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小嘴儿撅起, 漆黑滢澈的眸子里, 充满了大大的惊讶。

她长相不及两个弟弟好看, 可也是五官清秀, 惊讶的样子没让人那么讨厌, 陈安安觉得好笑。

“对。”她边收拾着手中剪好的布边道,“我要帮弟弟做衣服,要不然晚上他要光屁股睡觉了。”

被她拒绝,霍邵玲心里又气又委屈,想到刚才的鸡蛋羹那么好吃, 她却吃不到,眼睛就发酸了, “我就想吃你弄的。”

陈安安停下手中的动作, 看着她憋得泛红的脸,不为所动,“可是我在忙唉?要不你去让三婶娘帮忙一下?”

“三婶娘平时对你们那么好,应该不会拒绝的, 你去问问肯定会给你做的。”

霍邵玲不语。

一边的霍邵东见陈安安连着拒绝也愣了一会,然后伸手扯了霍邵玲的衣角,“姐姐,咱们不吃了吧,她在忙,咱找婶娘去?”

霍邵玲心里非常的生气,她现在很饿,婶娘之前已经拒绝了她, 这个女人现在也要拒绝她?

她不是跟爸爸结婚了吗,为什么还不对他们好?

她要去告诉爸爸这个后妈好坏!

是到这儿,霍邵玲抬着下巴,搬出了救兵,“你不给我做,我就告诉爸爸,说你对我不好。”

陈安安惊讶,下一瞬,面无表情应道:“哦,那你就快去吧。”

“坏女人,你等着。”霍邵玲见她没有被吓到反而还要叫自己去,直接跺着小脚扭头就走了。

“姐姐,你等等我……”霍邵东忙跑了出去。

两人出去后,陈安安啧了两声,刚才叫你,你赌气不吃,现在想吃了也得等着,她是不会惯孩子的。

姐弟俩出了房间后,霍邵东就道:“姐姐,我们再去问问婶娘,她刚才在房间里睡觉。”

霍邵玲脚下的步子一顿,心里很犹豫,她刚才又不是没找过婶娘,可是好像心情不好,所以刚才好冷漠,说话的语气都跟平时不一样。

霍劭玲有些难过,觉得今天好像什么都不顺,中午饭没吃饱,找婶娘也不理她,结果那个女人也不给她做。

她垂首想了一会,转身去了叶珍珠的房间。

叶珍珠阖目躺在床上,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她走过去,小声地问:“婶娘,你生病了吗?”

叶珍珠现在心情非常糟糕,因为刚才霍然跟林彩秋的话让她直接就明白了什么,孩子她以后肯定不用带了。

她带了孩子好几年了,现在突然说不带了,以后就是要像何凤娟一样一起下地一起钻玉米地,想想那烈日高照的日子,这对于几年不下地的她来说太痛苦了。

她心里烦闷着,就没留意霍邵玲的叫喊。

见她不应,霍邵玲伸手轻轻去戳她,“婶娘……”

叶珍珠吓了一跳,猛然睁眼转头,见到是霍邵玲,恼怒神色迅速敛去,笑问:“玲玲,什么事啊?”

她虽然带着笑,但刚才猛然转头时眼里的凶狠,将霍邵玲吓了一跳,她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你……你生病了?”

叶珍珠撑起身子,缓道:“有一点,怎么啦?”

霍邵玲被她刚才的眼神吓到了,犹豫了一会才道:“我饿了,想吃鸡蛋羹,奶奶不在。”

叶珍珠微咬牙,刚才不是已经不搭理你了,怎么又来!

她深缓一口气,慢道:“婶娘不舒服,马上要吃晚饭了,你去外面看看有没有红薯先拿个填一下肚子。”

霍邵玲抬眼打量了她一会,她脸色没有异常,中午吃饭也是好好的,觉得她好像也没有生病。

她侧头想了一会,觉得还是不要惹她了,“知道了,那我出去啦?”

叶珍珠点头,“去跟哥哥玩,一会就吃饭了。”

霍邵玲转个身就走出去了,到了门外,想到刚才陈安安说的那句话,她第一次觉得,婶娘不太一样,而且好像并没有想像中对自己那么好。

她其实很凶。

就刚才回头的时候,好像在发怒。

以前她就算生气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叶珍珠看着孩子走后,带笑的脸慢慢沉了下来,她靠在房间里休息片刻,然后起身去敲了何凤娟的门。

待那人开门后,她走进去,声音轻缓道:“大嫂,你一会做晚饭吧,我现在有点不舒服。”

何凤娟闻言抬眼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这是?要不要去拿点药?”

