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面那一句话陈安安还没反应过来, 后面嘴里又蹦出了要自己离婚的话, 陈安安僵住,缓了一会, 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她头发盘起,黑发中夹杂着不少白发, 一双眼眼角添不了少皱纹, 看上去神色有些憔悴。
“宋老师, 您没事吧?”陈安安轻轻推开女人的手,拿起那张照片,“您说我是您的女儿,就是因为这个照片?”
“不是,还有这个。”宋芸慧把镯子递给她, “这是从你哥那里拿到的,你应该不陌生,镯子里面刻着你的名字, 我的女儿乐乐十八年前被偷,当初手腕上就是带这个东西的。”
陈安安看着镯子,这个镯子她一点都不陌生, 她经常看到陈长富拿出来玩,“我伯娘告诉你说, 我是你的女儿了?这东西是我的?”
想到钱红梅的态度,宋芸慧柔和的眸子在一瞬间变得清冽,“她说镯子是捡到的,但这个镯子是一直跟着乐乐的, 除了偷孩子的人能拿到,谁会把这个东西扔了?”
这镯子现在卖出去还是值钱的,谁会把孩子偷走了会把镯子扔下?哪怕留下来也不会把镯子扔掉,一扔还是扔两个,钱红梅的解释实在太牵强,所以她根本不会相信。
陈安安嘴角抽了抽,这个镯子她也不知道钱红梅是从哪里拿来的,只是以前听说过钱红梅说是买来的,外形也很简单没什么特别的。
宋芸慧看着她不语,又抓着她的手继续道:“你虽然不像我跟你爸,但是你是像你姨婆的,而且你跟陈家的人一点也不像,难道你自己没怀疑过吗?”
陈安安是有想过这个问题,原主不仅不像陈家的人,就连跟原主她娘娘家的人也不像,现在却像顾家的人,确实有点迷。
“宋老师。”她慢慢将自己的手从女人掌心中抽出,“你说的这个问题我确实想过,不过这些东西并不能成为我是你女儿证据吧?”
“而且你现在也有女儿了,我也结婚了,你就这样叫我离婚,是不是有点不妥啊?”她又笑道,就算她真的是蒋家的女儿,宋芸慧怎么不先问问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一开口就叫离婚这有点奇怪啊。
“你就是。”宋芸慧道,生怕她难过,又解释道:“当初我有想过领养你,但是钱红梅不同意,所以后面我才领养了佩佩。”
“这次回去,你叔叔会直接报案让公安来查问陈家,我只不过是提前把结果告诉你。”
陈安安抿了抿唇,原书中对配角的描写太少,她根本不知道原主的身世会有这样一段故事,这本应该是女主剧情好像转到了她这里?
现在看着宋芸慧慎重的样子,再看着那个手镯和照片,好像现在她的这个说法也不太像骗人的,因为原主的长相真的跟宋芸慧的小姨很像。
“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她淡淡地问,历经了穿书,她对原主的身世觉得并没有太多的惊喜,“你不是都有女儿了吗?”
陈安安的问话,宋芸慧有些心慌,她不是不想知道孩子这些年是怎么过的,而是不敢知道,因为顾家人的一个疏忽,把蒋家的孩子丢了,这些年蒋老太太没少埋怨她。
而孩子丢了之后,她也再没有怀孕过,老太太也一直嚷嚷,她听得烦了,所以想来想去,最后才想到了收养这么一个办法。
“我知道你这些年肯定过得很苦。”宋芸慧看着陈家的样子就知道了,再想着钱红梅把她嫁给霍然也知道她的处境不好,“收养佩佩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我知道你可能会生气,所以现在你和霍然离婚跟我回城里,我想好好弥补你这些年。”她声音迫切,“回城以后你去读书,哪里跟不上我给你补课,等以后有机会你去念大学,我再送你出国?”
宋芸慧的话很诱人,现在读书出来的大学生是分量很重,不仅还能分配工作而且待遇也不错,还有房子分配,怎么说都感觉比现在好很多。
所以离婚去县城里就是一个新的开始,可是霍然同意吗?如果她去了,那霍然怎么想?怎么办?
现在好像又到了她面临了选择的时候了。
“我会好好想的。”陈安安淡道,虽然宋芸慧的话很诱人,但如果真的要离婚,也不能越过霍然,“但这段婚姻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宋芸慧听着她这么说,原本一直绷着的心缓缓放下,她松了一口气,笑了笑,“没事的,如果霍然提条件,你告诉我,我来跟他谈。”
霍然愿意谈,那最好。
她说完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糖水,端起来喝了一口,甜甜的,还很清凉,喝完后她放下,问道:“这水怎么是凉的?”
