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绮诗被送到了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然后楚羿年推着小推车,把她推到了病房。
楚羿年咬牙切齿地说:“是我父亲和廖学康做了一笔交易,希望能得到廖家的支持,从而平息和楚家长辈之间的争执。”
“我父亲年轻的时候是个花花公子。他娶我母亲,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好操控的女人。而他恰好需要有这样一个女人,来坐楚太太的位置。楚家将成家视作立业的第一步。一个成了家的男人,能经营住家庭的男人,才能经营得了公司,掌控得了楚家庞大的产业。简单来说,我母亲,是他通过楚家长辈考验,用来掌权的工具。”
“我小姨也是因为这样嫁入了楚家吗?”
“没错。”
宋绮诗悄悄皱了下眉。
她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楚文祥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少言寡语,但看上去却温和有礼,有着楚羿年一脉相承的绅士气质。
“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她死了之后,我很快意识到了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和我父亲的关系开始变得冷淡……但真正恶化,是从我高中毕业开始的。楚家每一个人,从这时候就会开始接触家族产业了,我也一样。我的长大,让我父亲感觉到了威胁。是不是很可笑?竟然会有老子怕儿子长大威胁到他地位的人?”
是挺可笑的。
宋绮诗心说。
弄得跟古代夺嫡似的。
楚文祥还真当自己屁股底下是龙椅呢?
“那段时间他身边频频有模特、女明星出入,楚家长辈对此不满,认为他是在败坏楚家的门风。于是他娶了你小姨,一是为了给楚家再安上一个楚太太,堵上长辈的嘴;二是为了让我知道,只要他想,他随时都能再生一个孩子,威胁到我的权利。”
“所以我才主动退去娱乐圈……”
“不然,说不准,我和他之间,还真得死一个才行……”楚羿年露出一点自嘲的笑,俊美迷人的面庞上缀着一点颓然之色。
但他心底却是冷冰冰地想。
所以啊,于敏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她本质上,不过是他和楚文祥之间一个平衡博弈的棋子而已。
她自己却全然不知,还自诩聪明,还在一个劲儿地兴风作浪。
……
来了!来了!又来了!
比惨开始了!
宋绮诗心底一边疯狂吐槽,但一边还是忍不住被带入了情绪中……她忍不住出声:“他……脑子有病吗?”
原著里对于楚羿年的描写,就完美袭承了楚文祥的性格和行事方式啊!
糟糕的原生家庭真他妈太毒瘤了!
真会把一个人最终变成他最讨厌的样子!
楚羿年是这样,沈曜舟也是这样。
大概就只有雍扬是其中唯一一个异变了。
楚羿年扬起头,敛了敛脸上的冷意,转而轻笑了一声:“诗诗是在心疼我吗?”
一下宋绮诗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
说是,未免太肉麻。
她也不想说出可能引起楚羿年误会的话。
嗨,她真是太难了。
楚羿年倒也没有逼着宋绮诗回答,他紧跟着说:“这次我处置了于敏,在他看来,是我在谋夺他手里的权利。所以,他选择了从你身上下手……一边和廖学康结个善缘,一边让我知道厉害。”
楚羿年口吻不急不缓地骂道:“真是个蠢货。消息滞后,误把廖学康这样被家族遗弃的垃圾当做宝物。”
宋绮诗噎了一下。
这样骂楚文祥……好吧,挺爽的。_(:з」∠)_
他陡然压低了声音:“诗诗,这件事,是楚家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楚羿年说着,蹲下了身。
“这辈子还很长,我会慢慢的一直补偿你……”他的嗓音温柔了很多,隐晦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楚羿年目光闪了闪,她会听懂吗?
他既希望她听懂。
又希望她不要听懂,听不懂,自然也就不会拒绝……
她怎么能和别人谈恋爱呢?
她怎么能喜欢上别人呢?
我对她这么好,难道不该是我吗?
种种念头又一次从楚羿年脑中闪过。
……
沈曜舟仍然没有离开。
就在这时候,他抬手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前有运动会表白,后有廖学康掳人,再加上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楚羿年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一抬眼,就是冷厉的目光:“沈少有什么事吗?”
