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狄与亭州之间, 是一片连绵山脉,其间有一条大河自西往东穿行流过, 但不似大魏的许多河流东行入海, 这条名叫漠河的大水却是河如其名,直直奔入大漠之中, 越来越细,直至被那片大漠完全吞噬。
这条季节性的河流横亘在北狄与亭州之间,给两边对峙的战事带来了许多变数, 每逢春季,山上雪水融化,漠河水流充沛湍急,便难前行;而到秋冬,随着温度下降, 水流渐少, 漠河下游便渐渐露出河床, 既保证了大军饮马,又能叫马儿轻易涉水而过,给北狄南下以可乘之机。
漠河的另一侧是荒漠, 再强壮的马儿也极难行,另一侧却是夹着连绵山脉, 旧有的径关便在漠河之南, 依着山脉间的地形而建,选择最狭长的一处修建,以防御漠河水位下降时的北狄突袭。
陆膺所择的那处新址, 却在旧关之前,更为宽阔的一处,实是因为铁矿采点便在左近,为了将这处重要的兵工厂一并防护起来,不得不如此。这也是陆膺为何亲自督造工事的原因,如今离秋季、北狄大军的集结巅峰没有多少日子,并没有太多时日留给他们挥霍,必须要在秋季到来之前修好关卡,防范可能出现的北狄大军,保护好丰安新郡。
岳欣然动员那许多商人参与工事的营建,确是令关卡的修建进度快了许多,如今地基已经建好,地面隐约可见轮廓。
岳欣然此番前来,除了将整个西域商道所有商人们的工作成果与智慧结晶带来,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晏清。
得知晏清原本竟是整个大魏有名的营造高手,思及原先黄金骑那些基地的选址与建设,无一不巧妙,甚至叫北狄数次追击到眼皮底下都无法入内、功败而返的情形,重建径关这样大的事情,陆膺当然要请晏清过目。
谁知晏清一见如今修到一半的关卡,直接冷笑道:“拆了重修吧。”
陆膺登时色变,宿耕星立时喝道:“我看你在外流浪太久,不会说人话了是不是!”
岳欣然不由皱眉,自从晏清的身份被拆穿之后,他全然撕掉了那副属于罕斥奴的油滑无赖,平素多是沉默寡言,偶有开口便是字字如刀,可即使如此,晏清却也从来不屑说谎。
乐姬与岳欣然交好,想她所想,立时问道:“辛辛苦苦修了这么久,为什么要拆?”
晏清对她态度极好,见她素来不问俗务,却开口相询,他才低垂了眉头,不知是陷入了什么思绪之中,久久才道:“旧日径关不就在眼前么?你们为什么不拆了它?”
陆膺的面色极不好看,若非他与晏清相识微末,早有交情,换个人说今日这两句话,他早就翻脸了。
岳欣然知道他的心思,便低声道:“不若我同晏先生好好说说罢?”
陆膺却摇了摇头,北望残败径关遗址一字一句道:“我不拆它,乃是因为我父兄亡故在那里,我留着它,就是提醒我自己,国仇家恨,一刻莫忘。”
他这番话令晏清一怔,他缓缓抬头去看陆膺,半晌才道:“拆不拆随你,反正答案就在里头。”
说罢,他竟拍拍屁股,不理旁人径自走了。
宿耕星简直恨得牙痒痒:“他年轻时候虽也讨厌,这上了年纪,却是病得越发厉害了!”
说着,他跺了跺脚追了上去——与其说他是去收拾晏清,倒不如是他见晏清神情不对,怕生出意外。
陆膺却是北望旧址,忽然抄了把铁锹在手:“来人,拆旧关!”
