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对于实操题,林雨桐以为是给几个烧瓶酒精灯,做几个燃烧实验啥的,毕竟初中生嘛。

然而,当一群男生合力抬出几扇木门时,她整个人都傻了。

说好的酒精灯做实验呢?说好的化学基础知识呢?这他妈一堆乒乓作响的锤子凿子是几个意思?

“这是一扇未经安装的木门,下午放学到家,妈妈忽然告诉你,爸爸出差去了,需要你帮忙把门锁安装上,你会怎么做?”主持人念得绘声绘色,林雨桐脑袋却一下就炸了。

她上辈子虽然独自在外打拼多年,可给门安锁的活是真没干过。毕竟门锁对独身在外的女性的意义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她宁愿多花点钱找专业人士帮忙。

林雨桐把目光投向队里唯二的男生们,大兄弟,接下来可就靠你们了。

“别看我,我不行,不行,我在家顶多给我爸递个钳子啥的。”

沈浪不出声,黑亮的眸子跟她对上,仿佛是笑了笑。一瞬间,林雨桐有种被闪到的错觉。

哼,小屁孩儿。

“本环节为选择性操作,可以弃权,放弃五十分将拉开很大的差距,若选择操作,可按操作流程步骤和要领酌情给分。”

顿时,队员们议论纷纷。

这么出人意料的操作,听到能允许弃权,大家无疑是松口气的。可酌情给分……怎么着碰对几项也能得几分?

最后,只有两个队愿意放弃。

无论实操成绩如何,毫无疑问,冠军将在一中队和荣安队中产生。一中队五名成员全是初三学生,本以为夺冠轻而易举,从没将乡下来的荣安孩子放在眼里。

此时一见沈浪站出去,他们也高昂着头颅跟上。

裁判按下计时器,八个队开始埋头苦干。城里孩子没干过这活,看着一堆工具傻眼了。要么愣着无从下手,要么胡乱敲打,弄得灰尘四起,笑声一片。

而沈浪不仅冷静自持,林雨桐还在他眼里看见若有若无的微光。她以为自个儿看错了,使劲揉揉眼。

“雨桐快看,沈浪好自信啊!”

“咦……他愣着干嘛?”

只见少年闭着眼,双手触在门上离地一米二的高度,轻轻摩挲着,时不时还用关节指寸比划……也没见他用尺子,没一会儿就确定好位置、深度,拿过凿子,三两下开凿出隼口,上锁,螺钉……

“这位同学,请回到自己位置上,完成比赛前请勿随意走动。”

“完成了。”

主持人一愣,“啥?”她拿着话筒,所有人都被尖锐的惊呼震得耳朵疼。

她赶紧收起失态,“好,我们有一位选手已经完成操作,请评委老师验收,点评。”

台下响起噼里啪啦的掌声,大多数成年人都不信,就是干了一辈子的木工也得七八分钟吧,他个毛头小子三分钟就搞定?这么狂妄自大还不如直接弃权呢。

王校长在下面气得肝疼,自己苦守十数年才等来的挪窝机会啊!

今儿请来的操作题评委是省立大学工程学院的著名教授,人老家就是阳城市的,一口阳城话地道极了:“不错不错,这位小同志安装的锁壳与门侧面水平,四面俱平,高度适宜;锁身与锁壳平整,无明显歪斜……门闭严密,锁舌灵活……全程工艺操作规范,无事故发生,施工文明,用时两分五十八秒,满分。”

“嚯!”

大家听不懂专业术语,但能听懂“满分”就够了。

“我浪哥真他妈牛批!”

“小同志叫啥名儿?”

不用他回答,台下荣安孩子们大声道:“沈浪!沈浪!沈浪!”

老教授摸着胡子,“沈浪是吧?能不能问你个问题,我看你也没用过尺子,如果保持锁面水平?”

“用手。”

老教授看了一眼他修长的手指,若有所思。最有天赋的工程师不是会用机器和设备,而是能在没有任何设备的前提下,徒手操作。他相信,随着科技的发展,以后几十年会不断涌现出越来越多的高精尖设备,但有天赋的人却只有这么一个。

有了他的评判,剩下几个队显得意兴阑珊,老人家随意看了看,都按操作流程给了分数。

最终,荣安队以高出一中队三十分的绝对优势获得第一名。

孩子们高兴坏了,男生们只会说“浪哥牛批”,女生也用星星眼看着少年,林雨桐也不例外,她从没发现,一个人执着于某件事时,可以忽略周围所有的声音。

她发现,沈浪真的很有天分。他对结构建筑的结构,甚至物体,有一种异乎常人的好奇……与热爱。

赛事规格高了,奖品自然水涨船高,荣安队以团体第一的成绩拿到了一千元奖金,林雨桐以个人第一的排名拿到了八百元巨款。王校长很满意他们的表现,额外奖励“力挽狂澜”的沈浪三百元……饭票。

