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凯丽的办事效率很高,说要找人帮忙注册,当天下午就出结果了。
目前国内已有五六个带“白云山”的商标,遍布多个行业和地区,为了以后长远考虑,她建议林雨桐换个名字——“荣安老林”,其实也还算顺口,简单明了,既点出了地名,又让人知道创始人姓林。
林雨桐略微有点失望。原本还想借着家里的“白云山”事半功倍,谁知这仨字是香饽饽,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当天下午,几个年轻人窝在沈浪家里,将茶几和地毯当工作台,献言献策,把关于公司的一切能想到的事务都提前计划好,一直忙到太阳下山,脖颈酸疼。
“走,洗手,吃饭去。”
包存志早把沈浪这儿逛熟了,“还去啥外面,怪费钱的,咱涮火锅!”有锅有灶的,边吃边喝,喝多久都不会有人管。
何秋菊自觉现在“负债累累”,也不想上外头花钱,袁凯丽非常随性,怎么吃都行。
既然大家都喜欢重口味的,那火锅自然是首选。
三个女生出门买菜,袁凯丽是资深吃货,炒火锅要用哪些配她一清二楚,秋菊买蔬菜,雨桐买了两斤牛羊肉,脆皮肠虾丸炸豆腐粉条……回到家,两个男生已经把米饭煮上,都冒香了。
大家七手八脚,很快开吃。
年轻人,火锅啤酒里就能挥斥方遒。
吃到快十二点,何秋菊跟袁凯丽打车走了,沈浪送包存志出门,雨桐学校离得近,留下来收拾残局。屋里火锅味儿太浓,得把门窗打开通风,刷好锅碗瓢盆,地也得拖一拖。
这一个多月,她时不时给添置点东西,屋子越来越有生活气息——窗帘铺盖全换成鲜艳的,阳台放个花架,种满了绿色植物,每个周末过来都会用湿毛巾把叶子上的灰尘擦干净。
上星期抱回一盆小月季,买的时候已经带花骨朵儿了,养了没两天就开出两朵黄色的小花儿,真是赏心悦目。
少年进门,就见她弯着腰,一面拖地一面笑,跟地上捡到金子似的。
雨桐今儿穿了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扎进牛仔裤里,显得腰线特别细,盈盈不足一握的感觉。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那上下鲜明的曲线对比,用“秀色可餐”再合适不过。
“回来了,跟司机说清住址没?”
少年回神,清了清嗓子,“嗯。”
“赶快洗漱去,不用送我,搞完卫生就走……知道在哪儿打车。”啤酒度数是不高,可耐不住他喝的多啊。
一肚子的水,再吹个冷风,说不定给逗吐了。
沈浪一愣:“还要回去?”
雨桐白他一眼,“不回睡哪儿?”今天才发现,上次王小东住的杂物间又变成杂物间了,堆着两台破电脑,说是实验室淘汰的。早不淘汰晚不淘汰,偏偏昨晚才搬回来。
沈浪眸光微动,指指唯一的卧室,一个人坐沙发上,眼睛发直。
林雨桐干完活,回头见他还坐着,奇怪道:“怎么了不舒服?”
沈浪摇头,继续盯着茶几不说话。
以为是在想事情,雨桐也没打扰他,把拖鞋换了,提起书包。“我走了啊,没事儿早点休息,要想床上躺着想去……啊!”
话未说完,人就被抱住了。
其实,也不算抱。沈浪只是把她压在墙上,下巴支在她脑袋上,“别走。”
瓮声瓮气。
雨桐愈发奇怪,“怎么好端端的感冒了,等着,我下去买药。”其实她也拿不准这个点儿药店关门没,反正他家里是肯定没药的。
可沈浪把她压得紧紧的,根本动不了。
“怎么了,嗯?”总觉着他不对劲,从今早见到他就不对劲,好像有话说的样子。他们做朋友这么多年,他只要皱皱眉头,她就知道他想干啥了。
少年似乎是无意识的抚着她的马尾,“别走,有话说。”
雨桐抬起头,看着他温柔的眼睛:“嗯?”
他平时不怎么笑,所以眼睛总给人严肃的感觉,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里头像有一潭春水,很温暖,很舒服。
雨桐愈发笃定,他一定是有事。
可今晚的沈浪却非常奇怪,她等了半晌,就在快要憋不住发脾气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句——“你确定以后要回荣安吗?”
“为什么说起这个?”
少年固执地盯着她的眼睛:“确定吗?”
“嗯。”
然后,少年长长的舒口气,似乎是庆幸自己下对了赌注一般,乖乖放开她,一个人躺沙发上,抱着个傻乎乎的抱枕,眼神发直。
他平时虽然不善于主动跟人交流,但也绝不至于古怪如斯,前言不搭后语,爱理不理……恨的想让人揍他。
林雨桐也确实揍了。
在他肩上使劲捶了两下,“会不会好好说话啊你!”
