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钱母第一个出门迎接钱二姑,仔细打量钱二姑的脸色。
钱二姑“嗯”了一声,健步如飞奔向窗户,举起钱谨裕特意让大弟给她做的拐杖,在窗框上敲了三下。
“二姐,你有两个月没来家里吃顿饭,我和谨裕爸还以为你家里有事,正准备抽空去看看你。”
钱母隐瞒下她和丈夫以为二姐身体欠佳,打算坑儿子一笔钱,拎着礼品去探望二姐。
钱二姑被弟妹的话噎的够呛,憋了半天回了句:“家里忙。”
她想回娘家,但是小滑头不给她机会。
两个月来,她在家里左等右等,等小滑头去看望她,她可以理直气壮回娘家过一中午,这个小滑头却总是不露头,她兜里的五毛钱变成一块钱,再变成一块五毛钱,最后变成两块钱。她每晚解开手帕数钱,总觉得有什么事堵在胸口,憋得她吃不好、睡不好。
今早散心来着,没想到散到娘家。
临渊和池鱼搬两把椅子出来,钱母拉着钱二姑坐下,顺口问道:“二姐,你知道大姐、三姐、四姐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也两个月没回娘家吃顿午饭。”
“她们好着呢。”
钱二姑脸绷的特别紧,传递出她心情非常不好。钱母噤了声,不敢接着往下问‘好着呢,为什么不回娘家吃饭’。
窗户被钱谨裕推开一条小缝,他从细缝中看到窗前没有人,手臂张开,两扇窗户贴住两面墙。
钱二姑抬头,正巧看到小滑头探出半截身子,看到久违的一个小眯眼、嘴巴咧到耳根子的笑容,她心里总算得劲了。
“二姑,您终于来解救您唯一的侄子。”钱谨裕弯腰,在钱二姑瞳孔里看到一双眼眶泛红的肿眼泡,他吸了吸鼻子,手腕上青筋凸起,使出平生的力气把他老子拽到窗口。
“二、二姐来了,哎呦,家里没菜了,我去买点菜。”
钱父往后退,钱谨裕的手伸到父亲的腰上,挠一下,再挠一下。钱父腰猛地一软,就像挂面一样挂在窗台上,身体扭成一根绳子,眼泪拼命往下流,哎呦妈呀,老子的老腰。
“姑奶奶,给。”
貌似听爷爷提起过,爷爷小时候不听话,四个姑奶奶总是把爷爷按在地上,用鸡毛扫爷爷的鼻子、脖子、咯吱窝、脚底板,最后爷爷变成大力士,挣脱四个姑奶奶的缚束。
今天姑奶奶的脸色好难看,肯定是爷爷不听话,惹到姑奶奶。临渊手背在后面围绕大院转两圈,终于找到两根鸡毛,他屁颠屁颠举起两根鸡毛奔向姑奶奶。
钱父惊恐地看着鸡毛,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从小被爸妈娇生惯养,根本不把四个姐姐放在眼里,还爱捣乱,最爱跟踪四个姐姐,看到四个姐姐和哪个男孩子走得近,立刻跑回家告状。
他仗着四个姐姐不敢打他,天天向爸妈打小报告,四个姐姐也是个狠人,各自按住他的四肢,拿鸡毛挠他痒痒,那段时间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找爸妈告状,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爸妈认为他说谎,还因为他多次告状姐姐们折.磨他,他在爸妈心中的乖巧形象不复存在,爸妈认为他是说谎大王,还被爸脱掉.裤.子狠揍一次。
还没等钱父回忆完灰色记忆,久违的触感通过神经传到大脑,鼻子下面痒痒的,脖子也痒痒的。
钱二姑拿起鸡毛扫一下他的鼻子,又扫五下他的脖子…
“哈哈,而接,猪瘦!”钱父笑的眼泪飞溅,不停地打喷嚏,口水像雨剑一样横扫四方。
“临渊哥哥,外公好像蚯蚓。”喵喵趴在外婆腿上,歪着脑袋看着外公。
“嘘,妹妹千万不要眨眼睛,看爷爷怎么变成大力士。”临渊拉着池鱼蹲在墙角,昂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爷爷。
一分钟过去,爷爷企图鲤鱼跃龙门,翻窗户逃跑,爸爸抱住爷爷的腰,爷爷像极了搭在绳子上的衣服,随便姑奶奶怎么折腾。
两分钟过去,爷爷痛斥爸爸,被姑奶奶用龙头拐棍伺候,爷爷挂在窗宽上,在墙壁上画圈圈。
三分钟过去,爷爷握住姑奶奶的手,“二姐,弟弟想死您了,想的茶不思饭不想,经常做梦梦到二姐。这不,我女婿做包卖,我就想到二姐是福荣路205号气质最好的姑奶奶,必须拥有一款时尚靓丽的包包当绿叶衬托二姐的气质,我豁出去不要这张老脸求女婿叫我做包,女婿不同意也得同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就在昨天傍晚弟弟终于做好一个包包,正想给您送去,没想到您就来了。”
姑奶奶笑眯眯朝爷爷招手,问爷爷能不能越窗,到外边陪她说会儿话,爷爷在爸爸的帮助下,终于成功越窗。
临渊疑惑地挠了挠头,眼前的‘大力士’和理解的大力士不太一样,难道他理解错了。他拉着池鱼跑到墙拐,两人缩成一团小声嘀咕爷爷和大力士。
钱父盯着孙子的小屁.屁笑了笑,这对父子真行,等二姐离开,新仇旧怨好好和父子俩算一算。
“大弟,惠敏和她对象回城,还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你怎么不去通知我们姐四个?”