这是父兄亡故之后,陆膺第一次踏上这寸土地,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尸骸虽然早已经被话唠命人收殓,但隐约的血迹还是叫人隐约可以想见当日的惨烈。
陆膺一言不发地拆除那些断壁,他亲自动手,旁人如何敢闲着,不过半日的功夫,这残存的旧关也不剩下什么了,忽然有人惊呼出声。
陆膺蓦然抬头,他有预感,晏清所谓的答案,定然不止是给到新径关的答案,还有旧关当日那场熊熊大火的。
他几乎是推开了所有人,走到惊呼之处,岳欣然面色凝重,却见移开了所有断壁之后,光秃秃的地面之上,忽然出现了一处地洞,陆膺神情有一瞬的恍惚:“这里……是旧日关中的帅帐所在。”
他几乎是情不自禁掩住了面容,早该想到的,蒋亦华作为北狄间子,身居治工从事之职,经手的最大工事不就是这昔日的径关吗!北狄要不在他经手的关卡中挖一条地道,简直都天理难容。
原来这就是当日所谓的真相,如此惨烈,又如此真实。
他与二兄、四兄出关迎战,一场滔天大火便自此处而起……叫阿父尸骨无存。
这场景令所有人几乎忍不住红了眼眶,话唠吸了吸鼻子,昂起头道:“都护大人!咱们平了北狄,给国公爷报仇!”
陆膺站在这里,想到了很多,在岳欣然握住他的手时,他的脑海中浮现最多的,却是陆平最后训斥他的那番话:“男儿大丈夫,身上这许多责任,怎可只凭自己的脾性行事!”
他压下若彼时他不出关、是否能够救回阿父的疯狂念头,只遥望山河北向,平静地道:“继续挖吧,这些挖出来的石料、木料都运往新关,莫要浪费了,商队从南面运材料过来不易。”
岳欣然知晓他心中虽有伤,此时情绪却已经平复,便低声道:“晏先生叫你拆旧关,怕不只是为了这些材料与这个旧日答案罢?他为什么叫你把新建的工事也拆了?”
陆膺一怔,立时恍然:“地道!”
他苦笑道:“此处地料松软,这北狄又是属鼠的,若是他们铁了心再掘一条地道,以现下新关的地基,恐怕还真不知道后果……好在地面所修不多,拆吧拆吧。”
听着他孩子气般自暴自弃的口吻,岳欣然不由好笑:“晏先生说话虽不中听,确是好意。”
陆膺沉默,许久才嗯了一声。
只是岳欣然心中,却有了一个更大的疑问,北狄挖掘这条地道之事,连陆膺这当年的幸存者都不知道,晏清……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若说晏清为北狄效力,岳欣然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若真是为北狄效力,他不该提点陆膺,甚至该帮着北狄再挖一条关中秘道才是。
这位先生身上,真是处处谜团。
然而不论这些谜团有没有揭开,眼下之事却是免不了了,因为这位先生三句话,整个新径关的修建工程全部停了下来,拆,然后深挖地基,填进石料,北狄此番想再挖地道,除非有穿墙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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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勿亚虽然人不甚聪明,但却也没有说谎,他确是对这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亦对这种地形的作战十分熟悉。
可拖勿亚大军抵达之时,却发现,陆膺的十万边军居然不是驻扎在漠河以南,而是在漠河以北,摆出了一个兵家大忌的背水之战的架势。
待他远眺漠河以南,看到那座工程量是旧关两倍的工事不过还在忙碌地基之时,登时转头向随行的左贤王爱将沙利脱暴笑道:“这阿孛都日怎么这般蠢笨!放着漠河天险不用!竟犯这样的大忌!”
沙利脱却摇头,他马鞭一指那座新关:“他这是迫不得已,这座新关修建还需时日,便似现在,漠河水位已经开始下降,我们这些人马足以强渡漠河,他那修到一半的工事根本不好施展防守,一个不慎,我们便可打击关卡,直抵他们那丰安新郡,叫他今岁秋收化为乌有。
与其这般,倒不如背水一战,在这开阔之地迎敌,阿孛都日这是在以自己作堤坝,阻挡我们,为那工事赢得时间哩。”
说到最后,沙利脱难掩感慨,这世上确有兵家奇才,不受世上任何陈规的约束,便如眼前这明明违背兵法的最佳选择。
拖勿亚却是哼笑道:“也好,他这番选择倒可令我不必渡漠河、省了功夫了!”
