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7
白裙刚及膝的少女双臂背在身后,轻松地侧身旋转躲闪着面前的攻击,她眼瞳微敛,金色的眼眸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攻击着她的奥兹曼迪亚斯眼神凌厉,额侧不知不觉已经带上了汗。
“时间差不多了,王子。”
园内那一进一闪的两人这才停下来。
奥兹曼迪亚斯接过仆从递过来的毛巾,目光依旧凝滞在藤丸立花身上没有移动。
“我还是觉得没什么能教你的。”藤丸立花瞳孔动了动,眉头微蹙,“受伤了就治,严重的先不说我救不救得了,你撑不撑得到神庙也是个问题啊。”
向来没有神庙的大祭司长时间滞留在王宫的道理。
大祭司丽兹卡——
在埃及,法老便是神的代言人,神在大地上的化身。
与其他国家经常会发生的神权王权分离不同,埃及是合二为一的国家。
但这对她很显然不适用。
在丽兹卡的眼里,所有人,包括王族,或许都是一模一样的,并无太大区别。
在无数人眼中被嗤之以鼻的“平等”,在她这里确确实实的实现了,嘲讽至极。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依旧被当做座上宾。
因为神的庇佑,因为自身的强大。
“她的话,想要逃走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法老曾在私下这样平静地狱奥兹曼迪亚斯宣告这个事实,毫不掩饰他曾出手试探过,“不要与不知底细的‘异类’为敌。”
“将丽兹卡放着就好,必要的时候向她求助,她不会拒绝的。”
在奥兹曼迪亚斯的成年礼之后,她留了下来,时不时旁听一下他的课程,当一下他武术课的陪练——虽然她从来不主动出手,只是悠闲地躲闪着攻击。
不过正因为是这样的态度,所以在旁人眼里王子总是更加凌厉毫不留情。
当然,一般结果都是他更生气了。
“你的女官呢。”奥兹曼迪亚斯自己忙着看公文,窗台上还坐着一个晃悠着腿悠闲看着云的少女,只感觉内心不似往日的平静。
“琪娅拉?她提前回去啦。”藤丸立花咬着糖说道,身子向后倾了倾,刚好能看到奥兹曼迪亚斯斜侧方的背影,“神庙没了我可以,但是没了她不行的。”
奥兹曼迪亚斯勾了勾嘴角,拖了些音,带上了些嘲讽的意味:“……能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吗。”
然而对藤丸立花没有用,她笑了笑:“毕竟是我嘛。”
这一段日子下来,也因为各种事情成熟了不少的奥兹曼迪亚斯发现,等摒除了他最初的部分偏见……发现这个人还是各种意义上的很不正常很过分。
嗯,没得救。
但她生活习性极其恬淡,平静,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没有任何目标,好像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
只要不是过分的打扰到她,即使是打了起来,她也不会很在意。
……在奇怪的地方异常的宽容。
这可能就是父王出手试探的依仗吧,料定了她不会在意。
“啊,妮菲来了,我先走了。”
奥兹曼迪亚斯都不知她到底是从那个渠道知道妮菲塔丽来了,就自作主张地从窗口跳了下去,好像丝毫没在意这好几米的高度,落地后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过了好几分钟,妮菲塔丽才跟着侍者前来,还左右看了看,似乎对没有看到丽兹卡而感到有些惋惜。
……你不是来找他的吗?妮菲。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10.09
“孤独的时候就找个角落睡觉……嗯。”
那个少女曾这样说过,大概是在无意的时候聊起的话题,她半敛着眼,坐在神庙前的台阶上,似乎在看地面上的蚂蚁搬家。
哦,当然原本这里是没有蚂蚁的,神庙的侍者们绝对不允许这种“漏洞”出现,只不过是在刚出现苗头准备清理的时候被她拦住了而已。
“这就是生命啊。”
大祭司这样感叹着,接着在她们似懂非懂的目光之下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了。
【角落?】
“是在乍一看绝对不会有人烟的地方,不然被当成尸体埋起来或者直接被捡起来会很麻烦……”藤丸立花说着抓了抓头发,露出了些微妙的表情,似乎对此深有体会,“而且阿兹特克那边好像对断肢这种有异样的执念,我有一次差点被解剖了……幸亏我被惊醒之后跑了。”
【确实也有这种呢。】
“不,这样说起来深海也很可怕。”藤丸立花说着拍了拍胸口,视线从地上蚂蚁的身上移开,“并不单纯是因为黑暗,而是因为有很多畸形到不可思议的鱼……我有一次察觉到不对,从鱼肚子里醒过来了。”
【……很特别的经历。】拉很坦诚地评价道。
“我最开始也没有掉海里去,只不过在那几十年的时间里那片陆地被淹没了。”她这样说道,“时代变迁,陆地版图也在改变,对我这种沉眠的人真的伤害很大啊……”
拉并没有问她为何坚持要沉睡。
长久的孤独对于一个曾经的“普通”人类来说,还是过于残酷了。
即使是他,也很难说自己没有沉眠过。
“这次来埃及也是因为我从沙底下爬出来了。”藤丸立花眨了眨眼,感慨道,“能遇到拉真是太好了啊,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无碍。】
“说起来,我好像听别人说过,拉你的形象是一位白胡子的老爷爷?”
