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娟轻蹙眉, 拉了个凳子在他床前坐下,声音轻轻:“你知道他是个傻子,何必要跟我说这种话?”
男人冷笑一声,“确实也是, 你怎么可能看上傻小子,要是看上了我也能把他腿打断。”
他说完看着她带来的饭菜,眸光更冷, “你就是让自己生病的男人吃这个?”
谢娟低头,手不安的地搅着她的衣角,“你从来没给过我钱, 我又生病了这些天,哪里还有什么钱?”
“你这是在怨我不给你钱?”男人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自己做的那些手工活偷偷拿去卖了。”
谢娟抬头, 咬着牙慢道:“咱们住在这里多久了?你又给过我几次钱?我生了几次病你知道了?每次你打我完我哪次不去买药?”
“我那几个手工活就算再赚钱, 过了这些年也早就花完了,我哪里还有什么钱?”
“少他娘跟我耍嘴皮子, 你没钱你敢跑?”男人手指着她, “那个死傻子砸了我的手, 你没钱就去找他们要。”
“他们没钱。”谢娟忍声道,“任大武,你不是去过陈家吗?陈家是什么光景你不知道?”
“难道我要学你一样,把刀架到别人跟人家要钱吗?”
在公共的场合,任大武被她提起自己不光彩的事,气得脸色青紫, 直接扯了她一把,“你给我闭嘴。”
医院的病房里还住着其他的人,刚才两人的对话他们也早就听到了,现在他的声音有点大,这么一叫,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众人看着男人,眼神都开始变了,这是什么男人啊?
不给家用也就算了,还打媳妇,打完了媳妇还嫌弃她没给自己弄好吃的?这种人也有媳妇?
“你们两个小点声。”有个男人冷声道,“这个病房又不是你们一个人,别打扰到其他的人。”
“就是,你再吵,我可是叫医生了。”有个老人道,“来这里两天了,看看把这当什么地方了,还抽烟。”
任大武冷冷扫了众人一眼,然后松开了手,“你去跟医生说明天我要出院,我自己去找陈大明。”
谢娟扭了扭手然后看着他,“陈家应该是没人在家的,我今天去过了,他们家没有值钱的东西,要不明天再等等看?”
任大武心情烦燥,等他的手好,他就把那个傻子打一顿解解恨,这相傻子,害得他现在还这么狼狈,“我就不信了,报案了他们也还能逃?”
谢娟没说话,现在任大武还在住院,公安不可能这么快就把什么赔偿确定下来的,他要的五百块都是私下里威胁陈家要的。
她现在就是怕任大武叫自己的那些孤朋狗友去找陈家的麻烦,陈家不给钱就砸家或者把值钱的东西抢走。
想到这,她心里一凛,耐着性子给任大武喂饭。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有几个人来医院看任大武。
谢娟认得这几个男人,有好几次来家里找过任大武,一来找就出去,也不知道出去干什么。
“武哥,你什么时候出院?”为首的男人问任大武,“受了一点伤就住院两天,你也太弱了吧?”
任大武心里还有气,但是刚才也被刚才那几人呵斥过,气还没消他也不好表现太明显了,“医生说伤到了筋骨了,可不像以前那些小伤,随便放点药就好了的。”
他说完还不忘狠狠睨了谢娟一眼,心想着这婆娘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跑?
“你伤好点了没有,实在不行出院吧?”又有人道,“这医院味道太难闻了,要不然回家躺着也好。”
“等明天看看医生给不给出院吧。”任大武在医院住着也烦,“要是医院给,那明天我就过去。”
谢娟低头,装作没听几人对话的样子。
任大武在医院里住了两天了,医院里没什么事可以做,他平时就是个坐不住的人,明天要是能出去,肯定就是要去找他们的,所以她决定明天跟踪他这个男人,看看他平时到底做些什么?
等男人吃完饭后,她去洗碗后便去找医生,但医生不在办公室。
谢娟心里有点乱,也有点怕,要是这个男人在外面什么事都没做,等他好了以后,那陈家是不是以后就得遭殃?
