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送人来乡下的时候,并未说养猪。
傅老和穆老几个一开始并不知晓,本该早他们一步到的养猪倌因为猪崽的事正和首长们科普。
科普什么呢?
一猪倌带着情绪道:“按理说军令如山,既然部队让我去乡下养猪,我自当立即就去,可部队的命令是让我带着小猪崽一起去,这可就不是我个人的问题了,而是猪的问题!”
部队的领导神色不动,眼神询问。
关猪什么事?
两猪倌一个比一个脾气大。
当然关猪的事!
这事可大去了!
另一猪倌性格比较刚:“乡下只听说过年杀猪,猪养了一年到冬正好养肥宰了杀,到了来春动物春天发情生崽才开始养猪,从没听说过冬天有那只母猪生猪崽的!”
领导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愣。
那猪倌义愤填膺道:“领导让我带着猪崽去乡下,我这寻摸不到猪崽,两手空空怎么去?”
部队领导:“……”糟了!
说好了送人去养猪,给送猪崽的,他忘了这猪跟山里的动物一样,春天才下崽的!
前面那猪倌接着话道,“说好了带着猪崽去了,我们空着手过去?过去干嘛!脸伸长了给人打?”
别看桃花村在部队出了名,桃花树所在的A省那可是出了名的穷。
穷山恶水出刁民!
没看桃花村出来的小白脸都个个身手了得,彪悍的不得了!
那桃花村的大爷呢!
桃花村的老大娘呢!
桃花村的孩子们呢!
说好的送猪崽,忘了季节送不了,部队的领导只好手书一封信送了过来。
养猪的应该早一步到,因为猪倌给领导科普的缘故,耽误了些时间,送信的迟了一步。
李梦雨正和大儿媳、二儿媳说话呢。
村长和老叔带着部队送的一封信过来了。
长辈说话,小辈退让,穆珊和阮秀自动告辞回屋,把空间让出来。
村长看过了寄给自己的信,沉着眉道:“二嫂,有你一封信。”
部队寄信并非只给李梦雨一人,村长一封,老叔一封,李梦雨一封,信是直接送到村长家的,村长喊了老叔一起过来商量事情。
老叔也看过寄给他的信,沉声道:“二嫂,你先看信,然后我们再说事。”
李梦雨光看人表情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低头把信一拆,一张游龙飞舞般用力的字出现在眼前。
部队送人过来养猪并不是借口。
只不过真正的养猪人还在部队没有出发。
看完了信,李梦雨抬头,先是看看村长,村长别扭的扭过脸,偏着头视线紧盯着地面;李梦雨再转头看了看老叔,老叔一张老脸微微不自在,抬头看向房顶,仿若上面长出了一朵花。
看这情形,李梦雨大致心里有数了,知道自己能不能开口了,“我们村?从来就没有人养过猪吗?”
如果养过猪的话,怎么会不知道冬天是杀猪的季节,春天是母猪下崽的季节,夏天才是养猪的季节。
李梦雨不知道,是因为她打小就生在砖瓦水泥之地,所过的生活无非是学校,厂子里,两点一线。
再大一些,视线之处都是高楼大厦,养只老母鸡下蛋都不给养,更别说是养猪了。
村长抹了把脸,“人都没东西吃,哪来的粮食喂猪。”
老叔摸了摸脑门:“穷的都吃土,猪都没见过,谁会养猪。”
李梦雨:“……”>_<
桃花村有那么穷吗?