“我煮好后两个小孩拿去泉眼里放了快一小时。”陈安安应道,“刚拿回来没多久,所以是凉的。”
陈安安跟霍然结婚也有一段时间,后妈难做宋芸慧自然知道,“你跟那些孩子相处得好吗?他们有没有故意为难你?”
“挺好的啊。”陈安安颔首,“刚开始还是有些抵触,不过现在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霍然对我也还算好,他也没让我吃苦。”
宋芸慧垂头继续喝糖水,心想就算霍家这边相处的好那也要离婚,在这里一直洗衣做饭带孩子,那以后不就永远是个村妇了吗?蒋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一辈子是村妇?
她现在又开始埋怨自己了,要是她能早一点过来看陈安安,她肯定不会嫁给霍然,也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虽然这样,但你还是要跟我回去。”她喝完糖水道,“你现在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能一辈子在这个地方。”
话音刚落,门口一阵敲门声,两人回头,蒋志涛站在门口问:“天要黑了,太晚了一会路不好走,我们先回县里?”
宋芸慧不太想回去,她还有很多话要问陈安安,她还想看陈安安,想到这,她看着女孩问:“你现在跟我回去行不行?”
“不行。”陈安安直接拒绝道,“等你们确定了我是你女儿,我再考虑回去的事。”
蒋家还有一个蒋佩佩,蒋佩佩看着不太好相处,要是不确定自己真的是蒋乐乐,回去说不定还要被那个女孩排挤。
而且,她跟霍然结婚都还没半年,两人的关系才刚突破了,她对霍然还是有感觉的,不可能直接撒手就跑了。
宋芸慧听着她拒绝的话,神色微微一变,不过又她缓过了神然,“那好吧,我会很快解决这件事的,我过两天再来。”
她说完起身,“你也先想想怎么跟霍然开口。”
陈安安点点头,跟着她一起出了厨房,门外,天际晚霞旖旎,似一幅绚丽的锦图缓缓展开。
待那两人走后,何凤娟就进了院门,陈安安就问她:“秀莹生了没?”
“还没有。”何凤娟守了一个下午,谭秀莹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才开了四指,我估计是晚上或者夜里才能生。”
陈安安惊讶,生孩子要这么久吗?“那要不要做饭送过去给她?”
“刚才五弟已经去饭店买了。”何凤娟摆手,“我刚才看到那个蒋团长出去了,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刚才还有点事没问完。”陈安安笑道,“所以又回来问了,你一会还去医院吗?”
“不去了。”何凤娟道,“等晚上看看,如果她还不生,那我再去把娘换回来。”
“那晚点我跟你一起去吧?”陈安安道。
何凤娟应了一声后,直接转身去自己的房间。
霍然看着站在厨房门口陈安安,慢步走过去笑问:“宋老师跟你谈了什么这么久才出来?”
刚才蒋志涛拉着他问他关于以后一些人生的规划之类的事情,他自我感觉蒋志涛问这话有点不太好,他简单地说了一些后,反问了蒋志涛关于陈安安的身世问题。
蒋志涛回应说还没确定。
“宋老师说我是她女儿。” 这样的事陈安安觉得没必要隐瞒霍然,“还问了我一些小时候的事。”
霍然闻言神情微讶,“她这么肯定是?”
陈安安看着在院里的三个小孩,然后应道:“对,我不太相信,所以让她去查清楚,她说过两天再来。”
霍然挑眉,盯着她的眼,“没了?”
陈安安心思微转,刚才宋芸慧要让她好好考虑跟霍然离婚的事,但现在她是不是蒋家的孩子还没确定,自然的她也不会跟霍然提出离婚。
“没了。”她道,“我说等她确定了再来找我谈,哦,对了,今晚就吃面吧?我不想做饭了。”
霍然漫不轻心地应了一声,“那我跟你一起煮?”
“不用了。”陈安安道,“煮个面还要两人一起?”
