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五世界

走到这一步,没了回转的余地。

大伯、大婶娘不受爸妈的摆布,爸妈从大伯、大婶娘那里讨不得好处。

三兄弟同时想到一起,既然爸妈疼爱钱谨裕和其他儿子,一味地让他们付出,丝毫不给他们一丁点甜头尝尝,那么就让爸妈和他们疼爱的儿子生活在一起。

以往他们赚的钱让爸妈掌管,如今他们的心遍体鳞伤,想要自己掌控钱财过自己的小日子。

“爸妈,我长着心呢,它受伤了也会疼,求你们放过我吧,放过从未被你们放在心上的小儿子。”爱华的心真的很疼,爸妈让钱谨裕过上好日子,让他娶了家底子丰厚的媳妇,大伯家的两个岗位留给大哥和二哥,他无论做的多么好,却没在爸妈心里留下痕迹。

国强、民富紧接着诉苦,一致要求爸妈去找他们最疼爱的儿子。

钱二婶、钱二叔心里苦啊,他们最疼爱的儿子不就是国强、民富、爱华嘛。两人和儿子们解释大哥、大嫂、张静棠的岗位留给三个儿子,他们没想舍弃任何一个儿子。但三个儿子心意已决,就是要分家,听儿子们的语气不想带他们一起生活。

钱二婶好声好气和儿子们解释,儿子们不相信她。她便咬着牙:“谁再敢提分家,我立刻撞死在他家门上。”

“果然我们从未被妈放在心上。”国强惨笑一声。

妈一头撞在他家门上,分明告诉大家伙他逼死妈,妈存心让他一家在大队里抬不起头见人。

其他两人也是这样想的,心如同被蜜蜂蛰一样疼痛。

过了两天村民们正式迎来秋收。往年钱二婶每日烧一碗红烧肉给丈夫和儿子们补充营养,让丈夫和儿子们每日吃上一块馒头,喝上一碗糯米粥。

今年餐桌上摆的全是窝窝头、咸菜、大白菜炖粉条、白萝卜炖野菜,菜上只能寻见一丁点油花,钱家二房人吃的一脸菜色。

他们还和往年一样懒散割水稻,割水稻的速度竟然不如知青快。

等到清算工分,分发粮食和票据的时候,钱二婶、钱二叔傻眼了。没有大房接济,要养活十几张嘴,这点粮食根本熬不过凛冽的冬天。

三个儿媳妇用实际行动表达她们的不满,任凭公婆如何骂她们,奴.役她们干活,她们假装没有听到。如果公婆忍受不了,分家呗。

钱二婶、钱二叔托着累弯了腰的身体做好饭,饭刚摆到桌子上,三家人像打仗一样抢夺饭,一眨眼的功夫饭菜全被三家人分完,竟没给夫妻俩留一口饭。

“爸妈,你们孙子正在长身体,你们整天扣扣搜搜不舍得烧肉,不舍得放油,他们长不高你们别倒打一耙,诬陷我没养好你们的孙子。”国强媳妇翻了两下菜,‘砰’一声,筷子被她扔到桌子上。

“往年你们从大伯、大婶娘那里要来不少好东西,你们不舍得拿出来改善伙食,是不是等着分家以后,这些好东西全留给大哥,对吗?”民富自嘲的笑了一声,怒着脸猛扒碗里的饭。

“放屁,咱们辛辛苦苦上工赚的钱全被妈拿去,也没见妈拿出来改善伙食。我看爸妈拿我们血汗钱给钱谨裕,谁让钱谨裕是他们最得意的儿子呢!”国强腮帮绷的僵硬,墨黑色瞳孔一暗。

出去被大队里的人嘲笑,回家还要自己做饭,夫妻俩认了。

钱二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胃在抗议饿了要吃饭。这段时间她和丈夫被三个儿子伤透了心,但是没办法啊,这个家不能分,分了以后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愿意养他们。

“家里什么情况你们真的不知道吗?”此刻的钱二叔比钱父显苍老,他气的颤颤巍巍扶着桌子坐下来,接着说道,“只要你们大伯、大婶娘给的钱和肉,我和你妈让钱和肉在我们手里待一个月吗?在这一个月内全换成实物吃进你们肚子里。你们挣得那点工分,还不如六十岁的老头子挣得多,我和你妈贪这点东西有意义吗?”