想想全国出了名的,穷到出圈,全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除了穷山恶水出刁民以外,□□十年代经济飞速发展,全国最出名的小保姆,卖煤球的,打架最凶的,都指向……,李梦雨沉默了。
既然部队暂时送不了猪,傅老和穆老们也暂时没事干。
对于桃花村的人而言,傅老和穆老们是过来养猪的。
对一傅老和穆老他们而言,他们到乡下是来种田的。
跟知青下乡一样,傅老和穆老等人到了桃花村之后,由村长预支粮食给他们,以后是要用公分还的。
哪怕是清高如教书的大学教授,都是宁愿下地种田,也不愿养猪的,收拾了房子之后,就跟着村长下地,扛起锄头想学着干农活。
彼时,李梦雨和村长老叔商议的学校还没建好,因为李梦雨家的老大工作受到了刁难,穆珊因为怀孕情绪波动起伏很大,让李梦雨发觉不对。
一个是家里的长子,一个是怀孕的长媳,李梦雨哪顾得上其他。
农家烧饭要用大灶,清晨老头们踏着露珠,弯着腰在小树林捡树枝烧柴,拿着斧头砍不动树,捡着地上的树枝不知先晒晒干,把潮湿的树枝放入大灶内烧的烟熏缭绕的,不是李梦雨家的五姐儿去帮忙,茅草屋都要点燃了。
青烟袅袅,一群被熏成黑面的人冲出了屋里。
一阵猛咳,站在空地的傅老在缓过气来时,老秀才吊书袋的模样,摇了摇脑袋,“人家都是祖坟冒青烟,我们茅草屋冒青烟,一样是冒着青烟袅袅升起。”
五姐儿很是手脚麻利的重新换好了干柴,烧好了灶,喊他们进屋。
煮饭,五姐儿很擅长,轻轻松松给他们煮了一锅香喷喷的菜泡饭。
吃饱肚子,下午一行人跟着村民们去下地。
村长疑惑的看着这群人摸着下巴的胡子茬,“你们不是来养猪的吗?种地干什么?”
傅老打头,微微一笑,“入乡随俗,大伙都下地忙碌,就我们几个闲着多不好,跟着大家伙一起干干活,学点种田的本事以后啊可以自己种点东西。”
桃花村现在家家户户院子里种东西不是秘密,村长没有多想,以为养猪的这些老头们是打算以后学着他们多种些粮食,自己能吃得饱,还能存点粮;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村长点头,“行吧,既然你们有这个心,就下地干活吧。”
村长给老头们安排开荒的活。
虽然说村里有拖拉机,这拖拉机消耗不是得需要柴油嘛,这柴油也不是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每月都有定量,除了一开始耕地少人口多迫切的用拖拉机开荒扩大了耕地之后,现在满足的基本需求,基本不用拖拉机开荒了。
周围剩下的荒地不多,村长给了老头们一块荒地,“我们村每一户都有自留地,你们初来乍到也每个自留地,种些菜都不方便,这块地就给你们了,开出来之后,这地就是你们的自留地,种出来的粮食自己吃。”
傅老和穆老都高兴极了。
然后,他们开心的用铁铲子铲地,铁铲铲在结实的泥土上,泥土纹丝不动。
傅老用脚用力踩一踩,脚底板痛,铁铲微微的晃了晃,泥土还是纹丝不动。
一旁还未走远的村长:“……”
使出吃奶力气的傅老,“……”
穆老在自家院子里养过花儿,见状撸了撸袖子,也用力踩着铁铲铲土,左踩铁铲踩不动,右踩铁铲该怎样还是怎样,穆老心中一急,用力一踩,脚一歪人就倒下了。
幸亏阮秀叮嘱过她男人护着穆老几分,穆老身子歪倒的时候,李国夏轻轻松松跑了过去,拎小鸡崽似的拎着人脖颈后领没让人摔着。
李国夏大大咧咧,“我媳妇让我过来帮忙,你们几个老头子看着就行了,这点子活我一个人就行。”
铁铲在傅老和穆老手里铲土跟铲花岗石地似的,不管怎么用力,铁铲下的泥土纹丝不动。
铁铲在李国夏的手里,铲土跟铲泥巴沙子似的,轻轻松松跟玩泥巴似的,就他一个人撸着膀子干活,一会功夫就把荒地给挖好了。
