妹那种比普通朋友更进一步，仅局限于偶尔一起吃饭，少女的悸动还没有一圈圈的扩散，最后成了荒诞的笑话，消匿于无形。
和周执在一起，那个在外人眼中霸道的少年意外地纯情，让一开始本来是想要利用“他的威名”来减少麻烦的江千柔有些不好意思，那是友情之上恋情将满的模式，他努力学习试图跟上她的脚步。
而尹临川……
他是天生的王者，上辈子的天之骄子，这辈子亦然。他目标清晰，内心坚定，他想要便主动说个清清楚楚，想要做便雷厉风行去做。
鼻尖是草木的尾调香气，没有昨晚上他拥她时候的那种浓烈，依然是侵略气息十足，让人睁开眼是他，闭着眼也是他。
***
车辆到了一家距离达通娱乐并不远的私房菜馆，尹临川拉着小姑娘的手就进入到了里间。
菜都已经点好，看到人到了，菜品迅速上齐。
用的是粤式做法，菜品不油腻而清淡，分量也不多。
吃过之后，尹临川拉着江千柔的手到了达通娱乐的大厦。
尹临川和值班的安保打招呼的时候，江千柔一直低着头，看着尹临川直接拿着她的书包，带着她走向了总裁专用的电梯。
江千柔的背部这才松开。
她、她怎么看都是学生打扮，他还拿着她的书包？
江千柔在听到尹临川自然而然说道，“办公室的环境不错，我带我女友过来，她看书，我处理公务。”
他都不会觉得有一点点没面子吗？交这么小的女友？
江千柔觉得窘迫得不行。
尹临川知道她害羞，并没有过多取笑她，只是坚持履行他觉得男友应当履行的义务，光明正大地拉着她的手。
他凭本事追到女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在电梯里，把玩她柔软的指腹，像是得到了一件新奇的玩具，“安保就那固定几个，做娱乐公司的安保，他们口风都很严，也不会说什么，放心吧。”
到了总裁办公室，江千柔才发现这里比她想的大得多，更是在偌大的桌子旁多直起了一个学生气十足的学习桌，还有一台护眼台灯，和看上去严谨禁欲的办公室画风不一样。
“这边的书柜里你可以放你常看的书。”尹临川说道，“白天桌子靠着缝隙，台灯收起来就好。”
尹临川等到江千柔打开了课程表的时候，站在她的身后，“明天什么课，要首先预习什么。”
总裁室里灯火通明，空间也很大，但是他站在身后，存在感太足，让江千柔忍不住红了耳根，声音都带了点可怜的颤音：“你不是说要处理公务吗？”
她的模样让人格外想要逗弄，尹临川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让她扭过头看着他，黑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对，但是我今天没有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