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谨裕在屋内试推两圈,感觉好不错,便伸头朝岳父招手。临渊上下打量爸爸那销云鬼的靠姿,瞥了眼外公冷硬的侧脸急剧抽动,合眼皮子想了一会儿,二话不说拉着鱼鱼、喵喵跑到屋内:“外公,到屋里坐一会儿。”
老唐瞪了女婿一眼,跨到屋里看见已有雏形的简易推车,眸子一震。还未等老唐询问不靠谱女婿想干什么,临渊看到类似椅子,有轮子的小车车,和池鱼一起出使力,让鱼鱼坐在里面,两个孩子推鱼鱼在屋里乱跑。
“爸,你看废弃的车轴?”如果给他弄一批好的车轴,那再好不过。
此时钱谨裕停直腰板看着岳父,他不靠谱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傲娇的小模样出现在他身上,别提有多喜感,能逗笑本来不给他好脸色的人,至少老唐认为他嘚瑟的小模样十分讨喜。
十年文G已经结束,中央鼓励各个工厂结合实际情况大力发生生产力,并发表著名讲话:发明是创造的源泉,创造是一个企业赖以生存的根基。老胡多次谈到目前厂子生产商品特别单一,积极寻找扩大厂子生产种类的办法。
别看他们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自行车生产厂,想要制造出生产其他产品的设备不容易,而且前期投资巨大,没有人敢轻易尝试。女婿制作的推车倒是没有技术含量,关键零件就是车轴,厂子里就有生产这个零件的成产设备。
想到此,老唐那双乌黑的瞳孔慢慢缩小,如果女婿是一个靠谱的人,他或许同意女婿出去闯一闯,但女婿生性不靠谱,还是放在身边看着,他才能安心。
“你把这个推车画成图纸交给我。”老唐右手搭在左手上,摩.挲手腕凸出来的骨头,“记得画详细些,我把他贴在公告栏上。哦,另外你可能要参加技工大会,自己查找资料,琢磨一下专业术语。”
“好的,爸。”钱谨裕送岳父离开,转过头看孩子们推着车到院子里玩,这时便能看出轮子不行,颠簸和不适暴露了。
钱谨裕轻笑一声,想开了。目前没有几个工厂能生产出车轴和轮子,他想靠自己的能力生产并且卖出一个好价钱,十分不容易。
交给自行车生产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增加技术含量以及技术难度,要不然难以凸显自己多么优秀,必须让厂子里的领导重视他。反正他脑子里有好多点子,这个用掉了,还有下一个,目前最重要的是和技术员打好关系,方便以后求人办事。
他重新梳理一遍人生规划,回到房间里画结构图。
姚博恩伸头钱谨裕回到里屋,他朝孩子们走去,递给孩子们三块喔喔糖,趁着孩子们吃糖的功夫,他蹲下来研究推车构造。唔,看到车轴,他眼前一亮,这玩意儿只有自行车厂才能生产。
童童被爸妈交待不能招惹临渊,他沉着脸跟在妈妈身后,眼睛不由自主瞥向临渊,看到临渊捏着一张黄色的喔喔糖纸,舌尖上黏着一块米白色的糖,两个小叫花子和临渊同款表情,童童哇一声躺在地上打滚。
“奶~你儿子偷糖给别的孩子吃,不给你孙子吃。我是不是他儿子?”
红的、蓝的喔喔糖纸被博俊捏皱,他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眼神在池鱼和喵喵身上停顿下来,似乎想在这两个孩子身上寻找什么。
他看到母亲冲到院子里,眼睛死死地盯着三个孩子手中捏着的糖纸,发狠地拧二弟的胳膊,并且指桑骂槐三个孩子是贪吃鬼。
这时,本该在婆家吃饭的钱惠敏夫妻踏进院子。博俊想到孟隽和自己的处境,自嘲的笑了笑。
其实他倒是希望母亲对他不闻不问,这么沉重的母爱压得他无法呼吸。
“我就不起来,凭什么奶奶偷偷塞给大伯钱,爸爸偷偷塞给三个小叫花子糖,不给我。”任凭他妈妈如何拉他,童童赖在地上死活不起来,“叫我起来也可以,奶奶给我买和童童同款新衣服,爸爸给我买一盒进口巧克力。”他要穿着新衣服参加夏令营,菲菲答应只和他玩,他就送给菲菲巧克力。
姚博恩媳妇僵了一下,咬着唇拎起儿子,‘啪啪’两巴掌甩在儿子屁股上:“你奶奶的钱想给谁花,就给谁花,小小年纪竟然惦记老人的钱,看我不打死你。”
童童恨死临渊,明明他们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家庭情况一样,凭什么班里的小朋友总喜欢和临渊一起玩,天天夸赞临渊衣服好好看。“打死我吧,大伯回来奶奶偏心,拿着爸爸妈妈的钱给大伯做两身新衣服,凭什么不给我做新衣服。”