“有没有意义,只有你和妈心里清楚。”国强认定爸妈不肯分家,为了压榨他们扶持钱谨裕。既然如此,他还上屁的工。

“这么疼爱你们的谨裕,到头来你们还不是要我们养,他来看你们一眼吗?”

“真偏心,好东西全是钱谨裕的。”

“爸妈注意打的真好,怕拖累钱谨裕,要死要活咬住我们兄弟三人不放。”…

钱二婶气的白眼珠子往上翻,张口闭口‘孽障’,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嚎,并且威胁儿子再说捅她心窝子的话,她一头撞死,血溅儿子身上。

——

钱三婶、四婶、五婶拿到工钱到县供销社,储备过冬用的物品。三人的儿媳妇把买到的物品交给婆婆,又一身轻松挤进人群里抢夺物品。

还没到中午,供销社大部分货架子空空如也。几人十分满意这次战果,要买的东西基本上全买齐了,还没买齐的东西抽时间到镇供销社买。她们看天色还早,就到谨裕家看看欢欢。

钱母见到她们来,起身欢迎她们,还给她们冲了一杯红糖水。

“...真是笑死人,上工的时候,一家八口人比女知青还矫情,等分粮食、票据,他们互相埋怨对方好吃懒做。”

“三个侄子埋怨二哥、二嫂偏心,除非支书和大队长分配活让他们干,否则他们便躺在家里等着二哥、二嫂做饭。”

“这要是我儿子,我早把他们踢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

“大嫂,你不在大队里不知道,二嫂一天三次闹着撞墙,场面极其热闹。”

“二房和唱戏似的,一天闹到晚,娱乐广大村民。”…

“公婆不管吗?”钱母不解问道。

“倒是求着我们男人去管,男人们一说重新商量公婆和谁住,公婆连连摆手,叨念‘儿子们早已分家,日子过得好坏,那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和他们没有关系’。”钱三婶朝天翻一个白眼。

她们吐槽二房发生的事,正巧欢欢醒了。小妮子人来疯,只要有人来看她,她便啊啊叫个不停,白嫩窝窝手一摆一摆的,十分讨喜。

“大嫂,我们走了,有时间再来找你聊天。”她们陪欢欢玩一会儿,背起买的东西回家。

钱母送她们出门,再次返回房间。她见欢欢盯着头顶上挂着的彩色布老虎,啊啊声时而低、时而高、时而婉转,好像和布老虎聊天。

只要尿布是干的,肚子是饱的,欢欢一个人能玩半天,玩着玩着就把自己哄睡着。

钱母悄悄退出屋子里,她把刚换下来的尿布洗了,简单做一口饭吃。中午,她陪欢欢睡一会儿午觉。

午睡醒了,钱母拿出小齐妈给的彩色毛线,给欢欢织彩色小鞋,可爱的花帽子。

只要到了下班的时间,钱父冲在最前面回家。

七巷的人看到钱父,时常忍不住调侃两句:“呦,你咋越活越年轻嗫!一个月前我突然发现你变成老头子,仅仅过了一个月,咋成了帅大叔。”

自从钱母流掉龙凤胎,钱父眉心时常笼罩着愁云,夫妻俩有了谨裕,钱父眉心沟壑却越来越深。

一个月前,钱父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一半,衰老的太快了,谁也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月,他头发虽是白的,精神劲却十足。而且他眉心的沟壑越来越浅,脸上常常挂着浅浅的微笑,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和他不熟的人猛地一看,还以为他是哪个知识渊博的儒生。

