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五世界

晚上七点,非陪护家属陆续离开医院。

医院里没有钱老爷子和钱老太太他们睡觉的地方,他们考虑到自己年纪大了不能熬夜,就让大儿子带他们回家睡觉。

钱二叔给妻子打饭,两位老人和小辈们没让钱二叔打他们的饭。他们想着钱父看到他们在医院没有地方休息,肯定带他们回家,到时候他们到钱父家简单吃点饭。

如果儿子不是一门心思当烈士,钱父顾忌儿子和国强、民富、爱华是亲兄弟,不想落下口舌,肯定会邀请侄子、侄媳妇回家吃饭、睡觉。

可是他的儿子被二房的人逼着为国捐躯,他的儿子即将离他而去,他苦苦维持和二房的关系有什么用!

钱父心里明白摆在他面前有两条选择,一条路是为了不让儿子背上不忠不孝的名声,他和妻子妥协让国强顶替妻子的岗位,那时儿子为了报复老二,不拖累他和妻子,选择当为国捐躯的人民英雄;另一条路是任由二房抹黑儿子,如果儿子的名声臭了,儿子便失去当兵的资格,儿子会一辈子守着他们。

二老心里焦急,原本他们以为大儿子先带他们回家,大儿子再拿一些洗漱用品和补品送到医院给二儿媳和谨裕,再接孙子、孙媳回家休息。

但是大儿子回家后,就一直躲在屋里不出来,根本没有接孙子、孙媳回家休息的念头。今天夜空中没有月亮和星星,伸手不见五指,孙子、孙媳不熟悉县里的路,他们自己抹黑到老大家,十有**摸错路。

“静棠,谨裕做了手术,人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你要不要给谨裕送些东西?”

钱老太太想到病房里空间小,如果七个人留在病房里配房,只能蜷缩坐在地上凑合一夜,也可以到走廊里躺一夜,但是绝对寒气入体。大儿子家房间多,让他们到大儿子家凑合一夜,也比在医院强。

张静棠愣了一下,把丈夫、公婆的行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说道:“欢欢被吓到了,晚上认人离不开我。”

二老长吁短叹到厨房弄了两位面疙瘩吃,便找一间空房间进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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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刚亮钱父没有惊动任何人,骑自行车到岳家。他一夜没合眼,眼袋下垂、面色暗黄。张家长辈关切地询问他哪里不舒服,钱父含笑摇头,强打起精神糊弄过去。

他在张家吃好早饭,急迫地催促张家长辈和小齐快点到厂里走完最后程序。

到厂里,小齐没看到姑姑和表哥,挠头问道:“姑父,我姑和表哥呢?”

钱父顿了一下,脸转向别处说道:“你表哥得了急性阑尾炎,昨天傍晚刚做完手术,你姑在医院照顾你表哥一天。如果你表哥伤口没被感染,明天就出院。”

“今早你怎么不说,我们好到医院看望谨裕。”张大舅舅埋怨妹夫。

“嗐,不是什么大手术。”钱父笑了笑,拉着几个人办理小齐的事。

小齐成为瓷器厂正式工人,妹夫比小齐的亲爸、亲妈笑的还开心。

张小舅舅和舅妈见妹夫真心把岗位给小齐,他们和妹夫一家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谨裕不是妹妹的亲生儿子,老头老太对谨裕比对他们的亲孙子还要好,只要谨裕出现在家里,他们看到老头老太眼里、心里全是谨裕,实话实说他们多少有些不满老头老太偏心。

直到欢欢出生,他们才感受到谨裕和妹妹有联系,紧接着妹夫要小齐接替妹妹的岗位,他们心中的小疙瘩瞬间被割掉,把妹夫和谨裕划分到自家人行列。

——

医院里的饭菜贵的要死,二老蒸了一锅窝窝头,炒了两罐头瓶咸菜带到医院。

二老起床没有看到大儿子,以为大儿子按照昨天的约定带国强到乡下迁户口,他们到医院才知道大儿子没有来医院。

二房的人以为钱父到厂里请假,九点钟左右能到医院。在他们的印象中,钱父一口吐沫一口钉,所以他们不担心钱父反悔。

所有人分了饭敞开肚子吃,他们在医院从上午等到下午也没有看到钱父,钱二叔、钱二婶、国强夫妻坐不住了,到另一间病房找钱谨裕。

这边,张静棠熬了一锅小米粥,炒了两道清淡的菜。饭菜被她装成两份放进布包里,她抱着欢欢到医院看望丈夫。

昨天她不好问爷奶丈夫到底发生什么事,刚刚从婆婆口中得知一些情况,联想到丈夫昨天反常,才想通丈夫昨天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公婆。

