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为什么会成为学渣?
活了两辈子,林雨桐也没搞明白。
以前她确实是不听讲,不做作业,所以学不进去,可现在的她听得比谁都认真,作业花三四个小时完成,有啥不懂的都向蔡星月请教……然而,第一次月考,仍然是倒数。
全班一共45个学生,她排名44,“浪哥”45。
带着月考成绩单的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回家之路。
整个乡镇都不重视教育,学校也不开设早晚自习,所以不用住校。每天都是六点起,一路狂奔到学校,赶八点钟第一节课,中午饭在学校食堂解决,下午四点半放学又狂奔回家。
这段山路,她走过千千万万次,哪里有个沟有道坎,她闭着眼都知道。
上辈子削尖脑袋想回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山路太难走了。每天通勤就得四个小时,风里来雨里去,她真的羡慕林雨薇足不沾泥的生活。明明是双胞胎姐妹,凭啥她可以在城里享福,自己却要在乡下过苦日子?
“唉,啥时候能通公路就好了,老娘一定要买辆自行车!”
“妹说啥呢?”
林雨桐回头,“哥咋回来了?”问完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阳子也放月假。
“咋了垂头丧气?”林雨阳接过她的书包背上。
林雨桐递过成绩单,苦着脸,“我真的尽力了。”
阳子皱着眉头,迅速浏览一遍,除了英语43分,其他都二三十,“别急,哥给你补,咱们对症下药,哪里不会补哪里。”
林雨桐嘴角抽搐:“……”对不起,那麻烦哥得帮我从小学应用题开始补起了。
“别难过啦,看这是啥。”阳子递过一个书本大的硬纸盒子。
拆开来,里头是一个小楷本大的铁盒子,顶上有几颗按钮,下面是两个镂空音响。
“录音机?!哥哪儿买的,多少钱?充电还是装电池?”
林雨阳不懂啥充电,把录音机后背抠开,里头有两节五号电池。“四十五,我讲价讲到四十四,不止能录音,还能听广播,放磁带。”
说着按了开关,一阵“滋滋滋”的电流声后,山间忽然响起熟悉的旋律——“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江,它的名字就叫长江,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河,它的名字就叫……”
“黄河——”兄妹俩忍不住跟着唱起来。
“这磁带还是大梅买的,说她宿舍有人听。”这是今年最火的流行歌曲,风靡大街小巷呢。
林雨桐这才想起来,往后面的山路一看,“咦,我姐呢?”
“她昨天就放了,昨晚没跟同学一起回来?”
林雨桐大惊,可以肯定,从早到晚她压根没看见林雨梅!不用问是哪个“同学”,兄妹俩皱起眉头,用脚趾头也能想到。
“这丫头,上星期我去找她,宿舍同学说她跟初中同学出去玩了,我还纳闷啥时候跟初中同学这么好……”
“嘘。”林雨桐反倒冷静下来,既然要作死,那就让她死得明明白白。
***
顺着村里小道,来到一扇破旧的木门前。大门敞开着,能看见院里到处乱跑的鸡,一地各种颜色的鸡屎,林雨桐不适应的捂住口鼻,尽量避开“坑坑洼洼的“炸弹”。
“王家婶子忙呢正?”
院里坐着缝鞋垫儿的女人抬起头来,“城里丫头有事儿?”也不招呼她喝口水搬个凳子坐一下啥的。
林雨桐龇出一口大白牙,“婶子,我亚军哥在不?”
女人上下打量她一圈,“亚军,城里丫头找。”脚下布鞋使劲挫几下,将底上沾的鸡屎弄地板上,一群埋头苦干的苍蝇被吓得“嗡嗡”乱飞。
“你姐不是刚回去嘛,这么快就想哥,让你来……”王亚军揉着乱哄哄的头发,趿着一双拖鞋。
雨桐却一点儿也不恼,“亚军哥你们昨晚看的电影叫啥名儿?”
男人舔舔嘴唇,仿佛在回味什么。
林雨桐咬了一下舌头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真羡慕我姐,有人喜欢……可惜……”
“可惜啥你倒是说啊。”王亚军的瞌睡醒了,大咧咧坐鸡屎丛中的凳子上,几只苍蝇扒他卷曲的腿毛里。
“可惜我大伯不同意,说我姐还小呢,现在要好好读书,以后毕业了才能找对象。”
“以后那鸭子可就不定是谁家的咯,你大伯人傻钱多,个丫头片子至于嘛?”