邻居们知道钱父是个大老粗,还是参加扫盲班认识几个字,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他们将钱父的变化归结到张家人身上,张家不论男女,各个有涵养,有气质,兴许真的相处久了,钱父身上沾染上文人的气质。

“我要活到欢欢结婚生子,不努力活不行啊。”钱父脸上挂着舒心的笑容,并没有停下,扭头对邻居们说,“谨裕告诉我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大家天天乐呵呵,一准活到九十九。”

周婶伸头四处张望,没看到魏林,她大摇大摆走到巷子里,朝钱父的背影喷一口口水:“我呸,一个赔钱货,看他们宝贝的,还专门有一个人辞职带赔钱货,蠢货!”

周婶肚子鼓的老高,邻居们猜到她又去偷魏林家的东西。

好巧不巧,魏林骑着周玲的自行车朝这边驶来,邻居们朝周婶挤眼睛,然而周婶只顾唾骂钱父傻笔,没有接收到邻居们的友善提醒。

“嘀铃铃…”响起一串清脆的铃铛声。

周玲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走出来,瘪鼓嘴巴指着嚣张跋扈的母亲。

母亲走六亲不认路线,丈夫叮嘱她母亲到家里拿东西,不能和母亲对着干,一切以孩子为主。等丈夫回来了,丈夫会到娘家拿回本来属于他们的东西。

他顶替周珑到火柴厂上班,虽说他和妻子拿两份工资,但是到手的工资只能维持温饱。

妻子在娘家没有过一天好日子,身体十分虚弱,怀孕初期妻子几次差点流掉孩子。医生建议他多给妻子补补身体,但是他拿不出钱买肉,好在钱谨裕提醒他买一些没有人要的骨头,熬汤下面给妻子吃,可以让妻子的身体比以前好些。

猪骨头十分便宜,他经常拎两节猪骨回家和冬瓜一起熬汤给妻子喝,果然,妻子身体好了许多,脸上也长了一些肉。

魏林将猪骨头交到妻子手里,抬手揉了揉妻子的头,他“咳”一声站在周婶身后:“听说周明磊和人打牌,输了钱不认账,还把对方的头砸出一个洞。”

恐怖的声音自上而下传到周婶耳朵里,她头皮发麻,护住肚子想跑。

“哎呀,我要不要告诉他们周明磊在哪里,你们不想出医药费也成,让他们把周明磊的脑袋也砸个窟窿呗。”魏林得意的吹一声口哨,手抱头转身要到二巷。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猜到周婶手中拿着一根粗棍,抢在周婶打他之前说道,“打死我,你要偿命,周明磊以后就成了没妈疼的孩子,周璐彻底不用受你的胁迫管周明磊。你打不死我,我要百倍、千倍、万倍报复周明磊。”

“咚!”棍子落到地上。

前五十二年,没有一个人能让周婶吃亏,如何也想不到她会栽倒二女婿手里。这个贼骨头没爹没妈,既不怕死,也不怕名声臭,周婶拿他实在没有任何办法。

“二女婿,一群恶人到妈.的家里找不到明磊,一气之下搬空家里所有粮食,被子、棉袄都被他们抢走了。你行行好,给妈一口饭吃,行吗?”周婶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鼻涕唰唰往下流。

“妈,你喜欢顺杆子往上爬,这次接济你,下次你会变本加厉。”周玲见丈夫朝她使眼神,她抬起脖子,下巴对着母亲。

丈夫分析过这句话,每晚咬.着.她的/耳/朵叮咛这句话,磨着她把这句话刻在骨子里。

周婶张口就骂:“下三滥的小女昌/妇…生了女儿被人.干。”她恨不得拿刀剁了二贱胚子熬汤喝。

魏林阴着一张脸,强势夺回家中的粮食:“不管她是不是我岳母,仅凭她辱骂我妻子和我未出世的孩子,我要是接济她,我他.妈是大傻子。”

