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钱母叨念的三儿子到陆大舅家所在大队抓七只母鸡,骑自行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他到大队里溜一遭,和村民们聊会天,他搞明白一件事。前段时间温绵绵和家里失去联系,她以为家里出了变故,再加上陆传军听陆大舅妈的话冷落她许久,艰苦的生活让她向现实屈服,答应和陆传军处对象。刚答应没几天,她没想到会收到家里的来信,反悔和陆传军处对象,现在她连续两个星期又和家里失去联系…
钱谨裕可以断定,记忆中陆传军和邱芳订婚,处了半年后陆传军突然毁婚约,和温绵绵结婚,大概是温绵绵家真的出了变故,回城的希望破灭,动了嫁给一个能让她吃饱穿暖男人的念头,陆传军十分符合她的各种要求。
从村民们的反应看,陆支书夫妻极度不喜欢温绵绵,也十分不喜欢一直撮合温绵绵和陆传军的陆大舅妈。离两人结婚时间还有一段距离,钱谨裕断定两人会经历好几次分分合合才会结婚,婆媳关系难说了…
温绵绵和陆传军的事被钱谨裕抛到脑后,回到家把鸡放进鸡圈里。家中两个炉子同时生火,一个炉子放在堂屋炖汤,一个炉子放在他们房间烧开水,小孩洗干净的尿布放在炉子外壳上,锅里的开水给小孩洗尿布。
房间里传出呜哇呜哇…紧接着两道女声温柔细语哄孩子。一会儿邱芳拎着侄子刚换下来的尿布出来,皱着鼻子瞅着三哥圈鸡窝:“三哥,你儿子拉的便便真臭!”
魏医生说刚出生的孩子排便便会很臭,排完在母体内留下来的便便就不臭了,漂亮侄子啥时候能排完母体内的便便,拉出来的便便会变香呢!
“云江答应三哥让他姑帮忙弄几卷颜色好看的毛线,寄两条好看的半身裙…”
“真香!”邱芳嘴里哼唱哄侄子的摇篮曲,麻溜地蹲在井边用棍子扒尿布上的黄色粘稠体,把尿布平铺在青石板上,用鞋刷蘸取温水先刷一遍,然后再用手搓。
钱谨裕眼中含笑看着嘴巴咧到耳后根卖力洗尿布的妹子,往鸡圈里撒两把谷子,拍掉身上的灰尘回屋看小孩。这孩子白天很好带,吃饱喝足倒头就睡,晚上很磨人,喝完奶闭上眼睛干嚎,嚎的撕心裂肺,放一窜屁或者拉完便便闭上眼睛一觉睡到大天亮,苦了大人夜夜为他焦心。
仅仅过了一个星期,孩子的皮肤慢慢变白,褶皱的皮肤变的细嫩。来看孩子的人说长的像他,他真没看出来。
丈夫坐在凳子冲儿子傻笑,郑桃儿冲他翻白眼,歪着身体靠在床头上:“邱芳学歌学的快,歌声给人的感觉清爽,听起来很舒服。”
从医院里回家,丈夫突然提起她在初中当文娱委员的事,让她教小姑子唱歌,看小姑子是不是唱歌的料。
钱谨裕轻点儿子握成拳头的手,深思一会儿道:“多让她唱给安安听,当不成文艺兵,可以到部队当女兵。”
“…嗯。”她一直没想通丈夫为什么莫名其妙让她教邱芳唱歌,原来想让邱芳到更广阔的天空翱翔。郑桃儿忽然有些嫉妒小姑子,有一个处处为她谋划的兄长,仔细想想她又有什么好嫉妒的呢,小姑子的兄长是自己的丈夫,一颗心落在她和儿子身上。
和邱芳相处过程中,她发现邱芳虽然乐观开朗,面对县城里的姑娘会表现出自卑的心态。郑桃儿握着丈夫的手,眉眼弯弯道:“好三哥,你既然推邱芳走了九十九步,再推她做完最后一步,教她学会自信。”
钱谨裕被娇.媚的‘好三哥’刺激的肩膀往下塌,郑桃儿眼睛一亮,用柔嫩的指腹摩擦丈夫的手心,甜腻地叫‘好三哥’。
钱谨裕身体下意识抖了几下,飞快抽回手落荒而逃。郑桃儿捂着肚子闷笑,眼角溢出笑泪。丈夫督促邱芳养成有规律的作息时间,让她干重活、剁辣椒、蒜末,锻炼她的体力,应该早就做好两手准备,一定把邱芳送出农村、送出县城,即使邱芳当不成文艺兵,以她现在的体力,绝对能当成女兵。
邱芳丝毫不知道三哥、三嫂的打算,侄子出生后,她的生活在苦和甜的边缘徘徊。三嫂把她当成娇滴滴的女娃养,三哥把她当成粗糙老爷们养,她的心既有女孩子的细腻,也有男孩子的不拘小节。
两人用自己的行为潜移默化影响邱芳,时间慢慢往前推进,钱谨裕选在安安出生第十二天办满月酒,正好星期天。柳婶几个老太太昨天来这里唠嗑帮忙把生鸡蛋染上红颜色,张罗满月酒的事,中午钱谨裕请她们吃石锅鱼,下午老太太们没回家,一直忙到晚上,钱谨裕送她们几包石锅鱼的底料。
天刚亮,四人带来家里的兄弟到钱谨裕家帮忙做酒席、招呼客人。从每户人家借几副碗碟筷,凑成六桌。石锅鱼、椒麻鸡已经做好,开饭前热一热就可以上桌,他们把十道素菜准备好,十点钟直接下锅炒,能供应上大家吃饭的速度。
今天没有风,大太阳,六张桌子摆在院子里,来的亲友到房间里看了孩子,出来坐在院子里嗑瓜子、吃花生。
“大嫂,你没和桃儿爸妈一起来?”桃儿大姑找一圈子没找到四哥、四嫂,外孙满月酒,来得比他们还迟,让侄女婿怎么想!