沈曜舟看也不看楚羿年,目光直直落在了宋绮诗的身上:“我有话要和她说。”
楚羿年当然不能把沈曜舟从楼上扔下去。
彼此都不是什么善茬,彼此都清楚,当然无法用小学生又或者是野蛮人的行径来阻拦对方。
楚羿年干脆冷冷道:“好,沈少要说,那就现在说吧。”
当着他的面,他倒要听听,沈曜舟能厚着脸皮说出些什么话来?诗诗上次被绑架的账,他都还没和沈曜舟算清楚呢!
他低估了沈曜舟。
沈曜舟根本不需要什么完美场合,他如果事事都讲究的话,早死了。
沈曜舟无视了楚羿年,径直走到了宋绮诗面前。
楚羿年已经起身,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而沈曜舟却在这时候,半蹲了下去,就像上次在医院里,蹲身躬背,准备要背宋绮诗出去一样。
宋绮诗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就把这种惊讶按了下去。
她十分冷静地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知道我做错了。”沈曜舟的嗓音也格外冷静。
他口中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永远是他思量清楚的结果。包括这一刻站在宋绮诗的面前。
看上去,他没有一丝冲动的情绪。
他骤然抬头,紧盯着她:“我会改。”
宋绮诗这下是真的惊呆了。
这话居然会从沈曜舟的嘴里说出来?这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令人感觉到惊奇。
“你能原谅我吗?”沈曜舟问。
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在别人耳朵里听起来,好像不是那么有诚意。但宋绮诗太了解他的性格了,能说出这句话,实在已经是沈曜舟从未做出过的姿态了。
没听到宋绮诗的回应,沈曜舟没有丝毫的不耐,再次开了口:“我会补偿你。”
楚羿年:……
和他刚才的台词可真像呢。
室内安静极了。
毫无道歉经验的沈曜舟,心底陡然升起了一点慌乱的感觉。
他从来没向别人道过歉,而向他道过歉的上一个人,坟头都快长草了……
“我……”沈曜舟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话可说了。
楚羿年冷酷地插声道:“沈少应该说完了吧?那沈少可以走了。诗诗还要休息。”
受到情敌的针对打击,沈曜舟心底的那丝慌乱瞬间又拔高了许多。
他本能地感觉到,自己需要再多说些什么……说些什么……
“我只是习惯……到了手边的每一件事,都要算计得清清楚楚。”沈曜舟朝着宋绮诗伸出了手,连忙流露出了一丝茫然和一丝慌乱,脸上淡漠的表情彻底龟裂:“你不喜欢,我知道。我现在知道了。我能够改……”
“宋绮诗,你……”
你不要喜欢别人。
不要喜欢那个叫杨嘉的人。
“我仔细想过了,如果是你,我可以改……”沈曜舟有条不翁的大脑中枢处理系统,这一刻彻底失去了秩序,连脱口的话都变得有些混乱了。
一边的楚羿年面色渐渐冷肃了起来。
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也许会打动诗诗呢?
但宋绮诗更先一步开了口。
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不会说这些话。
宋绮诗轻叹了口气:“嗯,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原谅不原谅谈不上。你也不用为我改变……我不是在说气话。”
“你真的想过吗?如果你改了,你还是你自己吗?更不用说,其实……”
其实就算是改了,她也并不一定就能给出心意相通的回应啊。
不等沈曜舟回答,宋绮诗就继续往下说了:
“到沈家小住那几天,我才不过了解到你所处的那个世界的冰山一角……但这冰山一角,已经足够让我感知到危险了。”
“狼之所以能在草原上生存,是因为它有狡诈、凶残的脾性,和发达的犬齿。如果将狼的性格驯化,犬齿拔去,再放归草原,会死得很快的。”
“你生活的环境,就像是狼生存的草原。你又怎么能为了我,拔掉自己的牙?心甘情愿去被驯化呢?”
宋绮诗咬了咬唇,飞快地转头瞥了一眼楚羿年,然后才又看回了沈曜舟。
“现实不会允许,你的骄傲不会允许。”
“其实人生漫长,最重要的并不是情爱。嗯……后面呢,其实你就会发现,我并没有多好。好了,不说啦。病房里好闷,我到走廊上透透气,轮椅都坐得我腰痛了……”
宋绮诗语气轻快地说着,起身往病房外走去。
话说对着沈曜舟说的,但又何尝不是对楚羿年说的?
