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时候一天一夜,回来的时候也一天一夜,加上到了地方又是跟人解释,又是找村长,矿机厂以大国企的名义拿粮食换的土布。
至于为什么要拿粮食换呢?
因为人家村里压根就不要钱,哪怕矿机厂走明路以国企的名义收购,人家也不干,要钱干嘛,能吃吗?
鱼米之乡说是物产丰富,可在全国都缺粮食的情况下,国家对鱼米之乡征收的粮食也格外的多,在加上一味的鼓吹高产的潮流,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自己都吃不着,整个村饿的都要死人,是何种的凄惨。
解放大卡车就是在这个时候一路艰辛的找到了这个村子,当看见深绿色的大卡车时,那种蓦然间看见飞机,看见宇宙飞船那种惊奇感一点都没有,皮包骨头瘦得连走路都要省力气都村民们,根本连眼神都不施舍一个。
甚至许多人都眼珠带着恨!
明明是丰收的时节,那金灿灿的稻谷都在眼前漫天铺地是何等的让人惊喜,然而收割了之后,这些粮食都不属于他们,吸血的公社领导给每个村长都下命令让他们报出高额的产量,吕家村的村长眼睛都要哭瞎了,回来就跪着向全村人磕头,大喊着,“我对不起父老乡亲啊!我对不起父老乡亲啊!”
那场面哭到极致!
所有的人都在用手捂着眼睛哭泣。
李梦雨记得的就是这个情节,她爸爸同学的妻子就住在这个村子里。
李梦雨写需要素材就去找她爸问,五六十年代的事情啊,她爸那个时候也才8岁左右,哪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
有一天刚好她爸在家请老同学吃饭,就顺带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8、9岁的年龄上一年级了,也有记性了,李梦雨印象最深的就是村长跪在地上给全村的人磕头,哭着喊,“我对不起父老乡亲啊!我对不起父老乡亲啊!”
后来那村长死了。
全村的人都死了一半多,村长受不了那打击,总觉得都是他的错,一脑袋磕在了树上人没了。
磕头的时候是60年的事,人没了的时候是61年的事,后来村里的人都替这个很为村里着想的村长可惜,再熬一段时间就到了62年,饥荒结束的那一年,再多熬一些多好啊,倒在了黎明前的黑暗里,太可惜。
李国春和师傅开着车找到村子的时候,遭到仇恨的目光。
吓了两人一跳。
前面才交了粮,后面来一辆深绿的大卡车,吕家村能不仇恨吗?
只不过这仇恨下意识的反应,可没桃花村那种天然的凶悍,李国春一下车就顺着他阿妈给信息去找人,师傅留在车上保护粮食,一旦有什么不对,立刻开车就跑。
这是事先就说好的。
桃花村的男人上个火车都跟玩似的,追个汽车不是事!
走南闯北的师傅谁没见过几个劫道的,停在村里门口火都不敢熄灭,脚踩着油门全身警惕,一旦发现不对劲随时油门到底,迅速离开!
李国春找上门时,村长正哭着磕头,“我对不起父老乡亲啊!我对不起父老乡亲啊!”
不怪时间这么巧哈,就是李梦雨印象深刻的就是这个。
这不是秋收后要交粮了吗,她想起这事了。
周围的人哭着哽咽,“村长,村长,村长……”光是呜咽着村长,之后说不出话来,说不原谅,这事怪不着村长;说原谅,家家户户都没粮了,说不恨说不出来啊。
李国春都不用问,光是用眼睛看就找到村长了。
李梦雨肯定不会说,她解释不清啊。
村长光是哭着喊,“我对不起父老乡亲啊!我对不起父老乡亲啊!”
李国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咋回事,车和粮还在外面呢,心里着急,他要是老是不出村子,师傅也不敢进村,怕他给村子里给怎么了,为了保护粮食一定会掉头就离开。
毕竟他跑的快啊,一般人抓不住他,他要是都跑不了,他师傅进入也是送菜。
李国春蹲在村长旁喊:“村长,我是桃花村的,我们公社找你有点事。”
那村长最恨的就是公社,李国春不提公社还好,一提公社村长恨的不行,动也不动一个劲儿的哭。
桃花村的男人向来都是干,天生的流血流汗不流泪那种,一看这老男人居然一个劲儿的流马尿,别提多膈应了。
李国春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加大了嗓门,“村长,我是桃花村的,我们公社找你有点事!”
那声音就跟炸雷样的。
村长就跟泥人样的,就跟土地亲了,弄死就是不起来。
李国春火了,那,我咋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多气人!
这要不是有事儿要办,李国春都想上脚踹地发狠了,事情还没办,地上的泥儿不能踹,脚也不能跺,李国春都糟心死了。
想了想他阿妈,他阿妈在的时候会怎么办?
李国春放缓了声音,轻轻的,轻轻的在村长耳边说,“我带了一车粮跟你换一车土布,你干不干?”
