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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只在钱谨裕家住一天,便没了踪迹。钱谨裕从曙光一巷找到曙光九巷,连续找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小黑的身影。
“谨裕,别瞎费功夫。小黑是一条疯狗,突然犯病死在哪个拐角里,你找不到的。”
“呦,如果小黑真的犯病死了,魏林会不会已经染上狂犬病?”
“周玲真可怜,躲过她妈把她卖给啸哥,却没躲过她男人身染恶疾。”
狗有灵性,不可能数天不回家,七巷的人全认为小黑疯了,十有**死在外边。他们每次看到魏林唏嘘不已,可怜周玲的遭遇,每次看到周玲,眼中包含深深的同情。
被大家同情的周玲此刻正在蒸馒头,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如果大姐不来打秋风,她的小日子过得真可谓美满幸福。
丈夫每晚压.她,让她难受一个多小时,其他时间丈夫对她特别好,让她吃饱饭,不让她干重活,每天下班她总能在厂房门口见到丈夫…邻居们总是提醒她,让她和魏林分房睡,防止魏林发疯咬伤她,她每次笑笑不回答。
第一次有人对她好,第一次被人重视,第一次被人捧在手心里。周玲贪恋许许多多第一次,她想守护这份温暖,即便和丈夫一起犯病,她也愿意。
短短十来天,二妹身上长了点肉,眼神不再黯淡无光,待人接物也不再唯唯诺诺。二妹眉眼含媚,不经意间流露出少妇娇.媚.姿态刺痛她的眼睛。
周璐微蹙眉头,垂头用力咬馒头,使劲咀嚼菜,呼啦喝两口稀粥:“周玲,大姐不吃早晚饭,硬是挤出两百九十块钱给你当嫁妆,成全你和魏林,也不求你感激。”
“两百块钱给魏林治病,那九十块钱是小弟欠啸哥的钱。”周玲鼓起腮帮,端起被剁碎的菜叶喂小黄鸡。
大姐没有必要总拿两百九十块钱说事,只要大姐告诉她妈不给她饭吃,她能眼睁睁看着大姐挨饿吗?她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也了解大姐和小妹不容易,能帮会帮她们,但是大姐总是摆着一副欠她的态度来家里吃饭,让她心里膈应。
碗被周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周璐见二妹身体顿了一下,却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打开菜厨拿两个馒头,从梁头挂着的篮子里撕两片肉:“妈让我通知你,出嫁闺女的工钱依旧上交给妈。妈养你二十年,你必须拿工资养爸妈四十年。”
说完她鼻孔朝着周玲哼一声,摔门而去。周璐没想到在大门口撞上魏林,对上魏林戾气的眼神,她搂着衣兜跌撞跑回家。
周璐刚跑进院子。周婶绷着脸上前翻找女儿衣兜,夺两个灰馒头塞给儿子,尖锐道:“蠢货,只拿两个馒头管屁用,为什么不背回咱家的面口袋。”
小黑不见了,八婆们猜测小黑死了,纷纷预言魏林过不了多久发疯,周婶不敢招惹魏林,害怕魏林像疯狗一样咬掉她一块肉。但是她不能任由小猫小狗骑在她脖子上撒尿,必须给魏林一点颜色看看,故而派大女儿去魏林家要面,可是没想到大女儿这么不顶用。
泪水在周璐眼眶中打转,面对母亲一副惟命是从的样子,把所有的错全包揽在自己身上。周婶乱骂一通,顿时觉得没有意思,她撇撇嘴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想办法拿回自家的面。
“妈,男方必须答应他负责挣钱养家糊口,我的工资全交给爸妈管理,我婆家必须家世好,愿意提携小弟我才嫁。”
大女儿眼眶、鼻尖红红的,让人看了忍不住捧在手心里呵护。周婶头顶愁云散去,眼睛里发出刺眼的光芒,大女儿这等容姿,不嫁进有钱有势的人家天理不容。
“还是你贴心。”虽是这样说,周婶依旧没做周璐的饭。在她眼里,她把辛辛苦苦生下三个小贱蹄子,没把她们掐死,而是浪费米面把她们拉扯长大,就打算让三个小贱蹄子给她和丈夫养老,扶持、照顾儿子。她对女儿如何不好,但她始终是女儿的亲妈,女儿敢不给她养老,她坐到女儿婆家门口哭诉,看谁能横过谁。
经过大女儿提醒,周婶开始思考怎么样让二女儿乖乖上交工资,眼尾瞥见大女儿悄悄溜出去,她笑的合不上嘴,断定大女儿勾搭上哪家小伙子。
这几天,大女儿时常天黑透了偷偷摸进房间,绝对勾住家世不错小伙子的心神,正在努力搞大肚子呢。一旦大女儿肚子大起来,她自有办法押着对方的头娶大女儿,男方必须给最高规格的彩礼,必须安排明磊的工作,最好让明磊做个小领导,这样明磊才能娶到厂长、主任的女儿。