沈曜舟和楚羿年都沉默了,仿佛两尊石像伫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太聪明了。
相比之下,他们说出口的话,反倒更像是突然间失了智的发言。
可她越是这样说,反倒越是让人在清醒中,更不可自拔地喜欢她啊……
楚羿年露出了一点苦笑。
他们早就畸形的生长环境中,固化了性格。
这个时候再要求他们拔掉身上的刺,简直就是在对他们说“去死”。
宋绮诗摇了摇头,陡然扒住了门框,回过头,说:“如果说我真有什么要求的话,那就希望……”
“不要变成廖学康那样,不要做玩弄女性的人啊。”
宋绮诗冲他们粲然一笑,然后转身走得干脆利落。
她的身影纤弱,牢牢烙在了他们的眼眸里。
漫长人生,情爱不重要。
可她重要啊……
宋绮诗在走廊没走几步,就又头晕了。
她抬手扶了扶脑阔。
害。
早知道,就该把那俩赶走,自己躺床上休息的。自己是病号,怎么自己跑出来了,留他们俩在病房里休息呢?
……
很快。
宋晴晴因偷窃数额巨大,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宋义勇因聚赌、放高利贷等,且涉案金额较大,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三万元。宋义勇为了减刑,供出了不少同伙。
“等到他出狱的时候,应该也不会好过。”宋绮诗咂了咂嘴。
这人可是亲手把自己的后路堵上了。
等出了狱,那些被他供出来的人,又怎么会放过他?
宋义勇应该再没有机会去找于秀的麻烦了。
宋绮诗关掉了手机屏幕,结果这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接通电话,居然是伊美心打来的。
伊美心邀请到她去家里一趟。
宋绮诗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了。
伊美心在电话里说:“廖家人带着礼物上我们家拜访来了,说是替廖学康赔罪,希望这件事就此打住。”
宋绮诗的后脑已经不太痛了,但她还是觉得挺生气的。
尤其这家人做派,也让她蛮生气的。
为了保住家族名声,她能理解,但是受害者搁这儿呢,跑雍家去送礼赔罪???
没等宋绮诗发泄不满,那头伊美心就先骂出了声:“嗨,一群什么玩意儿呢,赔个罪都没诚意。这事打不打住,你是苦主啊,那得听你的意见啊……诗诗,你来我们家里一趟?”
宋绮诗刚坐上去雍家别墅的车,就收到一条手机推送。
“华国瑰宝导演廖学康心脏骤停去世”。
原来是因为人没了,所以才上门希望就此打住啊……
宋绮诗到了雍家别墅,里面却并不止廖家人在,还有一些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也在。
熟悉的嘛,里面就有连虹和连菲。
宋绮诗差不多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应该是廖家人找了海市一些豪门,帮着一块儿来劝雍家息事宁人来了。
宋绮诗刚进门,就被连菲和连虹看见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连菲脸色一变:“雍少叫你来的?”
“不是。”
连菲当然不信。不是雍扬邀请来的,还能是谁?难不成还是伊美心女士吗?
连虹这时候忍不住有点幸灾乐祸:“你来的时间不太对啊……雍少的妈妈在里面谈事,你撞上的话,可能麻烦大了……”
宋绮诗暗暗摇头,她们过来,就不知道廖家人上门是为了什么事儿吗?
她可是这桩事的核心人物啊!
这时候,女佣注意到了她的身影。
女佣早就看过宋绮诗的照片,将她的模样牢记在了心中,这会儿一看,马上就转头去叫人了:“太太,太太,宋小姐到了……”
连菲和连虹齐齐傻了眼。
尤其连菲脸上还有点发烧。
竟然真是伊美心请的?