叶珍珠垂眼,“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何凤娟也直接应道:“那行,晚饭一会我做。”

叶珍珠嗯了一声,转个身要走时又回头道:“大嫂,如果以后我不用带诚诚,那做饭就大家一起做吧,做一大家子的饭,我也很累的。”

何凤娟当然知道做一家子的饭累了,但从女人的话里,她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她这早上才跟陈安安说完带孩子的事,现在叶珍珠就突然说了这话,是不是他们去跟林彩秋说了什么?

“那你现在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真的生病?

“我不是故意的,但大嫂你是故意。”叶珍珠眸光微寒,“因为这五块钱,你嫉妒了我好几年了,所以想办法让我没办法拿这点钱。”

何凤娟一怔,笑道:“你这是干什么?我故意什么了?”

“你明知故问。”叶珍珠身紧抿着唇,“难道不让我带诚诚他们,不是你哄着陈安安的?”

“我男人死了,爹娘可怜我才让我拿了这个钱,你跟我是多大的仇你要这样嫉妒我?

何凤娟现在全明白了,合着因为这事要找她算账,所以才不想做饭,“陈安安现在是霍然的媳妇,带孩子有什么问题?邵诚马上就三岁了,难道还能让你带一辈子?”

“说得是真好听。”叶珍珠浅浅冷笑,“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不想我拿这笔钱,你是嫉妒我!”

“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不要脸?”何凤娟压着声音反讥,“你自己心里明白,带孩子就好好带孩子,别做些让人恶心的事。”

被说穿了心思,叶珍珠微恼,狠狠盯着她,“我没有,你别乱说。”

“你不承认我也看得出来,别到时候有事了霍家跟着你一起丢人!”何凤娟再道,若是出了事影响到了霍家,他们真的永远要被别人诟病。

“现在霍然结婚了,他们二房怎么带孩子那是他们的事,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的。”

叶珍珠紧咬着唇,想开口反驳时,林彩秋就叫了她两声,她深提一口气,大概知道林彩秋找到自己说什么。

“你最好能保佑自己一生顺遂,别像我这样。”她有些淡漠的眸子里,添了一些狠戾。

何凤娟闻言,目瞪口呆,“你这是威胁我了?”

“我可没这样说。”叶珍珠冷睨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何凤娟深提一口气,觉得这人脑子有病了,霍邵诚马上就三岁了,霍然也结婚了,那把孩子还给人家小夫妻不是正常的吗?自己都提醒过了,她竟然还没有自知之明,还说狠话?

她想干什么?

难不成还想对付自己?

何凤娟走了出去打算找她问清楚,却看到陈安安蹲在缝纫机前倒腾着线。

见到她出来,陈安安忙招了手,“大嫂,你帮我看看 ,这东西怎么穿进去?我弄了半天,线都要搅一起了。”

何凤娟上前,看着她裁好的布,“你要给谁做衣服?”

陈安安指着蹲地上玩的霍邵诚,“邵诚的睡衣小了,勒得紧,怕他睡不好,我给他做两套睡衣。”

她说着指了缝纫机,嘴边抽了抽,“这个我不太会弄。”

何凤娟走上前,低头帮她整理了线,悄声地问:“你们是不是跟娘说了什么?刚才她去我屋里生气呢,饭都不做了。”

何凤娟说的“她”陈安安明白,她抬眸,“我跟霍然说了,他说是去解决了,但我还没来得及问他。”

何凤娟想着自己对霍然的了解,他知情后肯定是去跟林彩秋,要不然叶珍珠也不会迁怒于自己,“看来应该是跟娘说了,刚才还叫着她去问话呢,那以后你就放心了,好好带孩子就行。”

陈安安微垂着眼,声音略透着无奈,“这一天到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嫂你说,真的是我带好孩子就好了吗?”

何凤娟一噎,她怎么听着陈安安这么说,感觉好像又来了一个问题。

现在还没分家,大家每天都坐在一起吃饭,一天到晚几乎都能碰到面,那这带不带孩子有什么区别?

难道要分家?

现在霍家四兄弟,早就成家了,老三都没了,他们家大的小孩都十三岁了,要说分家也应该了,可是陈安安刚进门,就这样分家好像有点不妥?

“那怎么办?”何凤娟道,“这确实麻烦,这你刚进门,总不能说分家吧?你这一开口准得有人骂你。”

陈安安轻勾着唇,“我也不知道,这事大嫂你得问问霍然,不过我觉得他应该同意。”

何凤娟想了想,“好,等你们回门后我跟他商量。”

分家一事陈安安已经表态,“现在好了,大嫂我帮你做饭吧?”