说完,他搀扶妻子回家。

巷子里的人注重孝道,周婶一家没饭吃,邻居们会动恻隐之心。如果他不接济周婶,邻居们明面上不说,暗地里一定会说他心狠手辣,从邻居们冲周婶使眼色,可以看出邻居们已经偏向周婶。

他马上要当父亲了,必须给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他不能和周婶对着干,所以他利用妻子激怒周婶。

他知道周婶从来没把妻子当成人,一定管不住自己的嘴。果然不出他所料,周婶骂出那些肮脏的话,邻居们眼神中没有同情,只有深恶痛绝。

“活该魏林不管你。”邻居们没有正眼看周婶,谁家都有女孩,周婶骂出这些话,被人以讹传讹说七巷的女孩生来被人.干,让他们七巷的女孩儿如何找好婆家。

周父的脚坡了,使不上力气干活,被厂里的工人挤兑调去干最累工资最低的工作。他才五十多岁,竟比七十岁的人还显老。

孙梦梦替大女儿办了离职手续,他很久没有见到大女儿,只能到孙家找大女儿,问大女儿要钱。结果人没见到,钱也没要到,被孙家门卫打的跟狗一样。他一瘸一拐回到七巷,看到妻子躺在地上打滚怒骂,猜到死狗二女婿没给他们粮食。他想到在孙家受到的屈辱,怒火燃烧理智,跟着妻子一起骂。

钱谨裕和张静棠看完电影回家,老远听到夫妻俩不堪入耳的怒骂声。他拨动铃铛,“汪汪…”小黑兴奋地蹿出来迎接主人,当它到周婶和周父身边,急忙刹车,宽厚的嘴唇朝两边耸动。它迈着优雅的脚步,露出锋利的牙齿,“唬唬…”朝两人喷气。

狗牙离她越来越近,周婶鲤鱼打滚跳起来:“死狗,迟早有一天老娘宰了你,炖狗汤喝。”

说着,周婶跑步的速度和兔子有的一比,咻一下蹿回家。周父紧跟其后,这个狗玩意儿六亲不认,只要听到他和妻子的声音,就要咬他们,两人实在怂的慌。

“呜汪…”小黑摇着尾巴,追在自行车后面,撒欢跟着钱谨裕跑回家。

“邪门了,明明周家的狗,不仅和钱谨裕亲,还要咬前主人。”

“你别忘了周璐怎么对小黑的,周家人养小黑,不就是为了冬天杀狗,喝狗肉汤嘛。”这些年周家养的狗不少,一到冬天这些狗全成了周家锅里的汤…

钱谨裕回到家里,换了一身衣服陪小妮子说话。趁着小妮子啊啊的功夫,他琢磨周婶家的事。

魏林把周玲宠到肋骨里,再加上这些天周玲和顾城媳妇、静棠走得近,静棠有意无意提醒周玲被周婶扒上,魏林会被周婶逼死,他断定周玲不会接济周婶。

听周玲说周珑在乡下不错,还写信提醒周玲不要管周婶、周父、周明磊,想来也不会拿出孙家给的彩礼钱接济周婶一家。

周璐被孙梦梦当犯人看管,整天和死人照片待在一起,伺候死人以及孙家男女老少。她自己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暂时没有能力接济周婶一家。

周婶、周父、周明磊已经山穷水尽,没有人接济他们,他们熬不了多长时间。这样想来,婆家这边没有一个人帮得了周婶,周婶肯定回去娘家找哥哥们帮忙,至于这么个帮法,耐人寻味喽。

小话篓子兴奋地和丈夫说话,丈夫半天也没有理小话篓子,小话篓子说着说着又把自己哄睡着了。

张静棠拿起折叠成方块形的毛巾护在小话篓子头两旁,防止小话篓子头睡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