在这一刻,她真的特别希望这个男人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然后把他举报了直接坐牢一辈子,这样她就再也不用担心跟自己有关系的人出事了。
谢娟正想着,就好像在医院里看到陈大明,待那人慢慢走近,她定眼一看,还真的是。
想到刚才男人那些话,她忙起身朝陈大明走了过去,“大叔,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有没有再帮我找他说话啊?”陈大明觉得这个男人很危险,他真的好像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我早上就说过了,他不会听我的。”谢娟道,“大叔,你去公安局跟公安同志说吧,你就直接说任大武找你要五百块,他这是敲诈勒索。”
陈大明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事,但是他就是怕任大武私下里来硬的,“那算了,我去找公安同志说说吧。”
“对了,他什么时候出院啊,这钱……要不你们先垫着行不?”他又道,“我现在实在是没什么钱了。”
谢娟左右为难,一方面她不想让任大武知道自己有钱,但是一方面她也不好让陈大明出钱。
想了一会,她就道:“大叔,你去饭店等我一下,一会我过去找你。”
陈大明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相处几天下来,他觉得这个女人是挺好的,跟那个男人感觉不是一类人,所以他也听从了吩咐。
谢娟看着陈大明走后,匆匆跟任大武打了招呼,然后去了银行,把里面一点钱取了出来,然后又拿去给陈大明。
“明天的医药费估计十块钱左右,这三十块钱你先给他。”谢娟对他道,“其他的钱你说等公安那边说赔多少你就先给多少,其他的再慢慢想办法。”
陈大明手里拿着钱心里不是滋味,这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一个混蛋,他儿子这么好,结果却要遭这种报应。
他现在就特别的后悔当初没有再把孩子送回去,如果当初再找个借口把孩子送回去,就算蒋家要追责,那肯定最多关几个月,而且长富肯定也不是现在这样样子。
第二天差不多中午的时候,陈大明来了医院,把昨天那紧巴巴的三十块钱给了任大武,“大兄弟,我们家实在是穷,这些钱你先拿着,等公安同志说我们要赔多少我剩下的再给你,行不?”
这种伤现在是花不了几个钱的,关键是伤了筋骨,就怕以后手不好用力了,不过现在公安那边也没给出什么结论,而且陈长富还关着,所以任大武看在三十块钱的份上,倒也不急了。
但该吓唬的还是要吓唬,于是他冷冷道:“陈大叔,你儿子把我的手砸废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使力气干活了,你可不能不赔我的损失。”
陈大明一听他竟然不像头两天那样凶狠,有些意外,但也连连点头,“是,我知道的,我会去借钱。”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任大武也不想说太多,如果到时候陈家拿不出五百,到时候两三百肯定他肯定要。
想好之后,他直接出门去了公安局。
陈大明跟着也一起去了,公安看了医院的证明和伤情认定,最后确定了陈家要赔任大武的费用是五十块钱。
陈大明表面上是松了一口气,但知道任大武要的是五百块钱。
“大叔,我就先回家了。”任大武要似笑非笑,“你记得要把那钱赔给我。”
陈大明看着他凶狠的脸,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
谢娟没敢跟陈大明说话,直接跟着任大武走了,到了门口,看到了陈家的三个姐妹。
陈玉茵看着谢娟,心里又气又恼,恨不得陈长富从来没有救过人。
他们陈家的日子好不容易才消停了一段时间,现在又被这个女人的事给挑起了波浪,以前那些破事闹得他们家里不宁也就罢了,可这明明是救人的好事,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事!
这两年家里实在是太晦气了。
现在“破四旧”,那些封建迷信的事可不能相信,但是现在陈玉茵觉得,是应该请个神婆来家里看一看了!
陈大明把刚才的情况说给三个孩子听。
“爹!肯定是他们两个人故意的。”陈玉茵道,“那个女人故意在哥哥面前晕倒,哥哥心好所以就把她背了回来,然后那个男人才上门的。”
“我看不太像。”陈玉蓉道,“我感觉那个女的很怕那个男人,而且跟那个男人说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
“什么叫演戏你知道吗?”陈玉婷挺个大肚子冷声道,“如果他们两个是为了诈骗我们的钱,那个女的也可以装成很怕那个男人。”
“我看不像是装的。”陈玉蓉道,“她是真的怕。”
“别说了。”陈大明看着好两人走后才松了一口气,“今天出院的这三十块钱是谢娟给我的,她不是在演戏。”
“再说我们家这么穷,蒋家那三十块钱我都还没有钱还,人家怎么就看上我们的家来骗钱了?”
“可是他要五百块,不是公安说的五十。”陈玉茵感觉到无望,“他……怎么敢开口?”
“这个男人就是个流氓!威胁我们!”
