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话,滕强媳妇观察谨裕妈的反应,果然谨裕妈又拉长了老驴脸。她回想起昨晚友霞家做的干辣椒蒜末爆炒猪肚子,猪肚子上裹上一层浓郁的汤汁,看着十分有食欲。没想到友霞吃了一口吐得昏天暗地,她还没来得及尝一下味道,友霞妈让保姆撤掉猪肚子。
钱母握住刹闸把,一直琢磨‘听说’二字,眼底掩藏恼火,她掉转车头往回骑。
“唉,谨裕妈,快到上班的点了,你回去干嘛!”滕强媳妇扭头伸长脖子大喊。
“你帮我请半天假,我送丁友霞到医院里检查身体。”钱母眼睛眯成一条线,肯定会有人编排她故意送有问题的猪肚子害丁家人,所以她必须带丁友霞到医院检查什么原因导致丁友霞吐得虚脱。
滕强媳妇握住刹车闸,脚尖碰地望着谨裕妈渐行渐远的身体,悔恨地闭上眼睛用手砸自己的脑门。完蛋了,友霞爸妈不让她和任何人提友霞吃了猪肚子吐得虚脱,两人无奈地说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当做没发生过。可是谨裕妈的笑容太刺眼,她为丁家打抱不平,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出,想看谨裕妈精彩的脸色,没想到谨裕妈要带友霞去医院。
谨裕妈太强势,丁家人又是老好人,吃哑巴亏也不会为自己辩驳。滕强媳妇正义凛然目视前方,媳妇抓住一个罐头厂同事:“姐,我有急事,你帮我请半天假。”她说完没还等同事回应,骑自行车风风火火往回赶。
母亲骑自行车往回赶,钱谨裕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母亲咻一下从他面前飞过去。他走了两分钟,又看到滕姨蹬自行车拼命往回赶,这次他学聪明了,等滕姨靠近他时,身体往上跳,屁股安稳的落在滕姨的自行车后座上。
车身左右摇晃,滕强媳妇努力掌控车头,自行车终于平稳的向前行驶。
“滕姨,这个点你和妈不去上班,回去干嘛?”钱谨裕好奇地问道。
听到钱谨裕欢快的声音,滕强媳妇心里没来由窜出一团烈火,头脑一热说出丁友霞看到钱谨裕和一个女人亲热,失魂落魄吃了一块猪肚子吐得昏天暗地,被人扶回卧室休息。“总之,你妈去看望友霞。”
钱谨裕黑如墨的瞳孔闪出一道暗芒,轻叹的哦了一声。滕强媳妇被钱谨裕满不在乎的声音刺激的想要破口大骂。
“滕姨,职工大院里的人都没有你仗义、热心肠,丁叔、丁姨又是公认的老好人,如果你家和丁家结亲,一定会成为厂里的一段佳话。”钱谨裕垂眸道。
“咦!”滕强媳妇一时没反应过来,跟不上钱谨裕的思维,明明谈友霞的事,咋扯到她家和丁家结亲的话题上了。
“我爸三番两次拿我和你家志明比较,夸赞你家志明聪明能干,只要有人愿意带带他,将来他的成就不会比丁叔差。”钱谨裕抱怨父亲只知道贬低他,老是打击他的自信心。
“说什么浑话,志明怎么可能娶友霞,志明哪有你有出息!”滕强媳妇嘴上埋怨钱谨裕瞎说大实话,心里有了一番计较。
“真的,你别看志明现在名不见经传,将来一定会有出息。考验女同志的时刻到了,现在和志明同甘共苦,以后志明一定会让她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钱谨裕郑重说道。
“这些话你和我说就行了,千万不能和别人说,让人笑话。”滕强媳妇眉开眼笑道。
“嗯。”钱谨裕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悠闲的欣赏沿路的风景。滕强媳妇累的大口喘粗气,终于到友霞家了。
两人刚进院门,听到丁母轻柔的声音:“谨裕妈,纯属误会,友霞吐得虚脱和你没有关系,都怪这丫头晚上着凉了,才会呕吐。”
丁友霞虚弱地趴在母亲肩膀上,失神地望着进门的男人,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
钱谨裕目光在丁友霞身上停留一分钟,收回视线道:“友霞明显吐得脱力了,不去医院检查也行,到旁边的卫生所输两瓶葡萄糖药水,补充身体流失的糖分,身体不会有什么大碍。”
又长又密的眼睫毛遮住丁友霞眼中的慌乱,谁也不能逼她乱用药。她双手用力拼命搓脸颊,歪头牵强地笑道:“钱姨,谨裕哥,现在我气色红润,别逼我去医院可以吗?我和妈解释了十几遍我吐和钱家没有任何关系,能放过我吗?让我到床上躺一会儿,可以吗?”