何凤娟忙回神,“别,我来做,你哪能让你进门第二天就忙这忙那的。”

陈安安对何凤娟的感觉不错,她做事利索,人也不坏,“那我给诚诚试一下这个东西。”

何凤娟怕她糟蹋了缝纫机,也怕她糟蹋了布就道:“你别做了,晚饭后我给你弄行了,就两件我随便半小时就好了。”

“等回头我教你,以后你会了再自己学。”

陈家没有缝纫机,所以原主不会用,陈安安自然也不会用,见到她这么说,索性就应下,“那麻烦你了。”

“一会你再去裁些布来,一会我给他车上几个小口袋。”何凤娟道,“这些小孩衣服没有口袋哪里行?”

陈安安眉开眼笑,“一会我就裁。”

何凤娟走后,陈安安看到叶珍珠从房间里出来,她抬头看过来的眸子,幽深冰冷,跟结婚给自己递粥时的温婉,感觉就不是一个人。

陈安安朝她点点头,对方却瞥了她一眼就转身了。

她蹙着眉,心想着叶珍珠既然对霍然有心思,那她当时是以什么的心情给自己送那碗粥的?

该不是下什么药了,让她跟霍然洞房不成?

她想着想着,突然就觉得毛骨悚然了起来,这……怎么突然感觉那么真实啊?

那以前那个呢?叶珍珠是不也送了东西?

她想了一会又觉得不对劲,前两任好像都是难产死……

今天的晚饭是何凤娟做的,平常的排骨水煮青菜,外加两个肉丝炒菜,霍家人口多,家里的肉差不多见底了,她煮的时候就少放了点。

霍邵玲今天中午没怎么吃饭,肚子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现在有了东西吃,也顾不上味道如何。

霍邵东看着桌上的东西,样子感觉跟今天的中午饭差得点多,他吃进嘴里感觉一点味道也差得有点多。

但看着霍邵玲吃得很香,他忍不住道:“姐姐,你这么喜欢水煮青菜吗?”

今天的红烧肉都不吃。

霍邵玲瞪了他一眼,“要你管,我就喜欢吃水煮青菜。”

霍邵东哦了一声,看着在座的几人,都吃得很香的样子,不自觉皱了眉,觉得自己挑食了。

吃完晚饭后,陈安安就跟何凤娟学车衣服,霍邵玲趁着她没空的时候,转身就去跟霍然告状了。

“我肚子很饿,可是她会做却不给我做。”她说得很小声很委屈,“爸爸,她对我不好,她肯定是不喜欢我。”

霍然神色淡淡,刚才从砖厂回来换衣服的时候,陈安安就随口说了一下事情经过,他早就知道这点小插曲,本来是打算晚上睡觉的时候做一下孩子的思想工作,没想到她倒先会告状了。

他看了霍邵东一眼,佯装问:“是这样的吗?”

霍邵东点点头,“姐姐想吃,她说她没空,所以不做。”

霍然弯着唇,淡问:“那刚才她为什么没空?”

姐弟俩一顿,双眸互视,谁都没回应。

“因为她在给弟弟做衣服。”霍然柔和的眼眸冷了下来,他觉得今天必须好好教育这两孩子了,“而且在她给弟弟**蛋羹之前,还问过你们要不要吃是不是?”

霍邵玲小脸一焉,没想到陈安安竟然先她一步跟爸爸说了事情,“她问我的时候,我只是还不饿,所以才没想吃。”

“不要撒谎,霍邵玲。”霍然看着姐弟俩,“她问的时候是你们自己不吃,而她忙着要给弟弟裁衣服,你就想要吃。”

“因为你不喜欢她,所以你是不是故意要跟她作对?”

霍邵玲没想跟陈安安作对,她就是不想吃她的东西,但是又忍不住,“我才没有,我是饿了才想找她。”

当然也是真的不喜欢她。

霍然看着两人,沉问:“她昨天才嫁进来就哄弟弟睡觉,给弟弟**蛋羹,还给弟弟做衣服,你觉得是为什么?”

霍邵玲听着语气,感觉不妙。

“因为弟弟乖,也不跟她作对。”霍然直接回答,“所以她也愿意对弟弟好。”

“她骗你的。”霍邵玲气道,“这是装的,等过两天她就变坏了,就跟之前的后妈也一样。”

霍然蹙眉,他跟邵诚的生母结婚后他就去了部队,并不太知道她跟孩子是怎么相处的,但家里有这么多人在,她估计真欺负也不敢,但小孩本身对后妈这两个字是有抵触的,夸大也有可能。

“没有发生的事,你现在说是没用的。”他声音微微肃然,“如果当初好她问你的时候,你说要吃,她肯定就给你做。”

“爸爸……”霍邵玲看着他变了脸色,声音又软了下来,“她可以先帮我做,再去做弟弟的衣服。”

“又不是要花很长时间,她给弟弟做的时候才一点点时间。”

霍然拧眉,“如果你吃了以后,邵东也要吃,那她是不是又得停手中的事情,再帮邵东去做?”