“臭小子,抬个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还跟我装深沉哼!”
“罪过罪过,刚吃饱怎么能说这么恶心的话。”
……
然而,沈浪已经睡着了,就在一瞬间。
想不到,平时干干净净一男孩,睡着也会打呼噜啊。但跟林大伯拉风箱式抑扬顿挫不一样,他的呼噜声很小,严格来说只是节律均匀的深度呼吸。
这家伙,原来是喝醉了啊。
她以前偶尔听王小东提过,浪哥流量极差,喝了不上脸也不上头,就是会原地睡觉……嗯,总比发酒疯的好。
为了听得更真切一点,她弯腰,把耳朵凑到他面前,呼出来的热气全洒耳朵上,一会儿就红成了虾米。
少年睡得实在太沉了,嘟囔个什么,翻个身。
“嗯,你说什么?”
少年似乎是在梦里也听见有人说话,又翻身回来,“回去。”
“回哪儿?”
少年双手紧紧抱住抱枕,“跟她回去。”
其实,雨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她”而不是“他”。大概,她知道他所有经历,认识他所有朋友,知道他没有亲人没有归宿吧。
人一生总有很多时候纠结于“来处”与“归处”。可他生父不详,跟着母亲来到荣安,来处早已模糊,唯一牵绊他的,大概就是将来要去的地方。
而在这段来去的途中,所有人都有可能有别人不知道的新朋友,新恋人,新的家人,唯独他不可能……因为,她全知道。
“真傻,你要是不想回去,我也可以出来看你呀。”
回答她的,只有少年均匀的呼吸声。
这一夜,林雨桐睡不踏实,总担心高大的他会从小小的沙发上掉下去,一会儿给盖被子,一会儿给摸摸额头,怕他感冒加重。可心内,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定。
接下来半个月,资金到位,手续交给财务公司跑,十一月前,“荣安老林商贸有限公司”正式注册成功。拿到公章那一刻,雨桐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她终于拥有一家公司了!
真正的能挣钱的公司,不是后世随处可见的皮包公司!蔡星月和王小东在魔都负责销售,袁凯丽负责法律咨询,何秋菊和沈浪属机动部队,负责临时性任务。
第一件事,肯定是去跟光碟厂谈合作。有了“公司”支撑,可信度大增,光碟厂手里跟影视制作公司是有合同的,荣安老林再跟厂里签一份经销合同,属于合情合理也合法的生意。
而且,有公司支撑的好处显而易见,不止价格又便宜了一点,资金也不用一次性付清,收货前付三分之一,到货再付三分之一,最后三分之一可以延迟到两个月,这大大降低了资金周转的难度。
当然,最后若有损毁、滞销的光盘,厂里也负责回收,货款原封不动退回。
林雨桐知道,这就是走正规渠道的好处,她人生中第一次尝到了遵法守法,依法经营的甜头。
十一月中旬,封面上印有“荣安老林”的五千张光碟,开始雪花似的运往阳城。因为是合法途径,又有正规商标,包装也足够精美,售价直接被提到了十二块。
求知书屋的盗版碟也早卖光了,一直压着不进货,就是当时跟杨伯伯谈好的条件。为了公平竞争,书屋也只能卖正版碟,采取统一零售价的方式,让大家慢慢接受光碟就是这个价,在镇上买跟在市里买都一样。
当然,林雨桐能答应,也是有条件的——杨伯伯的店必须加入公司门店,挂牌“荣安老林旗舰店”,进价给他降到九块。
意味着她一盘能挣三块,刨去封面运费成本,净赚两块五,而杨伯伯的门店一盘同样三块,刨除店铺租金人工水电成本,差不多两块出头。
杨伯伯对这样的分账非常满意,一个月卖出两千多盘,生意虽然没有求知书屋好,但胜在销量每月递增,整个人也干劲十足。
王小东也很给力,在魔都帮找到几家音响店,打开条小小的销路,每个月能卖七八百盘,刚好够几人生活费。
每一盘卖出去的光碟,封面上都有“荣安老林”的商标和联系电话,林雨桐平均每周都会接到几个咨询的,有两个也发展成了经销门店。
在电脑大面积普及之前,整个市场都是留给光碟的,他们必须抓住这两年短暂的真空时间。雨桐专业课基本排满,早晚必须保证两个小时的自习,只有中午和周末的时间能开展业务,每一分钟都安排得紧锣密鼓。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春节前,整个公司卖出去的光盘有三万多张,“荣安老林”的门店数由“1”变成“3”:魔都、省城和阳城各一家。
局面终于打开,正式进入盈利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