女儿红着眼圈祈求地看着钱家母子,丁母心疼地扶住女儿,软弱地苦笑一声:“友霞只是着凉了,不需要大动干戈到医院。”
柔弱的母女俩悲苦地抱在一起,她成了最可恶的恶人。钱母恨不得上前扯住母女俩的头发一对二痛痛快快干一架,厌倦这对母女一直对自己示弱,能不能有点骨气。
钱谨裕笑声如同初春冰雪融化,潺潺流淌的溪流滋润大地万物。
“你笑啥!”钱母没好气道。
“突然想到杏娜给钱家生一个娇.软的女孩儿,因为害怕打针吃药,躺在大人怀里娇俏的耍无赖,明明鼻涕直流还死撑自己很健康,用软糯的声音嗲嗲捂住眼睛说我没病啊,不用打针吃药。”钱谨裕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脸上幸福的笑容让人无法忽视。
钱母噗呲笑出声,友霞的表现像极了儿子口中的女孩儿,她知道该怎么还击了。她用无奈而又包容的目光看着丁友霞,压低嗓音哄道:“多大点的事,不想去医院咱就不去,别委屈了。”
丁母和丁友霞被噎了一下,不自然地低下头。
“我晚上来看友霞,如果身体没好,可不能再任性了,一定要去医院检查一下。”钱母见母女俩吃瘪,心情畅快地骑自行车离开,十几个没有工作来看热闹的家属主动让开一条道,钱母好心情和他们打招呼。
丁母扶丁友霞回房休息,滕强媳妇留在这里没事可做,于是骑自行车去上班。她越蹬越费力,扭头一看,钱谨裕露出一口大白牙冲她笑。
滕强媳妇骂了一句混小子,钱谨裕脸皮口随便她骂,到第二个路口他跳下车跑到学校。由于他错过早自习,被教授拽到办公室批评一顿,提醒他千万不能骄傲,要脚踏实地专研医术。
上午他协助师兄观察胚胎生长情况,下午他泡在图书馆看医学合成材料、人体穴位的书籍。
——
下午两点半,丁母帮女儿收拾画稿,出神的望着一个男娃和一个女娃手牵手追逐晚霞的油彩画,画里的男娃和女娃应该是谨裕和友霞吧。她轻柔地抚摸这张画,把画纸装进文件袋里,拿起文件袋转身腰靠在桌子上,眉宇间染上忧愁,眼底却一片冰冷。
大红色的口红在丁友霞手背上划出一道红痕,她用指腹轻轻推开口红,用染上口红的指腹在脸颊上打转,反复几次,镜子里出现一位水润的大红唇、五官艳丽的娇俏姑娘。
“妈,尹浩主编带我去拜访祝先生,机会太难得了,你别劝我了,我一定要去。”丁友霞侧头戴珍珠耳环,示意母亲把文件戴放进帆布包里。
“友霞,你跟妈说实话,你真的喜欢谨裕吗?”丁母手指紧攥文件袋。
“妈,谨裕哥已经结婚了。”丁友霞明艳的双眸瞬间黯淡,手不自觉放在肚子上,眼中懊恼一闪而过。
丁母心疼地抚摸女儿娇艳的脸颊:“谁规定结婚不可以离婚!”
“妈!”丁友霞不可思议看着母亲,很难想象热心肠的母亲会讲出这番话。
“傻闺女,家里的情况也该告诉你了。”丁母拉女儿坐在椅子上,苦笑道,“钱厂长架空你爸的权利,你爸没跟任何人抱怨钱厂长的不是,打算在无权的职位上坐一辈子。没想到十天前钱厂长忽然放权让你爸接手分配职工房的工作,你爸非常兴奋,一腔热情全扑在工作上。可是昨天晚上你爸收到一个消息,钱厂长泄露如何分配职工房的标准,等组织上派调查员走访各家家庭情况,钱厂长瞅准时机检举泄露消息的人。消息是他自己泄露的,要检举谁?”