沙利脱忽然眉头一皱:“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所指看过去,却见远远地,那片未完成的工事之前,沿着山脊与河流,魏军还修起了一桩桩古怪的高楼,约摸三丈左右,楼顶还竖着一根尖尖的铁刺。
拖勿亚恍然道:“这阿孛都日倒也不是全无防范,他树起这高楼可远远观察咱们的动向,提前应对。不过,他是不是傻,我龙台精骑都是疏勒马,这片地势如此平坦,他看到我们又如何,那小高楼能看多远,待他的人马集结好,我们已经冲过漠河、直到他们近前了,也好,正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沙利脱下意识觉得不妥,却不由蹙眉道:“二王子,我与阿孛都日交过手,他极通兵事,绝不会做无谓之事,纵现在这背水摆弄的军营显得荒谬,背后说不得也有陷阱,我等还是从长计议……”
可拖勿亚又怎么听得进去,如今他难得踩了两个弟弟一头,正是迫不及待建功立业,好将他们永远踩下去的机会,不必歼灭阿孛都日的全部人马,只要首战告捷,为父汗赢回颜面,他便能稳稳保持上风。
只听他断然道:“我们初到,魏军还不知道消息,正是趁其不备的大好时机,若是一再拖延,失了先机,那才是愚不可及。”
沙利脱虽潜意识觉得不妥,可是拖勿亚所说的并无道理,兵贵神速,他们自龙台山日夜兼程而来,魏军是绝不可能收到消息的,攻其不备正是时候。
见沙利脱没有坚持反对,拖勿亚更是信心在大振,一声令下,五千铁骑结阵犹如一阵暴风雨呼啸而去,沙利脱在山冈上看着那整齐的骑兵冲击阵,犹如一道血肉洪流,带着粉碎一切的力量,狠狠朝魏军拍击过去!
要他说,二王子在左贤王这许多年的调教下,排兵布阵也算可以独当一面了,这样的冲击速度,直如一把尖刀插进魏军的临时营帐之中,猝不及防之下,必然死伤惨重,一个不好,甚至直接全军败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兵贵神速,唯快不破,可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把尖刀直直就要插入营帐之中,忽然就像巨浪狠狠拍在了一面山崖之上,非但没能拍碎对方,反倒叫自己粉身碎骨……沙利脱握紧缰绳,瞳眸紧缩,只见精骑军阵的前锋犹如下面团般纷纷倒下,绊马索!那里竟埋伏了绊马索!
这怎么可能,这是片开阔的平地!又不是狭窄的必经之路,怎么会布上一片绊马索?这样的用兵之法当真古怪到了极致。
沙利脱心中一紧,这样的情形下,最忌将领畏怯退缩,一旦你退,对方大军必会追击;绊马索看起来威力惊人,但只要不惧牺牲,继续踩过去,终有绊马索耗尽之时,届时便是可以反向收割对方的性命之时,这是以牺牲换进攻的机会,可是,战阵之前,没有经验的将领是极难做出这样的决断的。
他身子绷紧,随时准备冲过去救援。
却见拖勿亚举着长刀,毫不迟疑地放马狂奔,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有人不由赞道:“二王子果真是得左贤王真传啦!”
这样的决断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尤其是将领自己在阵中的时候,明知有可能上去被绊倒送死,还有这样强悍的心理继续前冲的将领实是不多。
只见果然,拖勿亚踏着倒下的人马再向前冲,便再没有人倒下,可见那片古怪的绊马索布置之地已经冲过了。
不过经过这片地带,拖勿亚所率之军的速度却是慢了下来,沙利脱却是瞳孔猛然一缩,回身一把揪起身旁副将,厉声嘶吼道:“快吹撤退之号!”
然而已经太晚了,拖勿亚率部两侧,仿佛幽灵般出现了魏军骑兵的身影,仿佛方才的骑兵冲击再现,不过这一次的冲击,却是两块凶猛相夹的铁板,拖勿亚所率之部,便是块即将被夹扁的肉饼!
沙利脱已经再顾不得其他了,他立时毫不犹豫传下军令:“冲!”
这剩下的一万五千骑直直朝那两块铁板冲去,若是拖勿亚有所闪失,他根本无法向可汗与左贤王交待!