今天婆家来亲戚,她在家里和亲戚聊会天才来,快十点赶到三哥家,她估计四哥、四嫂已经来了,所以跟三哥、三嫂来侄女家喝喜酒,哪知道两口子还没来,连侄子、侄媳妇也没来。
谨裕到他们家告知办满月酒的时间,也告诉他们家住在哪里,前几天他们告诉桃儿爸妈直接到侄女婿家,不用浪费时间跑一头,谁能想到桃儿爸妈比他们来的还迟。
“大妹,我跟你说实话,桃儿和她哥闹别扭…你别和爸妈说这事,年纪大了,急出好歹来就坏事了。”桃儿大婶娘把不知道医院里发生事的亲戚拉到一旁念叨,“听桃儿妈说,谨裕真的给郑涛两百块钱,也帮芳芳联系医院,芳芳没有去,害怕把肚子里的孩子被颠没了。我跟你们说,别当着桃儿的面提起她哥,上回桃儿气的没奶水给孩子喝,这几天才把奶水补回来,听谨裕说桃儿夜里哭了好几回,等她出月子再说她哥的事也不迟。”
几个亲戚唏嘘不已,还真没想到兄妹两会闹成这样。
桃儿大姑不明白兄妹两到底怎么了:“以前郑涛护着桃儿,我还没说把桃儿带回家,那小子一整天抓着桃儿的手,不让我靠近桃儿。”
“别提了,”以前郑涛、桃儿兄妹感情是十几个堂兄弟姐妹中最好的,谁能想到变成最差的!桃儿大婶娘岔开话题,“以前觉得谨裕不行,桃儿嫁给他会吃尽苦头。你看看现在人家住的院子比我们还宽敞,十来个忙里忙外的小伙子,听谨裕说是供销社同事,卷烟厂、肉联厂的朋友。”
房檐下挂着腊肠、咸猪肉、咸鱼、咸鸭、辣椒串…亲戚们心里已经有谱,小夫妻日子过的比他们还好。
“走,我们进屋看看桃儿和孩子。”
桃儿的婶娘、姑姑们到房间,把米、鸡蛋放在桌子上,从衣兜里掏出红包塞进孩子小被子里。她们见侄女脸色红润,盖的是厚棉被,穿一身新的大红棉袄,孩子裹得包被也是红的,母子两个躺在一起特别喜庆。
邱芳大方招待三嫂这边的亲人,手里捧着一把糖果带小孩出去玩,让三嫂和长辈们说会话。
“你小姑子人不错。”桃儿大婶娘来的早,看到邱芳给安安洗尿布,给桃儿做饭,把侄女母子俩伺候的妥妥当当。
“人好心善,”桃儿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和亲戚们聊会天,听到亲戚们夸儿子长的像丈夫,急忙点头赞同亲戚们的话。她盯着挂在墙壁上的钟,打断亲戚们的话,“婶娘、姑,快点十一点了,你们快点去入座。”
邱芳屁股后面跟着一群孩子,她端一碗鸡汤面皮进屋,里面打两个荷包蛋。桃儿接过碗冲婶娘、姑姑们笑了笑,低头细嚼慢咽没有盐、没有调味品的面皮。
“行,吃好饭我们来陪你说会话。”有人伺候侄女吃饭,她们带着孩子到院子里坐下吃喜宴。
她们到院子里,有四张桌子坐满了人,都是些衣着得体的生面孔,看着不像是农村人,断定不是桃儿婆家那边的人。
“孩子爸,”桃儿二婶娘指着旁边桌子的人,“我们这边的亲戚?”