【嗯?人形不过捏造,并无拘束。】
她有些惊奇地开口:“所以本体是个球吗?我还没有见过球形的神呢。”
【……你怎么会这样想?】拉似乎有些困惑与无奈。
但她的天马行空也不是第一次了,这几年他也差不多习惯了。
啊,明明只不过几年,拉却有种过了很久,仔细一想又不过只数的感觉。
“拉,我和你说哦。”少女笑弯了眼,金色的瞳孔在光的映照之下仿佛带着星辰,“提亚马特神——就是在我身上加了眷顾的那位,化成人形的模样是一位特别特别特别好看的美人,银蓝色的长发好像是映满星辰的海洋,洁白的皮肤,纤细的身躯,头上还有一对蝴蝶形状的角!”
拉沉默了片刻。
【神之人形大部分都是人类的臆想,你怎知她不是按照你的喜好来化的形?】
她勾着嘴角,笑得欣然又喜悦。
“可是啊……这不正是我被‘珍爱’的事实吗?若是不在意我,她本无需如此对吧?”
【……你是对的。】
“所以,你的神形不是球是什么呢。”话题又忽然扯了回来,藤丸立花的眼里满是好奇。
【光。】
“哦——好无聊哦。”
【……】
“意料之中完全没有一点惊讶的感觉呢。”
10.98(前奏)
大祭司丽兹卡忽然倒在了花园内。
那是平静又自然的一天,据侍从说她一如既往的坐在花池旁边休憩,毫无征兆的,她就倒在了地上,把侍奉在旁的人吓了一跳。
没有人敢去触碰她,在宫中看书的奥兹曼迪亚斯突然听到下方的动静,皱着眉过来,伸手确定了她还活着,却好像是睡着了一样毫无动静,徒手将她抱起送到了房间里,随之而来的还有医者。
但是,不管怎么诊断,都只能单纯的睡着了。
只余得身上的小巧耳环和手上的戒指在散发着光,萦绕在她的身边,久久不散。
奥兹曼迪亚斯双臂环在身前,金色的瞳孔看向了医者:“生命迹象微弱?”
“丽兹卡大人一直都是这样。”医者这样解释。
“以前有过这样的症状吗?”
“这……在下不知,大祭司常年都在神庙中。”
“余知道了。”奥兹曼迪亚斯点头,转身离开房间,没走几步就看到闻讯而来的母后,她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担忧,似乎比他要急忙得多。
“她如何了。”
“……出事了,但没有任何线索。”
(正)
藤丸立花的意识被带离了躯壳。
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对于她的身体来说,她的意识和人格就相当于一个安全装置,一旦解除或者离体……就会出现很可怕的事情。
拉赠予她的首饰中的神力立刻化作了囚笼般的装置将她的躯壳锁了起来——与外人所想的保护恰巧相反,而他也察觉到了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站在一片漆黑,犹如坟墓般的地方,相比起周围或垂垂老矣,或脸带病色,眼中都没有任何光泽的人群之中,一席雪白衣裙的少女似乎格格不入。
也正因此,她引起了好多“人”的注意。
藤丸立花看了看手上,除了裙子自带的臂环以及腰环外,再没有任何别的饰品。
“……好冰冷。”她轻声喃喃道,感受着周围阴冷的气息,虽然面色依旧平淡,但不知为何,她却用手臂拥住了自己。
“…好冷。”
“这里是——”
从旁边传来的冷漠又公式化的声音还没有说完。
“冥界。”她敛了敛眸,瞟向了旁边带着动物头像的侍从,“我知道,但我不应该在这里才对……”
“所有人都会死亡,你也不例外。”那人语气更冷了,好像能揉出冰渣子。
“无礼之徒。”藤丸立花抬起了手,却忽然怔住了。
她的身躯不在。
不行。
虽然活着很累,但是并不代表着她能接受她都坚持了这么多年忽然因为外界因素而失败的结局。
她必须要坚持到2016年……必须要坚持到人理毁灭的那一年。
“别垂死挣扎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拉的大祭司啊,你也有这么一天。”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后方的人群队伍中传来,“死亡是平等的,你看看,传说被神偏爱的你也逃不过这一劫。”
不知从何处跑来一只黑猫凑到了藤丸立花的身边,抬起头,金色的眼珠子看向了她。
藤丸立花屈伸将它抱了起来,接着看向了那声源,正是自己不久前“拷问”过的死者。
“若我未曾手下留情,你连冥界都进不了。”她勾了勾嘴角挪,挪开了眼神。
“喵~”
那狱卒般的冥侍似乎不满地伸出了手,准备擒住藤丸立花,却立刻被她怀中猫伸出的爪子打偏了,他愣了愣,似乎有些惊疑。
“你知道出口在哪儿吗?”藤丸立花似乎打定了注意无视这些外界元素,垂头一边摸着怀中的黑猫一边问道。
黑猫在她怀里打了个滚儿,又喵了一声,接着身躯忽然顿住了。
“……喵…………”
声音弱了下去。
藤丸立花叹了口气:“忘了就算了。”
听到她这样说,黑猫又从她胸前弹出了身,用猫爪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在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