周婶嘿嘿笑出声,大女儿和男人睡了好几天了,顶多过两个月,大女儿的肚子鼓起来,她的大女儿等着嫁人喽。大女儿的婚事解决了,小女儿的婚事还没有影子,周婶四处打听有没有有权有势,又丧偶的男人,倒是打听两个五十多岁的丧偶男人,这两个男人她难以取舍,陷入两难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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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谨裕寻找小黑的同时,送张静棠回岳家过几天,让族里有经验的老太太给她矫正胎位。每天他装两饭盒汤送到棉纺厂,一来二往能叫上和张静棠同一车间工友的名字,有时候他来早了,他站在厂门口和张静棠工友聊几句,汤送到张静棠手里,他才骑自行车回瓷器厂。
如今政.局不明朗,红袖章成了土皇.帝,走在路上经常能看到一群红袖章招摇过市,经常冲进居民家中乱砸一通,然后他们押解‘有罪’的人游街,鼓励人民群众批D犯人。
钱谨裕居住的地方有不少流氓混混,这些人眼睛贼溜溜盯着曙光巷子的居民,发现有人行为有一丁点异样,立刻带红袖章闯进居民家抄家,他们跟在红袖章屁股后面捡漏,因此这些人没有正经的工作,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他梳理一遍七巷格局,棱角分明的脸变得严肃。
这几天张静棠回娘家,周璐有意无意和他擦身而过,每次都用悲戚的目光盯着他。以前她还知道隐晦关注他,这两天她的目光越来越露骨,有脑子的人一看便知两人有瓜葛。
假如已婚男和未嫁女存在暧昧关系在七巷中传开,七巷中几个毒瘤绝对带领红袖章冲进他家,能搬的东西全搬走,之后抓住他的家人,拉到大街上批D,把他们下放到穷乡僻壤,霸占他家所有东西。
他每天晚上熬汤,早晨走的特别早给张静棠送汤,巷子里的人全知道这件事,再加上整个胡同没有男人下厨,显得他对张静棠的情意特别深。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导致邻居们在心里嘀咕他和周璐的关系,没有证据他们不敢拉着人瞎掰掰。
钱谨裕明白他暂时安全,如果周璐继续不加掩饰用饱含深情的眼神盯着他,迟早有一天会出事。
早晨钱谨裕和张静棠商量好,明天他俩请假到医院复查,如果胎儿的胎位正了,张静棠跟他一起回家。
他和周璐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必须当面和周璐说清楚两人的关系。下班回家的路上,钱谨裕知道周璐偷偷跟着他,他故意骑自行车到偏僻没有人的地方。他刹住闸,回头一看,果然看到周璐双目含情看着他。
“谨裕,”周璐似哭似笑,“我太想和你独处,所以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周璐,你并没有对我造成困扰,在旁人眼里,你觊觎结了婚的我,我却没回应你,红袖章要抓的人是你,不是我。”钱谨裕面无表情注意她的神色,见她悲愤欲绝,继续刺激她,“你知道年轻漂亮姑娘被红袖章抓住,是什么下场吗?”
“为了你,我愿意。”
周璐眷恋地看他一眼,掉头毫不犹豫骑自行车离开。她回头确认钱谨裕没有追上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睛蒙上一层寒冰,张静棠三个字,在她舌尖滚过几圈。
她念了一遍钱谨裕三个字,轻呵一声。因为她有一个吸血虫母亲,她看上的优秀男人没有一个愿意理她,只有钱谨裕这个傻蛋好骗,而且家庭条件还不错,她为了不嫁给糟老头子才愿意陪他演戏,才会屈尊嫁给他,真把自己当成一个玩意了。
糟老头身体不行,不能让她体会做女人的快乐,更没有能力让她生孩子,她拿什么跟继子继女争夺家产。而且糟老头的儿子成家了,或许已经抱上孙子,所有家产留给儿子、孙子,糟老头两腿一蹬死了,她一分钱也捞不到,还要在继子手中讨生活,她才不要过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跪.舔继子的生活。
钱谨裕糊涂虫好骗,轻而易举被她糊弄过去,她略施小计就能当钱家的掌权人。她的计划如此完美,却被张静棠破坏,竟离间她和谨裕的感情。周璐骂了一句小女表/子,想起自己布的局,得意的笑了。
钱谨裕居然骗她,红袖章不抓他吗?怎么可能。钱家家底子不错,红袖章不可能放过大捞一把的机会。况且钱谨裕主动搭理她,说明钱谨裕已经慌了,只要她□□无缝完成下一步计划,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嫁给钱谨裕。
周璐回到七巷,先到二妹家填饱肚子,顺带拿走两片肉。坐在巷子中聊天的人谈论小妹和五十多岁鳏夫的婚事,一个个吐槽母亲想钱想疯了,一条条列举不能嫁的原因,她暗自嗤笑一声,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