钱母没给儿媳妇思考的时间,拉着儿媳妇坐在一旁。她看着孙女掀动嘴唇,一双葡萄大眼睛四处张望,儿子斜身含笑看着孙女,她笑了。

有了一个儿子,她还想有一个拥有张家血脉的孙子或者孙女,老天看不惯她贪心,惩罚她呢。

欢欢有一对可爱的小酒窝,当她张开桃瓣唇,给人一种软糯微笑的感觉。

钱谨裕轻轻捏了捏欢欢的鼻子,粉团儿皱着眉头笑了,他眼睛弯弯也笑了,其他人看到这一幕暖心微笑。

这间病房其他病人及家属在这家人身上看到岁月静好,这家人的笑容似乎有一种魔力把他们带到祥和、美好的世界。

可惜这么美好的世界被一群闯入者打破。

“谨裕,听说你病了,二婶就是想来看看你,你千万别误会。”钱二婶怯弱观察大嫂、谨裕的脸色,仿佛只要他们透露出一丁点嫌弃,她立刻跪下来磕头赔错。

钱二婶好不容易被医生抢救过来,她的身体十分虚弱,需要人搀扶才能站立。即便她下一刻即将昏厥,她依旧卑微地看着钱谨裕。

因为欢欢的到来,儿子的心情稍微好转,却因为二弟妹到来,儿子再一次流露出决绝的眼神。

钱母环视二房露出卑微的神态,目光在国强身上停留片刻。大概猜到这群人来看儿子的目的,国强在,说明丈夫没有带领国强会大队迁户口,这群人急了,又开始威胁她。

还不等钱母说话,钱谨裕掀开病服,碗口大的淤青暴露在众人视线中,语气中带着些许委屈:“我刚做完手术,正要去看望您身体有没有好些,没想到国强哥二话不说暴打我的腹部。”他自嘲的笑了笑,“也是,国强哥在您面前长大,即便他害得我有可能没有不能传宗接代,您也不会拿他如何。当初您选择问爸妈要一百块钱,剩下的九百块钱让爸妈二十二年分期给您,已经说明我是多余的。如果我不是多余的,您为何不把国强哥、民富哥或者爱华弟送人呢!”

钱谨裕大致估算一遍,二十二年里钱二叔夫妻问爸妈要一千块钱,他还往少里说呢。

张静棠脸颊上的肉抖了一下,朝婆婆摇头,让婆婆暂时不要说话。

“你咒骂妈不得好…”

“大哥,谨裕刚做完手术,不论谨裕说了什么,你要等他养好身体,再找他算账也不迟。”民富强势堵住大哥的嘴。

“就是啊,大哥。如果谨裕真的被你打的不能传宗接代,他会恨你、恨爸妈,谨裕一辈子不肯和爸妈相认,你忍心看到爸妈抱憾终身吗?”爱华愤慨瞪着大哥。

其实他倒是愿意谨裕一辈子只有一个女儿,那时他想办法把他的儿子过继给谨裕。

民富、爱华早就不满意爸妈让出国强顶替大婶娘的岗位,更加看不惯国强仗着长子的身份,处处掠夺本该属于他们的资源。

这个时机千载难逢,只要把大哥排挤出去,大伯、大婶娘的岗位毫无疑问由他俩顶替,想想就让人感到兴奋。

民富、爱华不遗余力指责国强,张口闭口全是爸妈疼爱谨裕胜于他们。

钱二婶、钱二叔暗骂两个蠢货,他们本来可以搞到三个岗位,让三个儿子成为县城里的工人。这两个蠢货忙着窝里斗,站在谨裕那边谴责大儿子,如果大儿子他们承认大儿子不应该伤害谨裕,意味着大儿子无法到县城里当工人。

钱谨裕低沉笑了一声:“爸妈抱养我,为了让我为钱家生一个孙子。我现在没有这个能力,爸妈凭什么让国强哥接替妈的岗位?”

国强垂下宽厚的眼皮,不自觉握紧拳头。

很好,他待二弟、小弟不薄,这两个人竟然为了一个岗位算计他。还有钱谨裕,昨天打的太轻了,为什么不狠心把他打残。

大伯、大婶娘铁定嫌弃残废,张静棠绝对立刻和他离婚,残废的户口被迁农村,依着爸妈的性格,爸妈绝对把他当成狗。

“混账玩意,有什么话不能和谨裕好好说,谁让你打他的。”

国强还沉浸在钱谨裕变成废物,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钱二叔一脚踢碎他的白日梦。

钱二叔把大儿子按在地上打,用脚使劲踹、用拳头使劲暴打大儿子的腹部。民富和爱华在旁边添油加火,钱二叔原本只想意思一下,由于两个儿子的缘故,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大儿子。

他还指望大儿子给他和妻子养老送终,他把大儿子受到屈辱算在大哥、大嫂、钱谨裕身上。

国强一开始躺在地上闷哼,随着父亲下手越来越重,他躺在地上痛苦呻.吟,抱着父亲的腿哭的更孩子似的:“爸,我错了。你和妈怎么疼爱谨裕,即便他说了些不尊重你们的话,我也不应该打他。”

他隐藏下对爸妈、对所有人的恨意。

钱二婶的心被上万支箭刺穿,疼得她难以呼吸:“大嫂,国强爸教训国强,如果你还不满意,让大哥也来教训国强。你看,换成民富接替你的岗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