“妈,我们去举报钱厂长!太过分了!”
丁友霞拉母亲去有关部门举报钱厂长。丁母拉住女儿,继续说道:“他的大儿子为了人民断了一条腿,组织上为了补偿钱谨慎,原本你爸是正厂长,最后钱谨裕的爸当上正厂长。组织上偏袒钱厂长,工人们也不敢站出来举报钱厂长,我们拿不出证据检举钱厂长,还会被钱厂长反打一杷。”
“怎么办,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难道眼睁睁看着爸被钱厂长陷害吗?”丁友霞焦急问道。父亲被打倒了,她也会被连累下放到农村。不行,她不能离开海城,这里有她惦记的人。
丁母犹豫几秒钟说道:“妈有一个主意能帮你爸化解这场危机,但是你保证不告诉你爸。你爸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妈怕你爸会反对。”
“嗯。”丁友霞不停地点头。
“你以妹妹的身份接触谨裕,和谨裕维持亲密的关系。如果钱厂长真的举报你爸,我们为了自保,逼不得已利用谨裕把我们掌握的证据放到钱厂长书房里。那时钱家人被下放,如果谨裕愿意离婚和你结婚,我求你爸找关系把谨裕拉出来。”丁母羞愧的不敢面对女儿,她松开女儿的手,低头跑出女儿的房间。
丁友霞失神地盯着母亲逃离的背影,那时她成了厂长的女儿,钱谨裕需要仰仗她生活…她把帆布包挎在肩膀上,嘴角上扬愉快地走出家门。
丁母躲在窗帘背后,目光一直追随女儿的倩丽背影。心里不停地说对不起,不该利用女儿喜欢钱谨裕,哄骗女儿做不好的事。
母亲的话让她不再急躁,丁友霞活泼灵动地骑自行车七拐八拐在小巷子里穿行,不远处有一位端庄守旧的女人踮脚替儒雅俊秀的男人整理衣服,男人俯身温柔的亲口勿没有到膝盖的扎两个羊角小辫子的小姑娘。
女人娇嗔推攘男人,男人握住女人粗糙的手揉.捏,深情脉脉凝望女人。
“婉娴姐,尹主编。”丁友霞跨下自行车,半截身子趴在车头上捂嘴偷笑。
“友霞,你帮我盯住尹主编,让他少喝些酒。”被小妮子嘲笑次数多了,婉娴已经做到面不改色和友霞说话。
“只有婉娴姐能盯住尹主编,我哪敢行驶婉娴姐的权利,是吧,尹大主编。”丁友霞朝婉娴眨眼睛。
一开始婉娴听友霞说话有些别扭,经过丈夫解释才知道友霞提醒丈夫对她一心一意,后来知道友霞心里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她释然了。
尹浩似乎没有听到友霞的话,半蹲在地上双手护住女儿娇.软无骨的小肉手,露出一点缝隙朝里面吹起,听到女儿灵动的笑声,他慈爱地亲了亲女儿的小肉脸。
“婉娴姐,尹主编每次都要和媛媛亲.热好一会儿才走,拜访约见的客户从没准时过,免不了自罚三杯酒。”丁友霞摊开手,迟到了自罚三杯酒,她也没辙。
婉娴强行隔开父女俩,假装没有看到丈夫控诉的眼神,催促丈夫快点走。丈夫踢开自行车闸,婉娴急切喊道:“早点回来,尽量别喝酒。”
“嗯,回屋吧。”尹浩蹬脚踏,几十秒钟他和丁友霞消失在巷子里。
婉娴牵起女儿的手回屋,每次丈夫一身酒味回家,丈夫总是和女儿挤在一起睡觉,怕酒味熏到她。
尹浩带上丁友霞拜访祝先生,和祝先生讨论文章题材以及深意,并留在祝先生家喝了几杯小酒,吃了几口菜提出离开。
此时天色已黑,两人并排骑自行车行驶在大道上,没过多久骑进人烟稀少的小巷中…
——
下班后,钱母到丁家看望丁友霞,从丁母口中得知丁友霞下午回报社上班,她回到家里使劲戳老儿子的笨脑子:“如果你不让我给丁家送猪肚子,会招惹到麻烦吗?”