“那我煮。”霍然说完,迈步进了厨房,他觉得陈安安没有对自己说实话,如果宋芸慧就已经肯定了她是蒋家的小孩,不可能什么都没说的,但现在她不说实话,他就当做不知道。
他起锅烧着水,余光看到女人还站在门口,便回头道:“你去房间休息一会,我很快就做好。”
陈安安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吩咐道:“橱柜里还有小番茄和葱花,你记得放。”
她说完就离开了厨房。
霍然看着她走后,盯着锅发愣了一会,他脑海里开始想着宋芸慧有可能会对陈安安说些什么。
刚才的时候,他能感觉得到宋芸慧对他似乎不太热情,假设他是宋芸慧,对于失而复得的女儿肯定是想办法要补偿的,想办法让她回蒋家。
陈安安已经结婚,如果宋芸慧想要让她回蒋家的话,肯定不会让自己和三个孩子也跟着去,所以有可能是她会让陈安安离婚。
离婚……
思及此,霍然抿了抿唇,眸子里的光慢慢沉了下来,心想,那个女人会提离婚吗?或者是她已经在考虑离婚的事?
如果她提了离婚……
他要怎么做?
锅中的水没一会就烧开了,霍然手里抓了一把面条,心里有些烦躁,若陈安安是蒋家的人,他自然是高兴,毕竟蒋家的条件很好,但他也不高兴,因为这表示着以后他们的生活肯定要发生一些改变。
两人的关系现在才慢慢变好,他不喜欢一些外力因素来打破他们的平衡,他想就这样一直下去。
等煮好面,一家人都围在桌边,不知道怎么地,几个小孩也不说话,一家子陷入了沉默。
霍邵东抬眼看着两人,他们脸色似乎不太好,他本来想说爸爸煮的面太烂了的话也不敢说出来。
吃完饭后,陈安安去洗碗。
霍然坐在桌边上看着她,煤油灯随着风微晃,将她的影子打在了墙面上。
陈安安余光看到霍然一直坐在那,就回头问他:“你坐在这里干嘛?不带诚诚去洗澡?”
霍然看着陈安安,她神色跟平时一样,没看出来是大喜或者其他,他深提一口气,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我现在去。”他慢慢起身。
陈安安洗完碗出来,霍老头就回来了,陈安安看着他神色轻松,便问他是不是谭秀莹生了。
霍老头点点头,“生了个闺女,挺重了,快七斤了。”
“那我们是不是多了一个妹妹?”霍邵东道,“妹妹什么时候回家?”
“肯定要住院两天。”何凤娟道,“安安,你们要不要去医院?”
陈安安看着霍然,把孩子留家里让霍老头看着就跟何凤娟一起去医院了。
大概是生孩子太累了,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谭秀莹已经睡着了,孩子被放在一边的小木床里。
病房里还有其他产妇,所以小孩声哭啼不止。
陈安安转到小木床里,低头看着小床上闭眼睡觉的孩子,小孩睡得很安静,她闭着眼,头发很少,显得小脸儿胖嘟嘟的脸,那一张小嘴儿红红的,看上非常地可爱。
陈安安伸手就去摸孩子的脸,惊讶道:“她的脸好滑啊。”
何凤娟笑了笑,“刚出来的小孩差不多都这样,你要不要抱一会?”
“算了。”陈安安看着小孩这么小,可不敢碰,“我怕一会弄伤她。”
霍然看着女人脸色带笑,压低着声音道:“以后咱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你不试一下?”
陈安安一愣,以后她跟霍然也会有孩子吗?
她以前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的,因为不想生孩子也没跟男人同过房。
但现在……
她怎么感觉是霍然在试探她?
“抱一下,到时候学会了可以直接上手。”霍然又笑道。
“我生小孩还离得很早。”陈安安笑道,“怎么说也要等到几年之后了,到时候再学也不迟。”
两人在医院呆了大半个小时才回来,回来后已经很晚了,洗澡过后,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大概是心里有事,霍然有些睡不着。
他很想开口问陈安安下午宋芸慧是不是跟她提到了离婚的事,但又怕自己一开口就证实了这个说法。
所以他一夜无眠。
同等失眠的,还有宋芸慧,知道了陈安安是乐乐,她非常高兴,但因为陈安安对于离婚的事没有给她下正面的回应,她有点担心。
她害怕陈安安会一直跟着霍然,不愿意离婚,也不愿意回蒋家。
所以第二天一早,她早早起床给学校打了电话请假准备去公安局。
蒋佩佩准备去上学,听到她请假的电话,顿住了脚步问道:“妈,你今天请假要去医院吗?要不要我陪你?”