村长蹭的一下抬起头,眼睛睁大看着李国春。
李国春搓了搓下巴琢磨着,他阿妈那种轻轻的,轻飘飘的语气就这么管用啊。
想起他阿妈标志性的微笑,收起凶悍脸,脸上抽搐着微笑,还没张口,想起他阿妈标志性的动作,拉着村长往村口走,语气依然轻轻的,“有大米,富强粉,还有蔬菜,整整一车,换你们村的土布怎么样?”
一手李梦雨式的先让你看东西,眼珠子掉东西里了,整个人都傻掉了,什么都好谈。
村长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大米,富强粉和蔬菜,这回不用李国春说,变了掉的娘腔跟老太监似的往回跑,“有粮食吃了,大家快回家拿土布换啊!”
李国春给村长太监式一喊,整个人都不好了,鸡皮疙瘩浑身都是。
事情证明在吃的面前,什么眼神都不施舍一下,什么仇恨的目光啊都是浮云!
棉花本来是最想要的,结果棉花换的最少,主要是现在是初秋,秋老虎狠着呢,一身的破烂衣裳早就穿够够的了,自然更稀罕蓝色和原色的棉布。
考虑到结婚的床单和被套,还有干活,蓝色的棉布换的最多,原色的棉布其次。
各大欢喜之后,吕家村整个村子都欢欢喜喜的继续继续织布,李国春跟着师傅极速回归连夜不歇,两人轮换着,一天一夜回归。
整个桃花村都欢喜坏了。
大卡车开进桃花村下了桃花村的货,大卡车又火速回了矿机厂,厂子那边的领导还在焦急的等着呢。
和别人抢破头不同,李梦雨只要待在家里面就好。
人脉是她提供的,路子也是她给的,跑腿的人也她儿子,这都需要打破头上,她还忙个什么劲儿啊!
“阿妈,我们家里怎么这么多的布啊?”小七爸爸惊喜极了。
穆珊都快活疯了,她从来都没如此感觉到这些厚厚都又很粗糙的布料那么好看,“阿妈你好厉害啊!”
阮秀比穆珊还喜形于色,高兴的两手一拍,发出响亮的拍手声,也顾不上人多就喊起了,“阿妈”。
李梦雨笑话她们,“有事就喊阿妈,无事就叫婶婶。”
这个时候大家都高兴的叫翻了天,反正全村的人都在欢喜的叫着,谁也不笑话谁。
得亏了李梦雨手快,拿到了棉布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全家人做棉被做床单,吸取了第一次上供销社的经验,这一会李梦雨特意提醒她家鹅子一定要多换点线,拿怕是用不着,先囤着也是好的,反正这线也不占地方。
老大家一床棉被,一床床单。
老二家一床棉被,一床床单。
老三家一床棉被,一床床单。
四姐儿一床棉被,一床床单。(嫁妆)
李梦雨自己老大家一床棉被,一床床单。
人多力量大,而且缝棉被李梦雨用的是部队那种整体套棉被法,只不过部队是绿色的,她这是蓝色的。
这样的四个边一缝线,速度很快,当天晚上天还没黑,四个房间棉垫、床单,加棉被,全部都缝好。
阁楼的木床上清一色两排土布蓝棉垫加铺床单,上面再盖一个薄棉被。
棉胎是吕家村现成的,李国春经过李梦雨提醒,直接张口点名要了一百床,五十床薄的,五十床厚的,光是李梦雨家,薄的和厚的各要了二十床,每人一床,剩下的送人。
“阿妈,为什么我家要这么急着做衣裳啊?”
一起缝被子的是男孩,反正穿针走线都在被子里面,歪歪扭扭也看不见,床单也是,自个的床单自个缝线。
女孩子们一律跟着李梦雨做衣裳。
“阿妈,你也太心急了,这衣裳明天做也来得及,干嘛这么赶啊?”
李梦雨穿针走线做的飞快的时候,几个孩子们总是时不时抬头喜滋滋的笑,李梦雨上下一套衣裳都做好了,她们还没缝好一条裤子。
李梦雨做完了一套蓝色土布衣服,又开始紧密的加工原色土布衣服,头也不抬的道,“今天做不好衣服,明天别人上门,你连一件衣服都没有。”
大概是李梦雨的威慑力太强,小姑娘们都被吓着了,火速赶工。
等到第二天,快活了一夜,一大早还美滋滋的桃花村村民们家家户户都被亲戚上门给堵的结结实实。
那场面简直入蝗虫过境,所过之处惨不忍睹。
村长和老叔狼狈不堪的找上二嫂家借土布,话还么张口,李梦雨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晃晃悠悠,“你们过来找我什么事啊,看我这一身新衣服好看不!”
村长和老叔顿时犹如当胸一剑。
李梦雨整整齐齐一家十几个人穿着整套的新衣,一个接着一个缓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