“女儿差点把胆吐出来,正常父母应该用强硬的态度送女儿到医院检查身体!”他哪知道丁家父母不按常理出牌。
钱母同意老儿子的话,十有**丁友霞没事,装有病想讹她,妄想败坏钱家名声。
“妈,吃点水果蛋糕消消气。”钱谨裕端一小块黄桃蛋糕递给母亲。
钱母走到小儿子身旁,挖一块果肉放到嘴里,心里的火气稍微熄灭一些。见小儿媳心无旁骛陪孙子玩,没有刻意照顾孙子的缺陷,小儿媳和孙子相处的细节已经甩丁友霞一大截,想到丁友霞做作的模样她心里犯恶心。
杨杏娜偷偷关注婆婆,见婆婆一鼓作气吃完小块蛋糕,她悄悄握紧拳头替自己加油。
“孺子不可教也。”钱浩然一板一眼收起玩具,不想陪又笨又爱走神的婶婶玩游戏。
“诶,别啊,你再教我两遍,我肯定出师。”杨杏娜双手合十求小家伙再带她玩两遍。
钱浩然无情地抱起玩具走…咦?咋走不动呢!他低头一瞧,婶婶耍赖皮搂住他的腰不让他走。钱浩然和杨杏娜僵持两秒钟,他长吁短叹坐回地毯上:“只教你玩两遍。”
“嗯。”杨杏娜盘腿乖乖等小家伙分棋。
钱谨慎靠在沙发上揉太阳穴,听声声稚嫩的声音教导弟妹,刚硬的脸部曲线变得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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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家那边其乐融融,滕家这边鸡飞狗跳。
哪个龟孙子跟母亲胡说八道,让他逮到这个人,非得把他大卸八块。他领头召集几人赌.bo,半个月内他赌了四次,被钱厂长抓住四次,扣他一半的工资,这他.妈的叫钱厂长器重他!
滕志明脾气暴躁道:“妈,你别叨念了,我不想凑到钱厂长身边找存在感。”
“怎么跟你妈呐!”滕强媳妇放下筷子站起来,赏给小儿子一巴掌。
滕志明护住头灵光一闪,搓搓手笑嘻嘻道:“妈,你让我跟在钱厂长屁股后面转,是不是给我点钱,买两包好点的烟递给钱厂长抽。”
滕二嫂低头吃饭掩饰不满,在桌底下踢丈夫。前段时间公婆商量老两口子搬出主卧,把主卧让给志明当婚房。后来听说要重新分房子,搬出主卧的事才不了了之。现在又要掏空家底子给志明铺路,把他们一家三口当成什么了!
父母的目光全集中小弟身上,滕二哥朝妻子摇头。母亲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分配到新房子,如果这时候惹怒母亲,母亲会毫不犹豫让他们住最差一间房子。
滕强夫妻没有注意到二儿子两口子做的小动作,他们纠结要不要给小儿子钱。
“没钱,要什么钱呐!”滕强媳妇顾忌到二儿子、二儿媳,从桌子底下握住小儿子的手,示意小儿子到主卧谈话。
“我不去巴结钱厂长。”滕志明微微点头抽回手,好菜全扒到碗里,没想到给侄子留一点。
吃完饭,滕二嫂刚刷好碗筷,滕强媳妇赶他们一家三口回房间休息。滕强夫妻和滕志明到主卧小声商讨事情。
滕强媳妇琢磨一天,十分认同钱谨裕说的话,志明或许真是凤凰男,只要有好的岳家帮衬志明,志明绝对一飞冲天。
三人窃窃私语商量三个小时,不管母亲说什么,滕志明第一时间赞同母亲说的话,哄得母亲开怀大笑,母亲心情大好多给他两块钱。
滕志明怀里揣着五块钱出卧室,嘴里哼着小调儿钻进被窝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