宋芸慧心情好,她觉得自己身子好像也好了不少,“没有,有点事要跟你叔叔出去,不是去看病的。”
最近宋芸慧太不对劲了,蒋佩佩很明显就能感觉得到,“妈,你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宋芸慧觉得找到乐乐是应该要对佩佩说,“就是你……”
“宋老师。”保姆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不是要先打电话给团长啊?”
宋芸慧忙回过神,她看着蒋佩佩,“你先去学校吧,晚上回来我再跟你说,别一会迟到了。”
蒋佩佩看了保姆一眼,应了一声走出去了。
待蒋佩佩走后,宋芸慧准备再拨打蒋志涛的电话,保姆就忙道:“宋老师,是不是乐乐的事有消息了。”
保姆在蒋家做了几十年了,也知道乐乐失踪的事,宋芸慧也不瞒着她,“是有点消息了,我准备去核实。”
“那就是还没确定?”保姆再问道。
宋芸存点点头,保姆就笑道:“那我觉得如果还没确定的话还是先不要告诉佩佩了吧?等到确定了,把乐乐带回来后再给她一个惊喜不是更好吗?”
“你现在告诉她的话,万一她太高兴了要跟着你一起出去,那不是要耽误了她上课吗?”
宋芸慧闻言拧眉,觉得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佩佩也知道他们在找乐乐,如果到时候因为乐乐影响了她的学习那就不太好了。
“看我高兴的,什么都想不到。”她笑道,“还是你清醒。”
说完就直接拨打了蒋志涛的电话。
到了早上九点,两人到了公安局,一听说他们要找十八年前的小孩,公安负责人吓了一跳,直言道:“这个有点困难啊,就算你们有了怀疑对象,要是没有人能证明他们偷了小孩,或者证明这个小孩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我们也是没办法抓人的。”
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就单单一张照片和两个镯子,而且小孩身上还没有印记,想要抓住偷孩子的人这个难度有点大。
“所以才要你们查。”蒋志涛道,“我可以肯定,他们在当年的时候去过县城,你想想如果他们去过,就这么带一个小孩回来,他们村里肯定有人知道的。”
“问一下其他人,当年肯定有一些异样发生。”
公安同事想了一会,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如果他们偷回来一个小孩,那原来的陈安安去哪里了?虽然事情过去久了,但是现在有线索了,又牵扯到蒋家,肯定也要查的。
于是他就应下,当天就开着车去了向阳村,蒋志涛这两天为了这事请了假,所以也跟着一起过去。
早上出发的,到了下午才到了向阳村。
天气太过炎热,所以这会儿大家都不上工,向阳村一向风平浪静的,突然出现了几个公安同志,弄得一堆人人心惶惶。
众人看着公安同志去了村支书家,都纷纷私语——
“这……怎么一来就来四个公安同志啊,谁家的人犯事了……”
“还是从县里过来的……”
“是不是抓赌钱的?”
“赌钱那也不是县里来人啊,公社公安都还没发话……”
“该不会是出命案了吧……”
“呸,出命案也是先公社的公安先来的……”
“那我就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钱红梅听着众人猜来猜去,心里咯噔几声,这个蒋家竟然来真的了?而且还报案专门去村支书家?
他们去问什么?
是不是问他们当年有没有去县城的事?
当年安安高烧在公社看了没用,她就跟她娘去了县城,不曾想还是太迟了,医院就拒收了孩子,孩子之后就慢慢断气了。
孩子没了,就代表蒋家以后的这些钱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她们一直生了贪婪的心,这才想到了拿个孩子顶替的想法。
她本来只是想想的,但是架不住她娘游说,最后才做了这样的事。
当日从县城回来的路上,还碰到了不少熟人,而且之后因为孩子换了,他们可是整整两个月没让孩子出来见人,这些现象,如果真的问起来,很容易就会知道。
思及此,钱红梅顾不上听热闹,直接跑回了家。
到了家,她拽着陈大明的衣袖道:“他们真的报了公安了,现在在村支书家,我觉得应该是问我们有没有去县城的事,你……你说现在我们怎么办?”
陈大明手一哆嗦,“他们几个人?”
“不知道。”钱红梅面色煞白,“我只看了一眼,好像加上他们两个,一起有五六个人?”
陈大明紧攥着烟杆直接站了起来,他在屋内踱步,心乱如麻,当年的事已经发生了,现在他们又报了案来查,若是真的问出了什么,他们也逃不掉的。
想到这,他脚步顿住,看着钱红梅:“若是真的问出问题来,那到时候我替你去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