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小朋友都看着他,还边吸溜口水,边抱着小皮球朝他靠拢。洪南冬一边讨厌这群贪吃鬼,一边又十分得意。
他举起小皮球,露出顽劣的笑容:“三、二、一,GO。”
准确砸中目标。
他和老爸一起看世界杯,每次有人投球进门,胜利者都会绕场跑几圈。
洪南冬掀开衣服,疯狂地震动手臂,围绕着草地奔跑。他边跑边喊“GO”,血液窜到脸上,脖子上可隐隐看到青筋。
“狗!”
“狗狗!!”
“砰砰…”
其他小朋友觉得洪南冬这个样子帅极了,他们边喊“狗狗”,边把球抛出去。
昨夜,他一晚上没有睡觉,脑门有被小皮球砸几下,小脑袋晕乎乎的,身上也疼。这一刻,钱谨裕不知道为什么,好委屈,他不想和洪南冬做朋友,但是又不想妈妈伤心,不想妈妈像隔壁老奶奶一样,永远的离开他。
他压抑着、哽咽着,慢慢蜷缩身体,双手抱住膝盖,一串串泪珠落在草地上。
“狗狗…”
投球成功的小朋友跑到洪南冬身后,一个接一个拉住彼此后面的衣摆,围成一个圈,把钱谨裕围绕在中间,边跑边喊“狗狗”。
课外活动的时间,一般有两名老师照看孩子们,防止孩子们在课外活动期间出现意外。
两名老师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这块草地被高墙圈起来,她们倒是不用担心孩子们跑出去发生什么意外,因此她们不用时时刻刻盯着孩子,当孩子们发生吵闹,她们才上前断是非。
“张老师,要不要去制止一下?”
刘老师虽提了句要制止洪南冬,她的眼睛却始终盯着指甲盖,轻轻吹刚涂好的指甲。
像繁星一样闪烁的亮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绚烂,她的纤纤玉手被衬托的更加夺人眼球。
“你没看出来吗?洪南冬小朋友和钱谨裕闹着玩呢。再说洪南冬小朋友不止一次这样对钱谨裕,钱谨裕爸妈也没找校长反映这件事,他爸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淡疼管这件事,谁脑子就有病。”
张老师颇为嫌弃扫视一眼刘老师的指甲油,她“吭”一声,拿起手拿包,翻找出一支限量款口红和精致的复古小镜子,她全神贯注补唇色。
离老师三米远的地方,一群小朋友激动的喊道:
“羞羞,真丢人,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哭鼻子。”
不知道哪个小朋友第一个说的这句话,这句话倒是给了洪南冬一个启发。上次他带领同小区的玩伴,把钱小狗堵在楼梯间,扒掉钱小狗的K字,掏出钱小狗的小鸟塞到瓶子里,他命令钱小狗N满一瓶水,结果钱小狗只N了半瓶水,气得他把N全泼到钱小狗身上。
“小的们,GO啊,脱掉他的K字,看他有没有小鸟,假如有小鸟,让他给草地浇水。”
洪南冬像自由女神举起手,发号施令。小朋友肚子都笑疼了,歪七扭八往前跑。
洪南冬刚发出“b”,忽然一阵凉风吹过,他缓缓底下头,看到K字睡在草地上。
“哈哈哈,小黄鸭。”卓元千爆发出惨烈的笑声。
小朋友被他的笑声吸引,回头一看,一个个像卓元千一样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大笑:“小黄鸭,嘎嘎嘎!”
洪南冬气的身体颤簌,他的自尊心受到严重的伤害,这些垃圾怎敢笑他。他暴躁地喊道:“谁敢笑,我让我老爸,把你们全家抓进监狱。”
“都不许笑。”张老师和刘老师走过来。
老师在小朋友心中,是神圣的,是威严的,他们急忙捂住嘴巴。
张老师帮助洪南冬穿好K字,安抚洪南冬。刘老师从洪南冬那里得知,卓元千偷偷扒掉他的K字。刘老师拽住卓元千的耳朵往上提,卓元千“哎呦”叫几声,身体悬空被刘老师拽起来,他极有眼色向洪南冬道歉。
卓元千的痛叫声,使得钱谨裕中断委屈、瞎想。他爬起来,尽管身上很疼,但他还是朝卓元千走去。
“道歉也没有,卓元千,傍晚你妈妈来学校接你回家,我会明确告诉她,你在学校捉弄小朋友的事,明天你就别来学校了,我们幼儿园要不起你这样顽劣的学生。”
刘老师越想越生气,洪南冬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如果洪夫人追究下来,她也要担责任的。
刘老师手上用的劲越来越大,卓元千的耳朵像是要和身体分离,从来没有哭过的他,此刻眼圈红红的。
“…你就是一个掉进美味菜肴里的臭老鼠,让人恶心,就算走上社会也是毒瘤,活着浪费社会资源。”
洪南冬哭着闹着打电话找妈妈,刘老师急了,生怕洪夫人误会她,想着在洪南冬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就大声骂卓元千。