很快更让她们傻眼的一幕来了。
伊美心微笑着快步走过来,十分亲昵地挽住了宋绮诗的手臂,却对连菲姐妹视若无睹。毕竟以雍家和伊家的地位,的确不用将连家看在眼里。
“先上楼,上楼我慢慢和你说,你有什么想法,只管告诉我,我去给你办。”
伊美心的声音隐约传入了二人的耳中。
连菲咬住了唇。
再想到自己过去在茶话会上,明里暗里对着伊美心说起,雍扬对宋绮诗有意思的事……连菲就感觉到了强烈的羞耻。
原来……原来伊美心很喜欢宋绮诗。
她应该早就见过宋绮诗了吧。
难怪那次听说雍扬为了人不上课千里奔赴京市,伊美心不仅没不高兴,还满脸开心……
连菲觉得自己的那点心思,仿佛都被伊美心看穿了。
她更觉得臊得慌,更不敢再待下去,匆匆就往外面走。连虹却又嫉妒又有点不甘心,她自己做不了什么,就只能撺掇连菲。
“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雍少还在呢。”
“宋绮诗也许正看着我们……”
“我们真的……要丢这个脸吗?”
连虹小声说着。
连菲突然回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以为我没发现你的小算盘。”
连菲这会儿觉得羞耻极了,急着想走,连虹的种种举动她就再难忍受下去了,当即也就不给面子了:“你再做这些小动作,我就让爸爸把你从连家赶出去,让你滚回你的贫民窟。”
这一招杀伤力可太大了,连虹脸色大变,顿时噤若寒蝉,身体瑟瑟发抖,乖觉地跟在了连菲身后,什么也不敢说了。
回了家之后还连续做了好久的噩梦,总梦见自己又回到了贫穷的生活环境里……那都是后话了。
这边宋绮诗从伊美心这里得知了,她并不是廖学康盯上的第一个女孩子了。
廖学康喜欢把美丽的女人当作收藏品。
他家里有无数的画册,上面都是被他玩弄过的女人……
宋绮诗听得有点浑身难受。
看来她还真没猜错,廖学康之所以能直接带着人去度假村采风,就是因为他早就知道那里是干什么勾当的,甚至……他曾经就去过那里。
在他眼里,那些罪恶、折磨,都是美丽的花。
“你怎么想?”伊美心问。
宋绮诗犹豫着问:“能不原谅吗?”
“当然能。”
宋绮诗一下有了点底气,她知道对抗这样的家族,当然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做到的。女主光环都经不起这样的磕碰啊!
“至少……得让曾经被他肆意玩弄过的人,沉冤得雪吧。”宋绮诗说。
伊美心点了下头:“好我明白了,你就不要出面了。你出面,他们会直接将仇记在你的头上。我出面,他们可就不敢记仇了。”
宋绮诗点了下头,心底有点感动。
伊美心笑了笑:“吃点葡萄,你就先自己玩一会儿?”
说完,她就先走了。
宋绮诗自己坐在沙发上,慢吞吞地吃着葡萄,没一会儿,嘴唇就被染得微微发紫了。她对着对面的镜子,无聊地吐起了舌头。
就这么自娱自乐玩了会儿,她骤然转过头,一张紧绷着的脸撞入了她的视线中。
雍扬浑身都绷紧了,双眼猩红,目光深沉地盯着她。
“那天你在病房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宋绮诗一怔。
雍扬舔了下唇,才勉强压下了胸中翻涌的情绪。
“我……我也不配改变吗?”雍扬的声音沙哑,整个人怔忡仿佛入了魔。
“不是配不配的问题,你怎么理解的?你语文多少分啊?”
“三十分。”
“……好吧。”是她错了,一个学渣的语文水平能多高呢?
“但我数学八十分。”都这时候了,雍扬还没忘记本能地在喜欢的人面前给自己挽个尊。
“……”宋绮诗迟疑了一下:“那你有点棒哦?”她收回前面那句“学渣”。
雍扬嘴角扯了扯,但却怎么也挤不出一个笑容来。
他的脸色太难看了。
他已经知道她讨厌廖学康那样的人了……那他永远,永远也不会变成那样!
他的失控、发疯,骨子里的占有欲,他都可以去改变。
“如果我说,你不喜欢我的地方,我也能改呢?”雍扬拼命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拽出了伊美心曾经和他说起过,但被他遗忘掉的东西……“我可以去看医生。”
“好啊,那你去看啊。”宋绮诗轻轻眨了下眼。
雍扬冰冷的四肢,一下就回灌了热血。
他得到的……是不一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