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很轻, 好像带着一点委屈和不解, 又有一点不爽的感觉。
霍然刚才因为看到了她手里拿着遗书,想到遗书里写的存款, 又记得她之前问过自己私房钱一事,怕她误会才想着解释的, 也完全没想到她这么会说。
果然女人的关注点都很奇怪,你跟她说一她就能说到二三四五,本来他失血就已经头疼没什么力气了, 现在又被她突然这么反驳了回来, 就更头疼了。
她这么小为什么他还想同房?自然是因为他又不是素食主义者, 放着这么大个美人光看看能顶什么用?
这个问题, 还真是让人很窒息无从回应。
“我现在头有点晕。”霍然轻阖着眼, 慢慢躺了回去, “这个问题很复杂,我得先休息一会。”
陈安安看看他装模作样逃避的样子,心里哼了两声:“你不过就是不相信我才不说有这笔钱, 就像我不相信你一样呗。”
“我没有。”霍然睁眼, 在他看来十八岁确实是可以结婚了, 但心智肯定还是不成熟的, 要是被有心人套话很难保证没有把这事说出去,他现在是革委会的人,若是让人知道他私下里走资本主义,那一家子就得遭殃。
“真只是觉得怕你漏嘴了。”他补道,“不过你是确实不相信我。”
陈安安看多了年代文, 也都知道这时候经常打击什么资本主义,现在看着他拧眉又气若游丝的样子,想讨论下去的心便收住,“我又不傻子,谁能把那些涉及到私密的告诉别人?”
说着一顿,“算了,说这些没什么意思,你休息一会,等娘来了你先吃饭再睡。”
霍然轻垂着眼,车子掉下去的时候把他摔在了车内,玻璃划伤了他,这会儿他是哪儿都疼,这个问题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说得完,索性就闭上休息了。
林彩秋十多分钟后就把饭菜买了回来,现在生活不容易,他们家又住得近,本来这些饭菜可以在家里做着送来的,但估计霍然还没吃过中午饭,所以她才愿意去买的。
陈安安接了饭菜,是买的粥和鸡汤。
林彩秋就对她道:“饭店里的东西太贵了,味道估计也一般,今晚我送饭过来就行了。”
陈安安想了一会,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这饭店一般煮的都是大锅饭,大锅饭的特点就是味道并没有多好吃。
林彩秋看着她不语,又道:“也不知道今年到底犯了什么大忌,你们才结婚,前一阵才出了事进了医院,现在老二又这样。”
她说的前一阵子的事,是叶珍珠被烧伤事件。
陈安安微顿,好像能明白叶彩秋的意思,自己跟霍然才结婚没两个月,霍家就出了两件大事,她很可能是想说自己是“灾星”之类的话。
“那有空就去拜拜。”陈安安声音平静无波,不想听她啰嗦,便把霍然叫醒,“要吃点东西了。”
林彩秋下面想说的话就这么被她掐断了,看着自己的儿子醒了,那些话也不好再说下去就直接回家了。
陈安安坐在床边上,看着他一身都是伤,就拿着勺子喂他。
霍然头很晕,腹部的伤口疼得厉害,也没太大的胃口,但看着女孩第一次这么耐心地的要喂他,也不想错过。
他喝着她递过来的粥,微微蹙眉,缓道:“这些都做得不如你做的好喝。”
陈安安想着,她以前可是做私房菜的,肯定比大锅饭要好,“晚上娘会做饭送过来,明天我再做,一会我去问医生,看看能不能做药膳。”
霍然看着她,慢慢地啜着她伸到自己嘴边的东西,最后勉强喝了半碗就吃不下了,他缓了一会手握着女孩的手,沉吟一瞬,“密码我改过一次,现在密码就是咱们相识那天的日期。”
陈安安微讶,他竟然还记得要把密码告诉自己?这是不觉得自己小了?“你不嫌弃我小了?”
霍然闻言微微头疼,这个小媳妇真是记仇,他轻垂着眼,瞥了她一眼,缓缓道:“确实……是我想得太多了,你一点都不小。”
察觉他的眸光,陈安安低头,脸顿时面色发烫,他虽然受伤,可是嘴皮子还是很利索,她将碗放到一边,斜睨着他:“你身子不痛了?头不晕了?饭也不想吃了吗?”
霍然眸光不时地瞥过她的身,喉结微微滚动,抬着没有受伤的左手扶额,“那密码你不想知道了?”
