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年初二,张灵坤把老人和孩子托付给姐姐姐夫,自个儿带着老婆出门了,听说是去胶东给老丈人上坟。自从秦天一病好后,俩人也曾回去过,但曾经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的老人已化为一抔黄土,当时悲伤过度,两度昏厥,醒来跟后母也不对付,没来得及好好祭拜。

张家外公外婆还特意嘱咐多待几天,好好祭拜一下。

阳子即将毕业,家里没负担,他人又古板,还有点农业方向的政治抱负,现在正忙着公考,整天看书闭门不出。大梅过完除夕就回去值班了,雨桐忙着上山看果树和蜜蜂,也没时间管家里那群小猴子,姐几个都快把天翻过来了,院里就没一刻清静的。

强子这两年懂事多了,也不跟着胡闹,写完作业就帮爸妈的忙。整个陈家坪都知道张家五个丫头是“小魔女”,人爹妈又护犊子,告状也没用。

这不,雨桐和沈浪一大早去镇上王家、蔡家拜年,送了点东西,又去求知书屋看了看,虽然是大年初二不开门,可光碟和各类书籍依然摆放整齐,店里纤尘不染,知道是“店员”很负责。

自从四人出去上大学,蔡妈妈身体不大好,雨桐提议招聘几名“店员”,负责中午十二点至下午两点,下午五点至晚上九点两个时段,很多荣安中学的学生前来应聘。

他们四人已成荣安中学的神话,能近距离接触“偶像”,孩子们可积极了!

最终选出八名家庭困难的学子帮忙打理书屋一应事项,就按他们以前的模式和分工。甚至因为人数众多,每个人轮值时间短,不止不会影响学习,还能赢出午觉时间。

对书屋来说,用低廉的工钱招到负责的员工,保证每月营业额有增无减,同时又打出另一块招牌——“勤工助学”,可谓一举多得。

以后大家一届传一届,只要荣安中学在的一天,书屋生意就不用愁。

出了书屋,街上人来人往,穿着新衣的孩子“哗啦”了根鞭炮扔林雨桐跟前。

“啊!”雨桐吓得大叫一声,人太多,惊吓之下居然忘了跑,也无处跑。

沈浪忽然猛地将她拉进怀里,迅速地捂住她的耳朵,原本以为的巨响只是隐隐一声闷响,像散在空气里的闷哼,在哼身心愉悦的小调。

她整个人都柔软下来,轻轻靠在他怀里,嘴角慢慢翘起来。

沈浪顺势牵着她,穿过人山人海,躲过时不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擦炮摔炮点火炮,终于走到街尾。

摩托车停在街尾一片空地上,那儿以前是镇上一位孤寡老人的旧屋,后来老人去世,土房倒塌,无人打理。无主的空地很快成为公共停车场,停满了摩托车,还有两辆小面包。

“呀!浪哥?!”有个穿花衬衫的小伙子,满脸喜色。

沈浪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也疑惑,没说话。

“浪哥,我是王杰啊,就以前老让你帮忙修电视那个王杰!”他扔了烟,主动撩开额头的刘海,“这疤,还记得不?那年在你们家院门口磕的,沈叔还……嗯哼,不说那了。”

林雨桐被他口里的“沈叔”拉回思绪,沈文华这几年仿佛销声匿迹一般,刚开始那两年还能听说他赌博把房子输了,后来躲债跑外省……

沈浪轻咳一声,“嗯。”

王杰的热情却没被他的冷脸打击到,指着身旁几个年轻人介绍:“兄弟们还记得我说的浪哥不?平时不闹着要见真人嘛,咋现在一个个咂巴了?”

几人正襟危站,“浪哥。”

“浪哥。”

“久仰大名。”

沈浪实在不喜欢这等阵仗,紧了紧雨桐的手,“嗯,先走了。”

王杰及其一众小弟张口结舌,“诶浪哥等等,我现在市里熟得很,家也搬市里去了,就在火车站旁,有空来家玩啊,我妈现在还老念叨你呢。”

“嗯。”

雨桐被他牵着,上了摩托车,一脚油门往陈家坪轰。

嘈杂的人声和浓浓的炮仗味儿被抛在身后,迎面而来的是清新的山风,淡淡的樱花香。雨桐一直迷糊着的神经终于归位,也不好直接问沈文华哪儿去了,还活着没,只能先旁敲侧击:“那个,王杰是你以前认识的?”

沈浪微微回首,大声道:“听不清。”

“王杰你认识?”声音加大至少两个度。

可沈浪还是皱着眉问:“什么?”

雨桐无奈,以为是春风大,声音被刮散了,凑上前,嘴巴就快贴他耳朵上了,正要说话,他忽然一个猛回头,“啾——”

他不抽烟,口气历来清新,此时也不例外。雨桐满脑子都是“完了”,刚在街上吃了碗米凉粉,老奶奶给放了两勺蒜水,还有韭菜小葱香菜……完了完了,这都啥味儿啊!