钱父头皮发麻,眼睛从孙子身上移到亲爱的二姐身上,在移动的过程中,看到女儿、女婿脸憋得通红,亲家公和孟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捂住脸,趴在二姐肩膀上,老子的老脸啊,捡不起来啦。
“你这孩子,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只要犯错被我逮个正着,就扑到二姐怀里撒娇。”钱二姑板着脸吓唬小辈们,不准笑话她大弟。
二姐,我滴亲二姐,能少提小时候的事吗?
钱父小声在心里哔哔,不敢说出来。因为他说完这句话,二姐会说话更加惊悚的话,他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了,还是选择当哑巴。
“二姑,你看这个!”钱谨裕拉着一个手拉车,在钱二姑面前转来转去。
“那个车身是老子编的。”钱父站起来,推开儿子,拉着手拉车回到二姐身边,“二姐,您老了,大弟也老子,不能再逞强,什么事交给子孙们做,我们啊,安心享清福。”
钱二姑看着大弟,拉两下手拉车:“这玩意真不错。”
“经过大弟的手,怎么会出现劣质品呢!”前一刻钱父还一本正经,后一刻又不靠谱了,使劲吹牛,收获到二姐嫌弃的目光,他嘿嘿一笑。
钱谨裕搓了搓鸡皮疙瘩,父亲一个人能吹起一群牛,他还是回屋躺会吧。这时,唐熙囿买菜回家,看到一圈子人围着二姑说话,她把菜放到屋里,骑自行车又出去一趟,再买点菜。
等唐熙囿再次买菜回家,钱惠敏和她一起做饭,其他人坐在墙角说话,只有钱谨裕躺在床上。他悠闲地翘着二郎腿,隔着一堵墙偷听他们说话的内容。
大伙儿聊得投机,时间过得就特别快,一晃眼就到了十一点。唐熙囿和钱惠敏做好六道素菜、三道荤菜,站在厨房门口喊各自的丈夫端菜、摆桌。
四个人一起摆菜,眨眼的功夫饭桌上全是菜,钱谨裕招呼大家洗手吃饭,招呼的人里包括笑容僵硬的孟家父子二人,没办法,这对父子赖在他家,钱谨裕又不能装作没有看到。
他们刚坐下,筷子还没拿起来,钱二姑的大儿子慌乱地停好自行车,人还没进屋,就喊道:“舅舅,我妈来了吗?”
钱二姑猛然想起她早晨出门散心,不知道会散到大弟家,没和儿孙们打声招呼。
看到母亲正对着门坐,钱二姑大儿子瘫坐在门槛上。往常母亲来舅舅家,谨裕前脚走,母亲紧跟着告诉他们哪天来舅舅家窜门子,今早母亲出门散心,没提来舅舅家,他们也没往这方面想。十点了,母亲还不回家,他和几个兄弟骑自行车满巷子乱窜,找了好久也没找到母亲,他们都打算报警了,妹妹提了句到舅舅家看一眼,如果还没找到人就报警。
“尹辉,”看到大外甥累的气喘如牛,又是埋怨又是庆幸看着二姐,钱父大概猜到二姐没和家里人打声招呼,就回娘家。他踹一脚儿子屁股底下的凳子,下巴指着门外的自行车,看到儿子放下筷子出门,推着自行车就跑,他笑眯眯拍着身边留有余温的凳子,“来,陪舅舅喝一杯,让你表弟去你家接磊磊几个孩子过来,认识一下他们的大表弟、小表妹。”
钱父边说边介绍女婿,以及女婿的父亲和弟弟,当然还有两个孩子。
钱二姑大儿子立刻明白舅舅的意思,表弟去通知家里人,母亲在舅舅家。他站起来和表妹夫握手,也不客气坐在表弟的座位,先陪舅舅喝一杯,紧接着表妹夫给他倒酒,他俩又喝了一杯。
三杯酒下肚子,男人们这桌异常热闹。
钱二姑众多儿子里只有大儿子能喝酒,为什么呢?经常跟着钱父混呗。人到中年,钱父喜欢喝酒让自己更有男人味,儿子太小,不敢让儿子陪他喝酒,钱父就把目光转到几个外甥身上,周末,他喜欢骑自行车挨个到四个姐姐家接外甥到家里住一晚上,晚上他们爷几个喝几杯小酒,剥花生抛到空中,张嘴接花生嚼,兴致来了,哄妻子给他们炒两盘下酒菜,最好炒一小碟琥珀花生,那小日子过得贼滋润。
跟舅舅混久了,舅舅一个眼神,钱二姑的大儿子立刻明白舅舅的意思。他恭敬地给表妹夫的父亲倒酒:“亲家叔,我敬您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