话落,陈安安转眸浅笑,心情一下多云转晴,“当然想知道,是你来相我那天?”
霍然闻言沉吟,眸光微沉,“不是,你再自己想想,想不起来存折就没你的份了。”
陈安安眸光精亮,但听得出来他语气有点气,又仔细想了一会,再道:“是你救我那天 ?”
霍然脸色稍霁,他们第一天相识就是在那天,虽然都不知道对方,但好歹也是第一次见面。
“亏你还记得那天我们见过。”他缓缓道,话说多了腹部就一直痛,他再道:“我睡一下,你也休息一下。”
“好。”陈安安颔首,一会她得去问医生霍然吃什么中药才能补血,临走前看着血瓶里的血差不多了就拉着床头的摇铃。
没过一会护士来了。
护士看着女孩,知道这是霍然的媳妇。
女孩编着四股麻花辫,神色平静地坐在霍然的病床边上,她精致的小脸,皮肤白白的,身子也很波涛汹涌,那一双似玛瑙的眼瞳正看着自己,漂亮得不像话,那温婉气质就跟电影明星似的。
她就心想原来霍然喜欢的是这种,难怪之前护士长想跟他结亲,他直接就拒绝了。
“我马上让人去血库拿来换。”她笑笑地走了出去,到了护士台,她看了一眼,问同事:“吴小翠,你看到何姐了吗?”
吴小翠手抄着东西,抬头看到她脸色带笑就疑惑道:“不知道,好像刚才一脸不爽地出去了,你有什么事?”
护士扬笑,“我刚才看到霍然的媳妇了,长得贼好看,那胸啊,那么大,都看不出来她还那么年轻。”
“何春妮跟她真不是一类人,之前被霍然拒绝也正常。”
“他媳妇在病房里?”吴小翠惊讶。
护士颔首:“对。”
话落,吴小翠一脸八卦的将头探出护士台外,刚好就看到有个大胸又年轻的女孩从廊道朝这边走,她一下地把身子缩了回去,“呀,走过来了。”
“是挺好看的。”她笑道,“我说今天下午何春妮怎么这么怪异,原来是看到人家媳妇来了。”
“估计对当时霍然不给她面子也记恨呢,要不然也不至于刚才一直黑着脸。”
何春妮是卫生所的护士长,不知道什么原因离过一次婚,长相对来说比较不错,所以她人就有点小清高。
大概半年前经过别人介绍跟霍然认识了,何春妮一下就看上了对方,奈何霍然却当场表明了不合适。
这位何护士长平时官威太重,她们这些护士一点点做不到她满意就罚款,这时候钱有多重要大家都知道,她们护士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那么点钱,所以一直对她心存不满也一直无可奈何。
现在看着霍然媳妇外型条件比她好太多,心里就忍不住就讥讽两句。
“我还以为她不知道呢,正打算叫她去看看。”护士道,“不过霍然还得在这里住院,估计何春妮要气坏了。”
吴小翠一顿,马上便反应了过来,“她生气,心情不好的话那遭殃的还不是咱们?”
护士也一噎,再想说着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女孩就要走到护士台,她一转身道:“不说了,我去拿血袋。”
陈安安去找了医生,仔细地再问了一次霍然的情况。
“你要是不放心,到时候能出院了去一趟县医院看看。”医生告诉她道,“毕竟咱们这很多机器都没有。”
为了稳妥,陈安安也想这样,她又问了医生一些关于补血的中药材。
问完之后,她出了办公室,迎面碰上了个护士,那护士看了她一会,然后挺着颇为丰腴的身子“噔”的从她身边走过去,那姿态就像是故意做出抬头挺胸要跟她比较的样子。
陈安安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她没时间去理会,霍然现在受伤,没人在床边确实不太好。
这里的条件一般,霍然住的是单人间,但单人间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和水壶,还有一张折叠的椅子,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进了病房,霍然还没醒,陈安安便也在一边的折叠椅子眯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安安被一阵声音惊醒了,一抬眼就看到霍然要伸手去拿着水壶倒水。
她忙起身,问他:“你要什么?”