是的,荣安就是穷到这地步,连几百块奖金都无法兑现,只能用饭票打发他们。荣安偏安一隅,全镇不把教育当回事,成绩拖后腿,县里也不把他们当回事,往年的各类竞赛活动都是自动略过他们。今年要不是杨乔顺人熟,可就错过了拿大奖的机会。

没一会儿,老教授亲自把沈浪找去了,一群孩子跟着校长和老师下馆子。

算上沈浪,六个学生,三名老师,一个司机,点了八个家常菜,以肉为主。林雨桐还喝到了重生以来的第一口饮料,充气的玻璃瓶装“香槟酒”,一口下肚,甜丝丝透心凉不说,还“咕噜咕噜”冒气泡儿。

“大家尽管吃,饭菜管够,学校付钱,不够再加啊。”王校长挺着大肚子,意气风发。

可终于让领导记住他了,说不定明年还真有希望调回来。越想越喜欢这群学生,拍着杨乔顺肩膀道:“小杨啊,那个沈浪家不是经济困难嘛,以后咱免了他学费和书本费,你这当班主任的可得上点心啊。”

杨乔顺应下,这孩子真的让他意外,跟林雨桐一样,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趁着开心,他悄悄跟雨桐道:“上次的事我问了,机密谁也说不准,让你舅舅谨言慎行,以后若真……绝不会亏待他。”

是不会亏待,上辈子有一股神秘力量把张家老小接到城里,给车给房给工作,五个表妹全进了重点高中……可舅舅却没能活到享福的时候。

想起舅舅的遭遇,获奖的喜悦也被冲淡不少。下午四点半,沈浪才归队,虽然没说什么,但所有人都发现,少年不一样了。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像埋在烂泥里的珍珠,被人洗干净一般。耀眼,闪亮,自信。

面包车将他们送到学校门口,跟同学们告别过,雨桐心事重重往家走。加上县里和学校的奖金,自己的小金库接近两千块,说多不多,跟盖房子需要的巨款比起来只不过杯水车薪。可说少也不算少,相当于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了。

这笔钱放手里也不会涨利息,做点啥比较好呢?

“姐姐!”

“桐桐表姐!”

弯弯绕绕的山路里,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呼唤。林雨桐回头,又啥也没看见。

直到五分钟后,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女孩小火箭似的追上来,“桐桐表姐,等等我。”

“大丫怎么是你?”

“我爸爸帮我转了学,下午开始上学啦!”小姑娘穿着她以前的旧衣服,书包也是她送的,真是可爱又漂亮。

“你还这么小,万一不认路走丢了咋办?”

“我记着呢,爸爸教我,上学跟大孩子一起,放学就追着太阳走,不会错。”小胸脯高高挺起,跟只小孔雀似的。

雨桐爱极了她这模样,揉揉她又黄又细的软发,“行行行,咱们大丫最厉害。”

谁知小姑娘却嘟起嘴来,“姐,我不叫大丫啦,我爸给取了新名字,已经找警察叔叔改过来了呢。”

以前儿子儿媳都是傻的,张家老两口又不识字,上户口时人问孩子叫啥,他们只会说小名,“张大丫”这名儿一直用了好几年。忙完搬家迁户口,张灵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几个闺女起名。

张雨慧。

张雨静。

张雨涵。

张雨凌。

张雨爱。

从林家这头的“雨”字辈,单名字就能看出来,他对五个闺女倾注了多少爱。

“呀!爸爸哪里来的兔子?还有孔雀?好漂亮呀!”刚到门口,大丫,哦不,张雨慧就兴奋着冲上去。

林雨桐看着舅舅手里的动物,也奇怪。陈家坪虽然靠山,动物确实不少,可村里人谁也不傻,都知道野味儿好吃还能卖钱,哪里轮得到别人捡,他才来四五天,怎么就……

“快进来,小点声。”乔大花把两个孩子拉进屋,还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她才放心。

自从经历过鸡枞事件后,她也算知道了,有啥好事一定要自家藏着,说出去可就变成别人的好事了。

水泥地板上,并排躺着三只灰兔子,两只野鸡,还有两条大拇指粗的乌梢蛇。

二丫几个被吓得躲大人身后,看着爸爸的眼睛却在发光。

林雨桐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舅舅这……这么多野味儿哪来的啊?”

“打的。”

“可你又没□□,也没带刀。”

张灵坤伸出右手,三个手指上的老茧是十数年军旅生涯留下的痕迹。

雨桐惊讶得张大嘴巴,舅舅他不会是……用石子打的吧?

果然,除了乌梢蛇,其他动物都没死,兔子只是被闷昏头,野鸡还能站起来找吃的。

“孔雀!孔雀!漂酿!”

“这是野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