那两块凶猛合拢的铁板在沙利脱冲来之时,又从容掉头退去,只留下一地的伤残与惊魂不定的脱勿亚,这背水摆开、违背兵书的阵势,甫一见面,果如沙利脱所料,差点就叫拖勿亚命丧当场。
可拖勿亚不愧是黄金可汗的子孙,一次惨败,他竟全不气馁,重振旗鼓,再次向魏营冲击而去,但这一次,沙利脱竟全程支持,没有再劝阻。这世上的名将,只有两种,一种是天纵奇才,另一种是磨砺而出,前者是生来就知道胜仗该怎么打,后者是吃过了所有能吃的败仗,自然知道怎么才能不败。左贤王想让自己的外甥登上可汗大座,草原之上,可从来没有什么长幼君臣之别,只有谁的拳头最硬,这两万骑兵俱是龙台山的,却并不是可汗手上的精锐之师,拿来给二王子练手,沙利脱没有半分不舍。
从日升直到日落,在扔下了无数人的尸身之后,拖勿亚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可他眼中全是一片茫然的疯狂:“沙利脱,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论我如何变幻阵型,他们总能夹击到我,就好像他们总能知道我心中所想一般……这些魏人有什么妖法吗?”
沙利脱只盯着那些古怪的高塔,心中隐约有了一个揣测。
这一日,天黑之后,疲惫的北狄大军就地扎营,跟着一位王子出征,一日折损了近三千骑,谁还看不出沙利脱之意,难免士气低迷。
半夜之时,营中忽起大火,不知是谁惊叫:“魏人打过来了!”
若非这些骑兵俱是龙台山所属,平素训得扎实,差点就要炸营无法收拾,待收拢兵卒一看,连魏人的影子都没看到,一宿折腾,第二日,北狄大军的气势便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去。
拖勿亚虽是百折不挠,奈何手下骑士不甚配合,个个拖拖拉拉不肯上前,气得拖勿亚破口大骂,这一日,因为将士的消极怠工,虽一样被大魏夹击,但损失反倒较前一日下降了不少。
这样的情形还在控制之内,沙利脱便不出手,只想叫拖勿亚知晓将帅做了决定便是要承担相应后果的,率兵打仗,可不是只有一个王子头衔就可以。
第二晚,摸鱼划水的北狄人安静下来,进入了梦乡,又有人大喊:“魏人打过来了!” 拖勿亚恶向胆边生,喝令全军不要动弹,亲率了亲卫要去捉拿这个大魏的斥候!三番两次扰乱军心,真当他是吃素的不成!
大火燃起,人衔棍马包蹄的大魏骑兵整整齐齐出现在北狄军营之旁,方才叫喊出声的,却是他们自己的斥候!
拖勿亚差点没能活下来,这次夜袭不比前几次交手,他身上竟连甲胄都没穿,实是军中大忌。
若非沙利脱治下森严,危急中及时收拢兵士,夜袭双方俱都是看不见的盲打,才叫他们逃出一劫。
到得天明,清点残兵时,竟只有一万人不到了。
仿佛老天爷都在同他过不去,天色阴得厉害,拖勿亚赤红了双眼,面色亦是阴沉可怖:“沙利脱,他们那高楼必有古怪,我连续两日试探,他们都能料我于先机,这不是偶然!”
沙利脱亦赞同他的判断:“那依王子之意……?”
拖勿亚性情却极坚忍,此时竟还没完全丧失斗志,叫沙利脱十分欣慰:“我们亦建一座一样高度的塔,我要看看,这塔到底能看多远!”
副将不由苦笑道:“二王子,我们手头并无木料。”
在他看来,这几日的损兵折将全是因为带个大孩子的缘故,实在是不想再同拖勿亚玩耍下去了,却见拖勿亚阴沉着面孔道:“你们皆是父汗派给我的,我为主帅,谁敢违令?”
北狄军令森严,打死勿论,登时谁也不敢说话。
拖勿亚下令道:“没有木料……我管你们从哪里搞来木料,去拆牧民的帐篷!拆他们的马车!正午之前,我定要搭一座高楼出来!”
沙利脱本想教他些掌兵的道理,却又咽了下去,罢了,多经历几遭,自然能成长,二王子不是那种天性聪颖之辈,但这坚毅性情却颇类左贤王,他年必有出息。
在这样严苛的军令之下,顶着阴沉的天色,一座高塔在山冈上搭了起来,虽然有些摇摇欲坠,不如魏军的结实,却叫拖勿亚十分满意:“我上去瞧瞧,到底魏人这高塔有什么玄机!”
