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村长找你有事,快跟我走一趟。”
葛婶子乜一眼丈夫,葛队长趿拉鞋钻进屋里,她捏着嗓子喊道:“有什么事找老夏和钱谨裕,老葛睡下了。”
村民们气乐了:“爱去不去,别怪我没通知你们,老光棍和小混混们闹着把出葛宏伟交给红袖章。”
说完,村民拉着同伴离开。
葛队长背一震,急急忙忙钻出屋子,打开院门四处张望,连个人影子也没有。
“爸,绝对是夏支书在背后搞鬼。他听你和妈说让野种当大队长,人家坐不住了,迫不及待逼你低头。只要你当着全大队人的面推举野种,那几个癞.头不会起哄举报我。”葛宏伟嘚塄一下跳下床,边走边气愤说话。
“看见了吧,你患难与共的好兄弟就这样对你。他想让你退位,直接找你说啊,用得着耍见不得人的手段吗?”葛婶子一直抚胸替自己顺气。
葛队长单脚跳着,把鞋后跟扣到脚上:“老夏真打这个主意,让他得逞又何妨。过两天钱谨裕惹出□□烦,我去救场,再过十天半个月又惹出麻烦,我再去救场…这样一来,即便我不当大队长,在大队里的威望绝对高于钱谨裕,还有可能挽救我的形象。钱谨裕有困难,我二话不说帮他,帮的次数多了,老夏心里没数么,到时候请他和我一起把宏伟弄到镇上,他能拒绝吗?”
“不瞒你说,这两天我一直寻思,你不当大队长了,我在大队里怎么见人呐。听到你这么说,我心里舒坦了。”葛婶子埋怨丈夫不提前跟她说打算。至于钱谨裕怎么能惹出□□烦,丈夫做了这么多年大队长,给他制造一点麻烦,手到擒来。
“爸,你没有大队长头衔,但有大队长的名望,钱谨裕岂不是空壳大队长。”葛宏伟哼笑出声,他走路姿势灵活,看不出丢了半条命病人该有的样子。
“宏伟到床上躺着,千万不能被人瞧见下床,我和你妈去看看。”葛队长看着儿子回屋躺着,和妻子一同出门。
他们不用问癞.头在哪里,跟着闻讯看热闹的村民到陡坡上。葛队长抓住一位村民:“阿燕妈,发生什么大事了?”
阿燕妈往旁边移一下,不太待见葛队长,但又不敢得罪葛队长,她十分矛盾。
其他村民真想开口讽刺一句:不是不能见人吗?咋又来了!
害怕葛队长给他们穿小鞋,他们强行吞下一根刺。
“是这样的…”有一个村民详细描述三个败类做的事,“三个败类问您,同不同意把他们干的事捅到红袖章那里。”
“反正我们大队容不下三个败类,不能继续纵容他们。”
葛队长瞥了一眼老夏,老夏双目赤红,恨不得拿刀砍死癞.头,他垂下眼眸。没想到老夏心这么狠,利用亲生女儿和亲家母跟三个癞.头演一出戏,不就是逼迫他退位么,何必这么麻烦呢!
真当他是傻子,三个癞.头真想搞青柠和芬婶,别人能抓住把柄吗?而且这么多村民围观,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打死他也不信。
既然老夏给他设局,不可能真的把三个癞.头交给出红袖章,这是逼他妥协呢。
葛队长挤开村民,一脸惭愧走到老夏身边,哑然道:“老夏,你觉得怎么处置他们?我听你的。”
夏支书脸憋得青红,身体随着胸腔颤抖:“送给红袖章处置。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谁要敢替他们求情,谁把他们领到家里,好好伺候他们,他们对你们家里的人做出什么事出格,到时候可别哭着求我主持公道。”
他真的被气狠了,不像平常有理有据跟人说话,今天全凭冲动说话。
小混混妈已经说动三代之内的亲戚替儿子求情,夏支书的话让亲戚沉默,他们家不止一个女孩子,假如小混混昏了头对女孩子做出什么事,他们找谁哭。再说出小混混住进他们家,他们家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不仅不好娶媳妇,也不好找女婿。
“老夏,讨论三个坏胚子的事,你再气也不能扯上无辜的人。”葛队长压下不满道。
“对啊,葛队长说的对,你就行行好,饶了我儿子,再说他也没把你女儿怎么样,你干嘛非要把我儿子往死里整。”小混混妈虽然不喜欢到处惹是生非的儿子,但是总归是她生的,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也是剜她胸口窝。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着膝盖俯身哀泣:“你就不能发发善心,给我儿子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葛大队长,你就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一定改。我还这么年轻,被红袖章带走,还能活吗?你真的眼睁睁看着一条年轻的生命在你眼前消失,你真的眼睁睁看着你儿子和我一起被红袖章拉着游.街.示.众吗?”小混混跪在地上朝葛队长爬去,抱住葛队长的大腿。
两个老光棍连滚带爬争抢抱住葛队长另一条腿:“葛队长,我和阿芬好了不止一天了,二十多年前已经是我婆娘了,抱一下她咋滴了,凭什么把我们交给红袖章。你这小畜生竟然要杀老子,你就不怕天打雷劈、断子绝孙么。”葛队长来了,老光棍们有恃无恐瞎嚷嚷。
“这…”葛队长一脸为难寻求村民们帮助。
“葛队长,你是大队长,做事优柔寡断,怎么带领村民们吃饱喝暖。”钱谨裕愤懑道。
“根本不用思考,不能容忍三个祸害留在大队里,必须把他们交给红袖章。”夏大哥走进兄弟群中,义愤填膺道。
村民们被两人带节奏,他们的质疑声越来越大,所有人统一战线,要求葛队长严厉处置三个祸害。见葛队长不开口说话,人群中不知道谁开口说:“难道你为了保葛宏伟,不敢得罪三个祸害?”