陈大明深提一口气,“我到时候再去跟公安同志打个招呼吧,我不相信还有人这么敢猖狂。”
“爹,你跟安安说了吗?”陈玉婷问,“大哥有事,她肯定不会不管啊,如果她那个叔叔出来帮我们一把,我们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这事蒋志涛管不了。”陈大明道,“现在人家升了副师长了,办公估计也不在这了,反正管不了。”
“我看是陈安安不想管是不是。”陈玉茵咬咬牙,“她现在是恨死我们的,可是哥哥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别说了,现在任大武也没找咱们要五百,也没对我们动手,你说给谁谁信?”陈大明道,“只希望他说要的这五百块只是开玩笑。”
三姐妹低头不语,陈大明想到什么,又转头吩咐:“你哥应该不会呆在里面太久,但这事别跟你们娘说,免得她在里面又乱叫。”
“知道了。”三人异口同声道。
现在出了事,她们谁也不可能去看守所里面把这事告诉钱红梅,要是说了那才是自找烦恼。
这边,谢娟跟着任大武回了家,任大武大概是觉得自己就要发财了,所以除了住院费用,剩下的钱把一半给了她。
“去买点肉,这三天我嘴巴都淡死了。”任大武手还是疼的,特别想吃肉。
谢娟知道他一会吃完饭肯定就会出去,所以拿着钱就去买了肉,做了一餐好吃的给他。
任大武吃完后,休息了一会很快就出门了。
谢娟想都没想就跟着出门了,只可惜,跟着到了公交车站的时候,任大武就上车了,谢娟没能跟上。
她在家里想了一个下午,于是去借了个自行车,等第二天的任大武出门的时候踩着再跟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任大武出门后,谢娟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又带了个草帽才跟了出去。
她这次很顺利的跟在了公交车后面,一路到了桃园路才看到任大武下了车。
因为她离得比较远,任大武没有看到她。
看着男人的背影要进了小路拐进了胡同,谢娟忙推着自行车也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这胡同里的楼不高,基本上都是平房的多,偶尔有一两间是两层的小楼,但也很破旧,她没有来过。
现在是上班的时候,这条胡同好像有点清冷,但偶尔还会有几个小孩在里面玩闹。
谢娟跟着任大武在胡同里穿梭了一会,很快就到了一处大院门口停了下来。
因为两人距离得有点远,她看不清是什么门牌号,但大院门口还有两颗不知名的小树,所以她一下就记住了。
谢娟在外面等了好一会,任大武没有出来,于是看了一眼没什么人然后就走过去贴着门听。
可能是房子有点大,所以她听不到里面有声音,想打听一下但又觉得这样怕被任大武发现,所以一直等到要到了晚饭时间没看到男人出来才匆匆忙忙赶回家做饭。
一连两天任大武都出去了这个地方,谢娟忙打电话给陈安安。
“我跟了他三天,他都是去了同一个地方,但是那里门一直关着,我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谢娟道,“我觉得很难,我又不敢问那里的邻居,就怕任大武知道我跟着他。”
“明天他说要去公安局处理长富的事了,我也不知道陈家是不是跟公安同志说了被‘威胁’的事。”
陈安安听着她说完了地址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要五百块只是任大武口头说给陈大明而已,陈大明就算是跟公安反应了,他随时可以反口说陈大明乱说,“我让人查一下这个地址吧”
就一个地址而已,虽然也不是报很大的希望,但陈安安还是给蒋国超打了电话,“哥,你在公安局里面有没有认识的人帮我查个地址和一个人。”
蒋国超在部队里从来没有接到陈安安给自己打电话,现在突然听她这么一说,有点意外,便问:“你怎么突然要查人了?”
陈安安就把陈长富的事告诉了他,“我觉得这个男人很危险,不仅如此,他现在还住在我们的隔壁,所以我想确定一下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蒋国超也听赵妈说过,老房子的隔壁很早前来了一对夫妻,夫妻经常吵架打架,以前霍然还上门教训过那个男人。
如果这个男人真的经常打女人,又干什么坏事,住在老房子那边随时就是个定时的炸.弹,所以他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不过这事,你先别告诉我妈啊。”陈安安小声道,“我怕我妈知道了会生气。”
宋芸慧不喜欢陈家蒋国超是知道的,但这件事已经不是陈长富一个人的事了,想想这个男人如果一直住在老房子那边,到时候陈安安回去住,那多不安全啊。
“你放心,这事我肯定不会自己说的。”他道,“不过就算以后你妈知道了没事,毕竟这个男人一开始你妈就觉得是个危险人物,到时候我会帮你解释的。”
蒋国超当晚就打电话去给认识的公安同志,把事情都说给对方听,对方一听任大武这个名字,直摇头道:“这个人进我们这里都好几回了,打媳妇嘛,家事我们又不能管太多吧?”
“这事可能不是家事。”蒋国超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才拜托你查一下。”
公安同志跟蒋国超交情好,这点事他还是很愿意帮忙的,便应下了,“行,反正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查查,说不定有什么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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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大武出院后玩了两天,发现陈大明还没有把钱送过来,他心里非常的生气,觉得自己上次可能说得不够明显,让陈家以为这些钱可以慢慢给。
于是他牌也不玩了,拉着谢娟去了公安局。
一到公安局,正好看到陈大明在大厅处跟公安同志说些什么。
任大武蹙眉,走上前对陈大明道:“陈大叔,我在家等你好久了,怎么还不把我的钱送过来?”
那公安同志一看到任大武,忙把五十块钱递了过去,“陈家今天来找我们,希望我们把钱代为转递,你来得正好。”
任大武看着那五十块钱蹙眉,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很快就听到那公安同志指着自己对身边的几个公安道:“把他给我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