他的话落,两个小孩都不敢说话了,气氛略为紧张。

霍邵玲看着他的眉拧紧的样子,声若蚊蝇问道:“所以你现在是在生气吗?因为我告状?”

霍然看着她泫然欲泣的眼,蹲了下来,“我没生气,你们以后都要长大,我们不能什么事都要靠婶娘,她跟我结了婚,以后会帮我照顾你们,以后你们就得由她带。”

“什么意思啊?”霍邵东不解,“我们为什么要带她?”

“因为她现在是我媳妇,你们的后妈。”霍然神色严肃。

“婶娘不给我们做饭了?”霍邵东微讶,那他不是以后是不是天天有好的东西吃?

霍然点头,“差不多,你们要像弟弟那样,不要故意闹事就好,你们对她好,她也会对你们好的。”

“当然我也跟你们保证,她一点都不坏。”

霍邵玲闻言低眉不语,她早就想过会是这样的,以前那个后妈来的时候,也有一段时间是这样的,后来她怀了弟弟才不管他们。

霍然就转头看着大儿子,“东东你听不听话”

霍邵东犹豫一会,点点头,“她做的肉好吃。”

他还想吃。

“过几天弟弟就三岁了,到时候她会煮好吃的东西。”霍然又继续哄道,“你们要表现好一点,自然也少不了你们的。”

霍邵玲抬头,方才浮现泪雾的眸底透亮一片,声音隐含期待,“真的假的?”

“当然。”霍然保证道,“一会爸爸就去跟她商量,她一定愿意的,只要你们听话。”

即哄又是教育了一个晚上,霍然头都大了,等晚上要睡觉的时候,他才有空回房间。

看着陈安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支铅笔,正坐在梳妆台教着霍邵诚写数字,他走过去笑问:“这么小就教,估计过几天就忘了。”

霍邵诚抬头,声音抗议,“我才不忘。”

陈安安点着他的鼻子,“是,你最聪明,今天我们就学这一个字,明天再学其他的。”

“等把这里写满,我们就先睡觉了。”

霍邵诚点点头,“我明天还要写。”

陈安安心想,等真的上学了,你一定要像现在这样好学才好,“那明天让你写个够。”

霍然直接脱了上衣坐在两人身后的床上道:“今天我跟娘说了,以后孩子你帮我带。”

陈安安一转头眼便瞧见他赤.身的样子,他洗过澡了,带着淡淡的皂香,让她觉得莫名的好闻,“娘跟她说了吧?”

霍然嗯了一声,不想再提这个事,“我刚才也跟孩子也说了,以后别去麻烦别人。”

陈安安听得出来他声音带有点反感,“孩子什么反应?是不是又骂我坏女人?”

霍然看着她眉间笑意张扬,“你是挺坏的,让诚诚拿东西去勾着人家,还让她去找叶珍珠。”

“你早知道叶珍珠不会给她做,我刚才还跟他们保证你不是坏人。”

陈安安咳了一声,“若不是这样,她还以为婶娘无时不刻对她有求必应。”

霍然挑眉,“这两天应该安静些,回门后就是诚诚的生日,你帮他做碗面再给个鸡蛋,顺便也给邵玲他们也弄些好吃的。”

陈安安觉得教育要张弛有度,今天已经气了霍邵玲一回了,也得给她颗甜枣,“行,那天我做个糕点。”

霍然闻言有些惊讶,他看着女孩,“你还会做糕点?”

陈安安这才突然留意到自己要说漏嘴了,顿了一会,“以前我跟一个知青姐姐学的,也不知道行不行。”

“先试试吧?”她又道。

“是生日,也是忌日。”霍然沉道,“不好弄得太大,你看着来就好。”

陈安安闻言抬眸,看着低着头认真写字的霍邵诚,他垂着眼,那卷长的睫毛翘起,侧面纯净粉润。

三个孩子生日即是生母忌日,这概率真是不一般,难怪说他克妻。

双胞胎在这个时候难产大人没了她能理解,那邵诚的生母呢?都要临产了难道还去做工?还把自己给摔了?这也太大意了。

不知怎么的,她就想问:“当初邵诚的娘是怎么摔的?去做事的时候摔的吗?”

“不是。”霍然道,“在家不小心摔的。”

陈安安皱眉,“那当时都有谁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