有些人冲动之下也跟着重复这句话,葛队长面上犹豫,心里涌出滔天恨意。老夏,他的好兄弟,要逼死他。
“都瞎嚷嚷啥,到底你们是大队长,还是葛队长是大队长。”小混混蹦起来,和村民们对骂。
小混混荤素不忌,每句话不离huang腔。“咋滴了,葛队长说话你们不听是不是,没听见大队长说,他关上门打我们一顿,这件事过去了。”
“一个个咸吃萝卜淡操心,不是大队长别瞎叽歪,都听葛队长的话。”老光棍搓搓手,朝芬婶和钱谨裕喊道,“儿子,接老子回家住,跟你妈住一个房间。”
钱谨裕扯了扯领子:“是啊,都听葛队长的。葛队长,你说我们交人呢,还是放了他们呢?”
“对啊,您是大队长,您说什么,我们必须听。”夏二哥握紧拳头直视葛队长。
“老葛…”夏支书手心磕在脑门上,不说了,说再多也没用。当初老葛让宏伟当着大队的村民的面忏悔,哪里会被三个祸害抓住把柄。
都听他的话?
葛队长垂下眼帘,掩藏眼睛里浓浓的讽刺。给他选择的余地吗?如果他放了三个癞.头,村民们会怎么看他?他还有威望吗?老夏啊,老夏,你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逼。
“交给红袖章。”指甲陷入他掌心肉里,葛队长木着脸对夏支书说。
葛婶子心瞬间堕入冰窖,在角落里阴毒地盯着夏支书。
“葛队长,”小混混带着哭腔,猛地跪在地上磕头,“你饶了我吧,难道你忍心看到葛宏伟在红袖章手下吃苦吗?”
“曲书怡有指认宏伟欺负她吗?难道我没有告诉你们曲书怡答应嫁给宏伟吗?”葛队长不想跟蠢人说话,他朝妻子使眼色。
葛婶子立刻领会丈夫的意思,她悄悄往后退,火急火燎朝知青所跑去。
小混混、老流氓瘫软在地上,像一坨烂泥。他们惊恐的失声痛哭:“完了,挺不过去了。”
“曲书怡,你这个sao娘们。你为什么跟蕙兰嫂子抱怨,葛宏伟强女干/你,葛队长包庇儿子。以后哪个男人强女干/女人,爽了之后提起裤子走人,谁敢追究责任,用葛队长包庇儿子的事威胁葛队长,葛队长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儿子,肯定不会惩罚我们。”小混混嚎啕大哭,“我为什么这么倒霉听见sao娘们的抱怨呢,贱人,干嘛跟大家说不嫁给葛宏伟,你M,我干死你。”
“老子从狗洞里偷看,也听到贱蹄子和蕙兰小娘们说的话,要不然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劫.色啊。哎呦,我滴亲娘啊,四十多年了,老子只敢在梦里想女人,从来只是过过嘴瘾,结果被贱蹄子害死了。你她N的坑死老子了,娘啊,明明说好的捏住葛队长的把柄,就能在大队里横着走嘛。”老光棍扑到地上打滚,“我从来没有强女干/女人,老子还是处.男呢,不信你们带我到医院验一下,放了我吧。”
蕙兰脸色煞白,从来不知道有人偷窥她,她羞愤极了。
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有狗洞,不知道老光棍有没有钻他们家的狗洞。老光棍的行为无疑惹怒众人,纷纷上前朝他吐吐沫,家里有年轻媳妇的婶子亮出利爪掐老光棍,蕙兰丈夫狠决地踹两个两个老光棍。
老光棍连连哀嚎,还没想爬起来跑,被人扯住腿往后拖,俩人被揍得身体抽搐,含糊不清道:“不要脸的小混混经常钻狗洞偷看小姑娘,每次凑到破祠堂议论哪个姑娘的胸大,哪个姑娘的屁股大,干嘛只打我们。”
一群人围攻老光棍和小混混,往死里打。
村民们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肮脏到这个地步,下手丝毫不留情。
来看热闹的钱家人,他们眼神中流露出懊悔,想上前跟母子俩说话,迈不开腿,也张不开口。
“大哥,你抽时间跟夏叔交待小混混和葛宏伟的事,我带妈先回去了。”钱谨裕仿佛没有察觉到钱家人的目光,他搂着母亲走到青柠身边,大掌盖在她脑门上,停留几十秒,手掌滑过她的头发,带着母亲走远。
芬婶紧紧地抱住自己,老光棍终于说出真话,为什么不高兴呢,反而觉得极为讽刺。
听老光棍的意思,他占过很多妇女的便宜。如果二十年前大家相信她说的话,严厉教训老光棍,老光棍们还有胆子占便宜吗?