雨桐点点头,“但我奶觉着孩子大了有自己想法,大人也管不了……”见母子俩面露喜色,她继续道:“我奶让我先来探个底儿,彩礼你们准备去多少。”
“啥?!还要彩礼?!”王亚军他妈先不干了,“呸,你奶还不知道,大梅早跟我儿子睡一起,不值钱了,还要啥彩礼,说不定过俩月肚子大起来我让你们家倒贴钱,信不信?”
林雨桐忍着恶心,喏喏道:“这……亚军哥你说句话呗,我回去也好交代,我姐那么喜欢你……”
王亚军也“呸”了一口,“你奶说要多少?”
“一千六,家里培养我姐光一年学费就八百多,这才两年学费不到,看在咱们是一个村的,我姐又喜欢你,就……”
“我呸!一千六,咋不去抢啊?正经黄花大闺女也不值这个价,破鞋还狮子大开口,我他妈就等着她肚子大了来求我!”
王家只有母子俩,土地却不少,按理来说应该比村里大多数人家都过得好。可他们实在太懒了,夏天怕晒冬天怕冷,有时候庄稼烂地里都不愿收回来,搞得一穷二白,除了养头猪养几只鸡,啥进项也没有。
别说一千六,一百六也拿不出来。
果然,王亚军平静道:“一千六别说我不愿,就是愿意也拿不出来。告诉你一句,你姐已经不值这个价,让你奶别痴心妄想。”
林雨桐皱眉,非常不解:“啥不值这个价,是不是刚才婶子说的不是黄花大闺女啊,那又是啥意思?”
个子虽然长高了,但在牛高马大的王家人面前,她还是个小孩。尤其那副歪着脑袋的模样,把母子俩逗笑了。
王亚军不怀好意,大声道:“就是我把她睡了呗,昨晚的事,等着瞧吧,不出俩月你家就得跪着求我娶她。”
林雨桐心口一痛,这畜生!他已经二十多了!
她不敢看他,怕红红的眼圈会出让自己功亏一篑。“可……可我姐才十六啊,你明明知道,这怎么……怎么能睡觉呢?”
“她是不愿,但力气能有我大?三两下收拾得服服帖帖……啧啧,她越是反抗,我这心里越是舒服……十六岁嫩着呢,那滋味儿……当然,你个黄毛丫头是不会懂的。”
林雨桐再次确认,“我姐不愿?”
“废话,把老子脸都挠花了,还是赏了她俩大耳刮子才乖乖听话呢。”他指指自己右下颌,那儿确实有两道红印,脖子上也有好几处。
显然,大梅的反抗很强烈。
林雨桐放下心来,只要她是反抗过的,这仇就能报。
“那万一我姐真怀小娃娃了咋办?”
“我还巴不得她怀呢,回去跟你奶说,彩礼一分没有,爱嫁不嫁。嫁妆不能少于一千块,否则免谈。我领证的条件有仨:一,让你那当校长的爸给我在城里找份工作;二,先生娃,男娃咱就扯证,女娃再生一个看……妈,我想不起了,第三个条件是啥?”
在他看来,老林家主动示好,这事已经十拿九稳,他也懒得装了。
“第三就是你城里爸爸村口那房子得做嫁妆。”
结个婚,房子,儿子,票子,工作都有了是吧?
林雨桐冷笑一声,“婶子,亚军哥你们快醒醒,天还没黑呢。”
母子俩没反应过来,“啥天黑不黑的,也别废话,回去就跟你奶这么说。”
林雨桐扬长而去,快到自家门口才把录音机拿出来,还能听见空磁带转动的声音,她终于放下心来。
“大梅快来搭把手。”林大伯正在院门口杀鸡,一个人忙不过来。
“那丫头刚烧了水要洗澡。”伯娘从厨房探出脑袋,仨孩子都回来了,家里难得热闹,得做顿好的给他们补补。
“大白天洗啥澡,去城里读书还读成讲究人了……”
林雨桐被奶奶的话吓一跳,“姐等一下!”洗了证据可就没了。
林雨梅正在脱衣服,洗澡水已经盛澡盆里,波光荡漾。
“妹干啥呢,我要洗澡,快出去。”她把衣服挡在胸前,脸红成猴子屁股。
林雨桐发现,她的眼睛很肿,跟核桃似的,都快睁不开了,脖子上也有好几个“草莓印”,胸前被她挡着看不见,但两只手臂都有点青肿,手指印清晰可见。
雨桐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姐你咋就是不听话?”
大梅不知道她哭啥,只知道自己也很想哭,眼泪“啪嗒”掉,“妹先出去啊,乖,待会儿再说。”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痕迹,又喃喃道:“真脏,我要洗洗,洗洗就干净了。”
林雨桐忽然大喝一声,“脏的是他,你不许洗!”拿出录音机,按了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