沙利脱一看天黑欲雨,连忙劝道:“二王子,快下雨了,不若明日再看吧。”
拖勿亚却冷笑道:“他们搭的这玩意儿,一场大雨之下,还不立时散了架?趁着现在还立着,我先上去瞧瞧。”
说着,不顾众劝阻,他敏捷地爬了上去,人人都看得出来,二王子年少气盛,连番挫败,实是心中窝火,虽斗志未灭,却极为执拗,连沙利脱都劝他不得,余人更不敢说什么,只在底下仰望他身影消失在塔楼之中。
黑沉沉的天色中,沙利脱心中有不祥预感,高声叫道:“二王子,如何?若是看好了便下来罢?”
拖勿亚不满的声音传来:“这根本看不了多远!那些魏人是如何知晓我军动向的!难道真有巫法不成!不,定然是你们搭这高楼偷工减料……”
他话音未落,众人眼前一片雪白,只听头顶轰隆一声,在北狄铁骑众目睽睽之下,一道闪电正正劈在高塔之上!
闪电过后,冲天火光猛地燃起,沙利脱大吼:“二王子!”
可是再没有人应答,他立时便向高塔冲支,他的左右副将立时牢牢抱住他,哪敢叫他过去。
头顶雷霆并不停歇,一道又一道,狠狠劈在那起火的头顶高塔之上,不远之处,大魏的高塔牢牢耸立,没有一道雷霆劈中,眼前这一幕,比北狄全军覆没的梦魇还要深沉可怕,远远超过了每一个北狄人的理解力,只能归结于冥冥中不可感知的上神之威。
不知是谁,率先跪下颤抖道:“二王子!定是二王子攻击大魏,引来了天雷!天神,天神站在大魏那边!”
沙利脱心在滴血,闻言拔刀砍人,怒斥:“放屁!!!”
一道道劈下的雷霆之中,整个塔楼都化为了熊熊大火,彻底倒塌,拖勿亚的下场不问可知,他们俱是北狄勇士,其中还有一些沙利脱的亲卫,自然不可能人人都相信那些荒诞可怖的言论。
下一瞬间,却听轰隆一声,一道雷霆竟直劈向直直站着的一人,雷霆过后,那人连同周遭数人都变成了漆黑一团,夹着肉香四溢散倒在地,直令许多人当场恐惧到呕吐出来,有人伏地大叫:“你们不敬天神!神罚!神罚啊啊啊!!!”
闪电不断撕裂长空,这一瞬间,被恐惧的副将扶着跪倒在地的沙利脱都不由仰望苍天,难道,天神降下的惩罚,真的是在冥冥之中昭示着北狄不可再与大魏为敌吗?思及先时交战中,大魏几乎次次命中的预测率,沙利脱再也无法坚持心中的信仰,天神……真的放弃北狄了吗?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次,偏偏是这一次!
明明三载前,天神还在他们这方的!
冰冷的雨水不断打到脸上,不知过了多久,雨水渐停,魏军的哨卫前来查探时才发现,这支失魂落魄的残军竟连同袍尸骸都没有收殓便匆匆返回北方。
看着这样的场景,陆膺几乎可以想像对方的肝胆俱裂,他只大笑道:“不追,这支残军一个也不必追,放他们回去,我倒要看看,北狄人还敢不敢打来!”
岳欣然却只思忖,不过是避雷针+简易望远镜,却叫一支军心稳固的骑兵崩溃至此,魏军之中,还是必须竖立破除封建迷信的风气才行啊~
陆膺却回首大笑:“司州大人,你一人便胜千军万马啊!”
此役过后,很长一段时日,径关之内果然风平浪静,不知道那支残军回去会怎么交待,但是,拖勿亚一身雷劈的痕迹是作不得假的,现在的平静也足以说明北狄高层对天意的战栗与恐惧,这给径关的修建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终于,进入金秋九月,填好了地基、新径关再次有了地面轮廓之后,北狄终于有消息传来。
北狄集结十万铁骑南下,却不是冲大魏,而是直攻氐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