情急之下,“喂,你看路啊,呜呜……”

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少年搂着她的腰,俩人呼吸缠绕,山风呼啸而过,吻却停留了很久。久到雨桐憋不住,使劲捶他胸口才将人推开,“大白天的也不害臊。”

沈浪顿了顿,细长的手指擦了擦嘴唇,仿佛是在回味,又像是在诱惑。他的手指是纤细匀称的修长,跟那种没肉的柴瘦不一样,此时压在淡淡的嘴唇上,雨桐脑海里“轰”一声就炸了。

美色诱人,男色也是美色。

罪过罪过,好在山路十八弯,他们所在的位置又是一个弯道,把车停在内侧……什么葱姜蒜韭菜,什么有人,年轻就是要及时行乐。

连山风都知道收敛,悄悄的,不愿打扰少男少女。

***

俩人磨磨蹭蹭,眼见着太阳升老高了,怕奶奶等他们吃饭,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摩托车骑得很慢,慢到被几辆马车超了,赶马车的大叔难以置信的回头,确定自己真的超了摩托,顿时热情高涨,鞭子抡得更响了。

林雨桐和沈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

自从经济发展起来,村民们有钱的买面包车拖拉机,一般的买摩托车,实在没钱的想办法赶了个小马车,每逢节假日集日也能挣几十块,倒是大大方便了村民们出行。

现在陈家坪的人,除非特意想走路的,不然路上已经看不见“踩两轮”的了。

“喂,你还没回答我。”她自然的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嗯,软硬适中,一丝多余的赘肉都没有。

“他是以前村长家儿子,我帮忙修过电视机。”

“咳你这家伙,走哪儿都是活雷锋啊。”

沈浪低头,看了看她白嫩嫩的小手,正搂在自己腰间,在腹肌摸啊摸的,似乎是看那趋势,她能玩一整天。

别人是腿玩年,他沈浪是腰玩年?

“笑什么,他家什么时候搬市里?”

沈浪凝眉,“去年吧,房子卖不出去,每年都得回来打扫。”

雨桐的手一顿,“要卖房子?”

不待沈浪说话,她急切的问道:“位置在哪儿?有多大?几间?有院子没?院子多大?”

沈浪也三年没回过村了,只隐约记得王家在村尾,门前是大片的田野,不临街就没法做生意,压根卖不出去。但屋子有七八间,院子也挺大,加起来占地面积得有四五百平,在几年前是名副其实的“豪宅”。

这么大的面积,也增加了出手的难度。

地里刨食的,哪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来。

林雨桐若有所思,一路上未再说话,刚到家门口,就听见邻居说话:“我家狗是不是上你们院来了?”

“婶子。”这是三叔家一墙之隔的邻居,他们盖房子时帮了不少忙,雨桐对她很有好感。

“哎,桐桐,小沈,你们看没看见我家狗,今儿一大早链条就开了。”农村人养狗都是为了看家,用铁链条拴在大门口。

俩人下车,摘下头盔,摇头。

“那一定是跑你家了。”进门各种找,一边找一边“嘬嘬”嘴巴。林家和张家顿顿有肉,熬了汤的大骨头,剔过肉的排骨都干干净净放盆里,附近几家人的狗都知道来摸吃的。

林家人倒也不介意,反正邻里乡亲的,还跟着一起“嘬嘬”找。

“狗狗不在。”从门后伸出个小脑袋,双手背身后,眼里偶尔流露出狡黠。

邻居一听,出门上别家找去了。

乔大花感慨:“狗东西最是吃里扒外,见吃的就摇尾巴,白搭。”

雨桐眼神一暗,知道她这是借题发挥,含沙射影骂林雨薇呢。奶奶虽然嘴巴不饶人,可心地善良,从不做亏心事,也没害过谁,老来发现儿子不是人,好容易扭转过来的孙女也吃里扒外。

“奶最好,我爸和三叔把您当老佛爷似的供着,十里八村再也找不出福气有您这么好的。”

“去去去,小马屁精,赶紧洗手……”话未说完,就听见“呜呜”声,分明是什么动物在哼唧。

乔大花一愣,顺着声音摸进门。客厅里,一群孩子围在一起,似乎是在遮挡着什么。

大丫带头,大家弱弱的叫了声“奶奶”,眼珠子乱瞟。孩子太多,不止张家五姐妹,还有村里其他人家的娃,无一例外全是女娃,打眼一数,得有十七八个。

“玩啥呢,二妮儿你那身衣服谁买的,还怪好看。”

陈二妮儿是陈大亮家老二,当年她姐被压白云山下,她妈晕了几次,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怀孕了。年纪虽比五丫小两岁,但口齿比五丫伶俐多了:“我爸爸买的,姐姐帮忙挑的,妈妈也说好看!”

“哟,还把一家子都带上了?”乔大花打趣着,忽然面色一变,只见窗帘后露出一条土黄色的尾巴,正左右摇摆,可欢了。

“嘬嘬?”

那条尾巴摆得愈发得劲。

乔大花哭笑不得,“你们怎么把秋二婶的狗藏这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家准备吃狗肉火锅呢。

孩子们见藏不住了,才慢慢退开,“怕秋二婶骂,不让我们跟狗狗玩。”

挣脱禁锢的狗“呲溜”一声冲出来,一把扑乔大花腿上,长长的舌头伸着舔人。这只狗才四个多月,正是狗生中最调皮爱玩的年纪,谁的话都听,孩子们自然也使唤得动。

“诶,桐桐快来看看,这狗咋啦。”

林雨桐“噗嗤”一声乐了:又黑又粗的眉毛,红的紫的荧光绿的眼皮眼角,人好好个黑鼻子黑嘴巴硬给染成个大红唇,跟吃了几只死耗子似的……这群小屁孩,居然给狗化了妆!

好好的眉清目秀一只狗,硬让她们画成了狗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