霍然睡够了,血也一直输着,现在精神好了不少,然后才留意到自己还一直穿着全都是血的裤子。
夏天炎热,血沾在身子,就这半天的时间他就感觉到了一股恶臭,还黏乎乎的贴着他的身,特别的恶心。
他受不了,所以醒来的看到女孩还在睡就打算自己擦一擦,但他高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把她吵醒了。
他抬头,漫不轻心道:“我想擦个身子把裤子换了,刚才娘有没有带裤子来?”
霍家的人来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把霍然住院用的衣服毛巾都带了过来,陈安安刚才看着他一直晕睡,所以也忘了这事,“带了,你不要乱动,我拿裤子给你。”
她转身从袋子里找了条中裤,走过去递给他,“会自己擦吗?”
霍然微眯着眼,看着她,反问:“你是我媳妇你不帮我擦?”
腹部刚才医生缝合的时候随便擦过了,他能感觉到后背也沾了很多血,她不擦难道他自己能擦?
陈安安抿唇不动身,霍然做的这份工作整天都在跟土打交道,所以他经常一天洗好几次澡,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晚上恨不得呆在洗澡房里半小时以上,现在他全身都是血,估计受不了的。
擦身是一项非常亲密的事,她想拒绝可好像也不能拒绝,因为他们两个现在是夫妻,就算没有夫妻之实像这种事也只能她出手。
思虑了一会,陈安安觉得看在存折的份上,她还是擦了吧,“好,我帮你擦。”
话落,霍然眉宇舒展,“用冷水就好。”
陈安安去关了门,然后直接将水壶里的水倒了出来,将毛巾拧干,“用热水比较好,怕意外感染伤口。”
霍然没意见,慢慢坐直着身等着她。
男人的上衣早就被霍家的人带了回去,他眉宇上方也受了伤,纱布围着头缠了一圈,陈安安不敢大动作,用毛巾避开了伤口给她擦了两边的眉眼。
擦到伤口附近的时候,男人略微皱眉,抬眸看着她。
女孩神色认真,一只手搭在他后颈撑着他不让他动身,另一只手带着毛巾地划过他的眉眼,动作轻柔细致,像是在擦拭一件珍宝。
她的身子靠得很近了,那呼吸缓缓洒了过来,他感觉后耳有点热,霍然很想两人一直这么靠近着,所以一动不动地坐在病床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种待遇。
陈安安给男人擦了鼻子,鼻子上有划痕,也不敢太用力,她轻垂着眼,觉得他现在一动不动的样子有点像任人摆布的木偶,“身子干嘛这么僵?我不小心碰到你了?”
“没有。”霍然提着气道,他心神微漾,但却不敢绷着身子,生怕一会扯到了伤口,“只是不敢动,怕你碰到伤口。”
陈安安擦完了脸,抓着他左手臂擦了起来,他的伤口基本都在腹部处和右手臂,这两处都缠着一圈长长的纱布,所以她只能用毛巾略微地擦过露出来的皮肤。
擦完之后,她重新洗了毛巾,看了一眼男人血迹斑斑的裤子,抿唇道:“裤子你自己先换一下。”
霍然慢慢躺下,直接道:“我换不了,手没劲。”
陈安安盯着他,“你左手不是没事?”
霍然表情平静,一本正经地道:“只是没有伤口,但是撞到了,还是很疼得很,我可以配合你。”
他这话是真的没有说假,左手这边虽然没有伤口,但车子掉下去的时候,他没带安全带,所以整个人是被摔在车内的。
陈安安咬唇,哪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己受伤了,开始放肆的对自己提要求了。
霍然见她身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又慢慢道:“我是你丈夫,现在也受了伤,医生说叫我这两天先别乱动。”
他的话说得有头有理的,陈安安还不能反驳,她呼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好。”
她将毛巾放入盆中,走上前从善如流。
两件裤子沾的血都快定型了,裤子被扔到一边后,她巧妙地避开让人觉得尴尬的地方 ,只将他两腿上的血迹擦掉。
霍然身体健硕,就忙完这一系列的事情,陈安安也开始出了汗,她扔了毛巾,想到刚才不小心看到的场景咬咬牙,他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光明正大地对她耍流氓,占她便宜!
所以,她决定下次一定要让霍大哥来帮忙。
陈安安拿了裤子给他穿上,穿完之后慢慢正着身,眼眸微转,慢慢一声:“都弄好了。”
“没有吧?”霍然漫不轻心地道。
陈安安蹙眉:“没有?”
“嗯。”霍然慢慢抬眼,看着她,抿了抿唇,“那儿还没有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