“都是谨裕的朋友,你回家到老四家和周围邻居提一下,谨裕没有靠歪门邪道挣钱买房子,是问朋友借的钱。”他让老妻往墙角的方向看,“谨裕朋友送给孩子的满月礼。”
有送鱼、送布、送猪肉,还有的人直接给红包,送礼比他们这些正儿八经的亲戚多,可见谨裕和他们处的不错。桃儿二伯再仔细寻思这些人出手大方,是不差钱的主,四张桌子全坐满,每人凑几十块钱,买下这座宅子不是问题。
桃儿二伯找桃儿爸说事,听到有邻居谈论谨裕靠供销社那点工资一辈子也买不到房子,猜测谨裕手伸到黑色倒卖东西,才会在短时间里挣这么多钱。找人借钱,不相信谨裕认识有钱人,相信谨裕认识的都是家境普通的朋友,家家户户都穷,谁能借这么多钱给钱谨裕。他不知道从哪里传出谨裕干倒卖货物违法的事,但是知道事情让红袖章知道,谨裕被红袖章抓去批D,还要送到北大荒改造。
“知道了,下午我带大嫂、弟妹、小姑子从老四那里走一趟。”桃儿二婶娘咂舌,侄女婿真不得了,能交上家境比较好的朋友。
钱谨裕收到李壮的眼神示意,隐晦点头。这些被四人请来品尝美食的客人送的礼是他们买调料的钱,他们吃完饭,回礼回调料。如果他们对中午的饭菜不满意,可以把调料换成火锅底料,客人们不会有任何损失。
封云江冲钱谨裕竖起大拇指,把买卖做到明面上,光明正大收钱卖调料,心怀叵测的人逮不到机会举报他们,还给谨裕撑面子,他实在太佩服谨裕的脑瓜子。
四张桌子的人也会装,以钱谨裕好友的身份和桃儿娘家人聊天,聊得热火朝天,喜宴的气氛被他们炒的火热。
喜宴已经准备好了,十二点,李壮带亲弟弟到门外放鞭炮,放完鞭炮正式上菜。菜摆到一半,郑家父母怀里抱着孙子匆匆忙忙赶来,专门招待客人的小年轻把他们带到主桌,郑母想要去看女儿,被桃儿大婶娘劝住。
素菜上齐,最后上主菜。配菜被提前放在锅里煮好,石锅鱼、椒麻鸡被端上饭桌。上素菜的时候,大家边吃边聊,直到上两道主菜,只听到筷子碰撞碗碟、吧唧嘴的声音。
一张桌子至少坐十个人,一只鸡、一条鱼很快被吃完,都还没过瘾呢。
桌子上的菜饭全部被吃完,客人们幽怨地盯着他,钱谨裕知道生意成了,冲李壮和顾军点头。两人拖出一个大框子,框子里装的是被牛皮纸包好的调料,不打开牛皮纸绝对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李壮四人各自分发调料给自己带来的客人,彼此喜笑颜开点头,对这笔买卖非常满意。
客人们演戏演齐全,用熟稔的语气和主人家打招呼:“谨裕,下午有事,我们先走,有时间聊。”
“大侄子抓周必须通知我们。”…
钱谨裕热情地送他们出门,在门外和他们聊会天,直到他们走远了,他才回到院子里。
谨裕朋友帮了他,想请朋友吃顿好饭感谢朋友,桃儿娘家这边的亲戚理解、并且赞赏谨裕,因此没有抓住谨裕叨念他铺张浪费。
郑母冲老头子点头,她抱着孙子到房间找女儿聊天,郑父喊住女婿:“谨裕,我们到房间聊一聊。”
李壮几人帮忙收拾残羹冷炙,钱谨裕犹豫一会儿说道:“爸,壮子哥他们从早晨忙到现在还没有吃饭,我先招呼他们吃点饭。”
桃儿大伯见郑父不死心还要找谨裕聊天,开口道:“老四,我们兄弟好久没聊天,走,到堂屋聊聊。”
他和几个兄弟带着郑父到堂屋聊天,几个兄弟一起说叨郑父,谨裕正忙着呢,他不帮忙还净添乱。
几个婶娘没有跟郑母一起进去看侄女,撸起袖子帮忙收拾碗筷。钱谨裕做一锅面疙瘩,十来个人盛一碗面疙瘩吃吸溜吸溜开吃,忙了半天,可把他们累坏了。
婶娘们把洗好的碗筷摆放在木盆里,估计桃儿和她妈说好了贴心的话,她们进屋和桃儿说两句话就回家。婶娘、姑姑们进去感觉气氛不对,桃儿笑的特别牵强,桃儿妈抱着孙子默不作声抹眼泪。
“桃儿,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走了,有时间来看你。”
郑桃儿含笑点头,低头逗喃嘴的儿子。郑母不断摇头叹气,抱起孙子跟她们一起离开。
“婶子,每家都有。”邱芳得知他们要走了,从房间里抱出一个大篓子,每一个油纸里包六个鸡蛋、一把糖果、花生、瓜子,给每家一份。
“谨裕,有时间带孩子到我们家坐坐,我们不多留了。”
郑父从堂屋出来,接着大哥的话说道:“家里有事,我和你妈不多留,过两天来看桃儿和孩子。”
郑家几位长辈眉头皱的特别紧,看在孩子满月酒的份上,他们没有发火。外孙满月酒,按照规矩娘家母亲至少留下来陪女儿一晚上。
“…好,我送送你们。”钱谨裕放下碗,送他们到大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