然后,李国夏很是随意的说了一句,“地我给你们开好了,剩下的石头和野草根你们清理了吧。”
这活很简单,不就是捡石头和捡野草嘛。
村长比较心细,多补充了一句,“野草根晒一晒,可以当柴烧,石头堆在一起可以铺路,下雨天的时候脚下路好走。
傅老和穆老彼此看了一眼,两人商量了一下分工,一些人捡石头,一些人捡野草根。
傅老对捡石头感兴趣,他是大学教授,以前上课的时候,没少用粉笔头掷那些上课不听课的顽皮学生,手里的准头好,捡石子的时候,一边捡,一边投掷到土筐子里。
穆老相对的愿意整理野草根,闲暇爱好花花草草在院子里种过不少花,对这个稍微擅长。
可怜,他们心中的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以前,那都是偶尔而为止,现在居然在乡下田地正儿八经的干活,这老胳膊老腿的顿时就受不了了,不大一会功夫,傅老捡石累的胳膊抬不起来,穆老等人捡野草根蹲的时间长了,腿脚麻的迈不起腿。
休整的第一天,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晚上穆珊去看她外公,看着她外公外婆累的胳膊腿都抬不起来,眼泪汪汪的。
两老人倒是想的开,知道了下地干活有多累之后,对于孙女儿从来不用到地里干活格外的欣慰,他们放在手心里捧着养着的孩子,虽然没有以前那般锦衣玉食般的日子,却也被自己的男人疼着宠着没吃过苦,这让他们被冰冻的寒凉的心都回暖了几分。
穆珊回去哭求婆婆。
李梦雨转头又去找了村长。
休整的第二日,村长安排这些老头老太太们拔草。
这是村子最轻省的活,以往都是村子的孩子们干的,多多少少可以赚些公分,有了公分到年就能换粮食吃饭。
傅老看着地上清一色的绿两眼发直。
他媳妇也是如此模样,低着头半天不语。
庄稼长啥样不认识,野草长啥样也不认识,拔草?真的可以?
别说是傅老,就是没事喜欢种种花的穆珊外公也是一脸的懵逼脸,他喜欢种花是不假,可那个时候他家有帮佣啊,什么都是佣人干好了,他没事在院子里拿着个水壶浇浇水就好,其他的活他没干过!
村长脸上的表情比他们还懵。
卧槽,这是哪来的人,种地种地铲不了土,拔草拔草,庄稼和野草傻傻分不清!
彼时,李梦雨忙自个家忙晕了,顾不着他们那些人,自己家的老大上班被领导各种刁难,穆珊心疼她男人两眼红的跟兔子似的,李梦雨又不瞎,哪怕穆珊躲在屋不出来,也给她发觉了。
孕妇怀孕的时候心情抑郁不好,李梦雨找穆珊谈话,看见她双眸盈盈泪水汪汪,顿时心中卧槽了一声。
这种白莲花的品质,真特么的好。
李梦雨看了都不得不佩服,只要负责流泪,后面有一票的人鞍前马后为她解忧。
如果是上辈子,她转个身就闪。
这一辈子,李梦雨默默的看了人一眼,视线扫过那平平坦坦的肚皮,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默默的安慰自己,看在人家老老实实地过日子没出什么幺蛾子的份上,错,看在人家肚皮争气的份上,她撸起袖子上吧。
穆珊哭唧唧的交代了她最后一点的秘密,她堂哥在市政府上班的事,还有李国冬去供销社上班的原因,听的李梦雨两眼蒙圈。
卧槽,她大儿媳妇的堂哥牛大了!
市长啊!
虽然是被架空了的市长,那也是市长啊!
她这一辈子的身份牛惨了,她居然是市长堂妹家的亲婆婆!
另一边市长堂妹家的亲外公和市长的老师正被乡下泥腿子指着鼻子喷呢。
村长气的手指直抖,瞪着眼睛指着他们嫌弃道,“他们到桃花村是来干什么的!”
一旁的老叔想着部队的儿子和闺女,带着部队挥洒的好感度道,“是来养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