这一夜,芬婶整宿没有合眼。
太阳已经升到枝头,母亲的房间依旧没有动静。钱谨裕敲三下门:“镇上的红袖章把祸害带走了,几个婶子让我给你带一句话,让你有空到前郢坐坐,别老闷在房间里。”
钱谨裕知道母亲听到了,只是不想说话罢了。
文辉见钱谨裕隔着门跟芬婶说几句话,便拿起工具打磨木板,他看了一会儿,走上前蹲在他身边道:“曲书怡愿意嫁给葛宏伟,等葛宏伟伤好了,他俩到县里领结婚证。”
昨晚曲书怡和葛婶子发生口角,双方负气各自回家。两人具体谈什么,他不知道,总之吵得特别凶。今早红袖章到大队,曲书怡笑吟吟挽着葛婶子,跟人说她和葛宏伟早定过亲,已经收了儿媳妇红包,如果不是年龄不够,早领结婚证。
那一刻,文辉心里发寒,他从来没有看清曲书怡。
在农村,许多没有满结婚年龄的姑娘提前办酒席,这很正常。红袖章闻言,加上跟葛队长认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抓葛宏伟和曲书怡。
他虽然知道曲书怡为了保命才说出那番话,但是他总觉得曲书怡并不温柔善良。
“互相折磨。”钱谨裕低沉笑道。
“...可不是相互折磨么。”文辉并没有替曲书怡惋惜,都是曲书怡自己酿的苦果,无论她怎么吃,必须吞下苦果。
钱谨裕看地上的倒影,猜测村民们已经吃过饭。他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木屑:“走吧,跟治安队长,未来的大队长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你真不怕闪了舌头。”文辉吐槽道,“被葛队长听见,你尴不尴尬?”
“你不知道了吧,葛队长一直沉浸在自责中,没办法走出来。他没有脸见大伙儿,看我为人正派,于是提拔我当治安队长,想让我在群众中立威,然后顺理成章接任大队长。”钱谨裕边走边跟他说,碰到一群讨论老光棍和小混混的村民,他不好意思跟他们说起刚才那段话,尴尬地挠一下后颈,“挺那个啥的,我脸皮是不是很厚?”
“不厚,比我家锅底薄一点。”壮汉调侃道。
其他人紧跟着调侃,不认为钱谨裕野心。说实话,昨晚他们挺失望,有些膈应葛家人,尤其膈应曲书怡,她简直就是祸害。
“上山的事不能再耽搁了,葛队长一直没有调整好情绪,没办法参加工作。要不这样吧,大家民主选举一个治安队长,让治安队长暂时接替葛队长的职责,等葛队长想开了,治安队长退居后线。”钱谨裕愁眉不展,“关系到大家能不能平安挺过冬季,大家还是慎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钱谨裕不提,大家差点忘了他们到山上寻找食物。更加不满意葛队长,竟然为了面子不顾大队人是否有饭吃。
“前两天葛婶一直说葛队长走不出来,让我们理解他。我们理解他,找一个人代替他领导村民。”有一个人负气说道。
经历了小混混、老光棍经常偷窥女人的事,大家心里窝着一肚子的火,即使小混混和老光棍被带走了,他们心中的火气依旧没有消下去,再次听到葛队长不顾大局,他们心中的火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正在寻找宣泄口。
钱谨裕无意中说了一句话,让大家心中的火气疯狂往外涌。
“走,找夏支书,商量治安队长代接替大队长的事。”一个中年男人横着脸朝夏支书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