晚上大伯一个人对着一张照片嘀嘀咕咕,全被他一字不漏听见,并且记住。再综合爸妈躲在被窝里嘀咕的话,他知道整个家全是爸妈的,家里的钱也是爸爸妈妈的,但是奶奶把他家的钱花在‘陌生人’身上,他不服气。
孟母气的一个鞠咧,差点仰躺在地上。
大儿子是本市乃至全国著名大学的大学生,以后的生活不是小儿子能比的,再娶个同等学历的妻子,就脱离他们这个阶级。她为什么以小儿子的名义对大儿子好,就是希望大儿子以后有出息,不忘小儿子的恩惠,拉一把小儿子。
这一个两个怎么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埋怨她。
这么小的孩子不懂这些道理,定是眼皮子浅的儿媳妇和孙子说了什么,让孙子误解她。
童童太能闹,无论姚博恩媳妇如何威胁,这孩子死活要买一身舶来品衣服。周围邻居已经伸头看院子里发生什么事,孟母被童童吵得脑壳子疼,咬着舌尖掏出四十块钱给童童买一身衣服,一个多月的工资就这样没了,她的心在不停地流血。
童童不嚎,院子里恢复宁静没一会儿,又轮到钱父嚎。
钱父会一些手艺活,有些邻居便拜托钱父做几把竹椅,他乐呵呵答应。这不,他到弄堂里和邻居下一局象棋,回来一看,他锤炼好的竹片、竹筒被儿子做成小推车,他脑门上的头发笔直竖起来,不用猜就知道儿子做的孽:“钱谨裕,你给老子出来。”
“爸,你要是把对邻居的积极性放在姐夫身上,你和姐夫定会成就一段翁婿佳话。”钱谨裕用笔帽推开窗户,偏头看着父亲在院子里跳脚。
他实在搞不懂父亲怎么想的,宁愿花时间、花精力给邻居办事,有些人还不说他好,也不愿意给姐夫改良一个做包的缝纫机。
“迂腐、肤浅、不知所谓,为人民做事怎能求回报。”钱父转一圈寻找东西,非揍一顿这小子不可。
“得了吧,我看你是技术不到家,害怕砸了招牌,才不敢允诺姐夫。”在父亲的棍子离他还有二十厘米,钱谨裕砰一下关上窗户,并且反扣窗户和门。
钱父气的在外面吹胡子瞪眼,儿子的话伤了他的自尊心。他在缝纫机厂当了三四十年技工,是厂里资历最深的前辈,人人都尊重他,他的技术是全厂公认的好,不许儿子污蔑他。
“爷爷,”临渊见爷爷气的脖子粗红要砸窗户,他急忙捂住眼睛,“老师给我们布置一个作业,让家人陪着孩子画一幅画,题目是‘我最敬爱的人是谁’,老师说谁画的好,夏令营期间组织他上台介绍为什么要画这幅画。”
孙子最敬爱的人当然是他爷爷。
到高校参加为期一个星期夏令营,意味着有好多人听到孙子谈论他的事迹。
钱父高举的手缓缓落下,笑眯眯看着孙子:“临渊,和爷爷说,你最敬爱的人是谁?”
“当然是爷爷,”临渊说到‘爷爷’二字,明显底气不足,他眼睛瞥向小推车,“可是爸爸人到中年,竟然争气了…”他偷偷瞅了眼爷爷脸上的笑容凝固,朝鱼鱼和喵喵眨眼睛,“爷爷,老师说要带亲戚家的小朋友参加夏令营,要单独交钱。我想高举画骄傲地说我最敬爱爷爷,因为爷爷不仅是人民的英雄,生活中还爱护晚辈,工作严谨,私下底和蔼。”
孟隽一愣,岳父家有一台老的收音机,声音刺刺拉拉,被丢弃在阁楼上。他擦拭一遍收音机,搜到一个儿童类的故事汇,让池鱼和喵喵乖乖的坐在屋里听,他和妻子干活,那天正巧听到一篇关于人民英雄的故事,临渊放学回家乖乖的坐在池鱼身边听收音机,这个故事听完,三个孩子手拉手跑出去往。
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今天听到临渊说的话,心里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孩子记忆这么好,还活学活用给岳父下套。
钱父腰板挺得笔直,鼻子仿佛变尖长长二十厘米,和临渊说他的丰功伟绩。“爷爷对待工作一丝不苟,”他看到池鱼和喵喵崇拜地看着他,咳了一声,“鱼鱼和喵喵还没去逛百货大楼吧,周末带你们去逛百货大楼,给你们三个各买一套衣服。”
“我要把爷爷藏起来,别的小朋友休想抢走我最最最和蔼的爷爷。”对于要钱、哄爷爷奶奶给他买新衣服,临渊最有经验。
钱父被孙子哄得找不到东南西北,立刻领三个孩子窜门子,让三个小家伙当着众人的面多多夸赞他。
手推车被孟隽推进屋里,他注意到姚博恩看手推车的眼神不对劲,思来想去把这个发现告诉小舅子。
父亲被儿子哄走了,钱谨裕打开门倒一杯茶,漫不经心道:“姚博恩搞不死我,他先管好家里的破烂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