妈妈说,洪南冬让他做什么,不能反抗,也不能和老师顶嘴。如果他不听话,妈妈就会生气,意味着他将永远没有妈妈。
钱谨裕无措地站在卓元千面前,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卓元千疼的脸皱巴在一起,他踮脚试图掰掉刘老师的手,“啪”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到卓元千脸上。
卓元千还没来得及哭,钱谨裕“哇”一声哭的特别惨,脸憋的铁青,因为哭的太用力或者其他原因,一双白眼珠子往上翻。
——
三个小朋友一起哭,怎么哄也哄不住,这件事最终传到校长耳中。
张老师和刘老师想尽各种办法哄洪南冬,哄他不要找妈妈,但是他非要找老妈,两位老师和校长拗不过他,只能硬着头皮,打电话通知洪夫人来一趟。
据两位老师说,这件事由钱谨裕引起的,校长不仅打电话他通知卓元千的母亲立刻请假到学校,还通知钱谨裕的母亲半个小时出现在校长办公室。
校长和两位老师轮番上阵安慰洪南冬。
校长和老师逼着他道歉,还叫他妈妈来,卓元千心生惧意,但又想到他没错,洪南冬召集小朋友殴打、捉弄钱谨裕在先,他在惩恶扬善,这样一想他就不怕了。
卓元千轻轻碰触脸,他倒吸两口冷气,下意识闭上眼睛大哭。哭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悄悄露出一条缝隙,视线落在钱谨裕身上,看到钱谨裕受的伤比他还重,他顿时感觉脸和耳朵不那么疼了。
卓元千往他这边移动,钱谨裕把脸撇向另一边,忽然他的手被一个温暖的手掌包裹,钱谨裕惊讶的扭头,看到一张放大的、熟悉的脸。
他的手往后摆,作势要甩开出卓元千,目光触及到卓元千红的滴血的耳垂,以及右半边脸肿的特别高,他“哼”一声转头不看卓元千,也没有甩掉卓元千。
卓元千扬起下巴,下巴指向另一边,不去看钱谨裕,两人紧握的手却前后摇摆。
过了一会儿,卓元千拿眼尾瞥了钱谨裕的脑后勺,他忍不住趴在钱谨裕的耳朵上,小声嘀咕:“等会我妈妈来,和实话实说,告诉我妈妈洪南冬召集好多小朋友打你,知道吗?”
钱谨裕没有给任何回应,卓元千却知道钱谨裕一定会向着他。他俩是老邻居,但没有接触过,用妈妈的话说,钱谨裕特别势利,长大以后绝对是阴险小人。
以前卓元千也这样认为,后来两人在同一所幼儿园念书,他发现钱谨裕被人欺负只会哭,不会反抗,那时他觉得妈妈错了,钱谨裕非但不阴险,反而特别蠢。
他想,他会永远记住他答应和钱谨裕做朋友,第一次看到钱谨裕脸上出现那种笑容。幼小的卓元千形容不了,在很久很久以后,梦中再次梦到这抹笑容,他才恍然明白,钱谨裕唯一一抹留在世间最美好的笑容,像极了清澈的溪水,干净、沁人心脾。
洪夫人第一个到校长室,被校长请到上座,紧接着王萍萍和卓元千的母亲一前一后来到校长室。
钱谨裕看到母亲那一刻:“妈妈,我好疼、好难受。”
妈妈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和卓元千握在一起的手,已经溢到眼眶里的泪水钱谨裕逼回去,他慌忙地甩掉卓元千的手。
此时卓元千要找妈妈述说委屈,并没介意钱谨裕忽然甩开他。卓元千的母亲看到儿子脸上和耳朵上的伤痕,立刻找校长理论。
王萍萍一句话也不说,冷着脸站在门前。卓元千的母亲据理力争替儿子讨回公道,钱谨裕收回羡慕的眼神,低着脑袋朝妈妈走去,伸出手拽妈妈的袖子:“妈妈,我不疼了。”
王萍萍甩开儿子的手,双手环胸:“答应我的事,你一件也没有做到,我没有不守信用的儿子,别叫我妈妈。”
兀一坐在地上,头枕在膝盖上,终于知道小男孩为什么喊疼了。昨夜开水烫伤小男孩的皮肤,没有人为小男孩处理烫伤,起了好几个大水泡,今天小男孩在草地上打滚,可能碰到尖锐的东西,导致水泡破了。
这个女人没有看到小男孩额头起了一个很大的包吗?没有察觉到小男孩走路姿势不正确吗?
兀一的视线移到卓元千身上,卓元千的母亲据理力争和洪夫人、校长、两位老师争论,为儿子讨回公道。
“我不想知道我家元千做错了什么事,我只想知道这两位老师的师德喂了狗,谁给她们权力打我儿子。”卓元千的母亲狂躁地拍打桌子。
校长吓得抖了一下:“卓妈妈,你儿子扒…”
“是洪南冬召集小朋友打钱谨裕,还要扒钱谨裕的K字,既然他这么喜欢扒人K字,自己不感受一下怎么行,是吧,钱谨裕?”卓元千抱着妈妈的大腿转身,示意钱谨裕赶紧说出事情,他妈妈会替他俩讨回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