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语听得云里雾里,她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她知道的是。
“小姐,你可别把自己玩进去了。”
这句话岑谣谣已经听不进了,她愤愤地去啃排骨,一口接一口,仿佛是在生啃某人骨头。
——
祈成酒昏迷了三天,期间岑谣谣给人换了药,重新穿上了衣服,又狠狠揍了一顿。
因为茉语说祈成酒的状态处于神志不清,很可能醒来不会记得,于是她又处理掉了自己的痕迹,再把窗锁上。
一切天衣无缝,只等人醒来。
在第四日的早晨祈成酒醒来了。
他浑身酸痛,大脑一阵迷蒙。
身体的本能却不允许大脑迷蒙,几乎是睁眼的那一瞬,他猛地起身,半压着身子落在床上。
他保持着随时能攻击人的姿势。
紧接着大脑逐渐清明却……一片空白。
他一掌拍在脑门上,试图让自己回想起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而这时门被敲响。
“祈公子?你可醒了?你都三天不曾回话了。”
声音温柔,带着担忧。
这声祈公子恍然和前几天的重叠,好似他失去意识之前确实听见了那声祈公子。
他猛地看向自身,还是那身天青色法衣,他掀开法衣一看,只里面的伤口好似……
好了?
不断侵蚀伤口的元婴灵力好似没了?
他眼中闪过疑惑。
“祈公子?”
他缓缓起身,打开门锁,几日不见的人站在他跟前,一脸担忧。
她拿着手帕微微垫脚,擦掉了他额头上的细汗。
她声音担忧着:“祈公子,你三日不曾出来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锁了门窗,我也进不来。”
他锁了门不假,但他锁了窗吗?
他转头看去,只见窗户锁的严严实实,没透出一点风。
他眼眸微动:“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已经三天了吗?”
岑谣谣拿着伤药进房,背过人的那一刻她表情立即咬牙切齿。
装,使劲装。
不过这反应估计就是失忆了,失忆好啊。
她转过身,面上重新带上担忧,她将人扶着按在床上:“我马上叫茉语来瞧瞧。”
说着她几步走出去:“茉语!”
早就候着的茉语整装待发,岑谣谣使了使眼色,示意可不能演砸了。
茉语认真点头,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她走进了房间,神色肃穆:“祈公子,小姐这几天可担心你了。”
岑谣谣跟在茉语身后,一脸担忧:“可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快给人看看。”
茉语搭脉。
她“沉思”片刻,缓缓出声:“祈公子的伤势在好转了,这三天……这三天是真真凶险。”
她面上展露后怕:“也不知这三天祈公子是如何度过的,祈公子三天前伤势突然恶化,极其严重,可若挺过去,那便能活过来,伤势也能好转。
“祈公子吉人自有天相,竟靠着自己就挺过了这三天。”
听起来好似合理,祈成酒皱了眉头,难道事实真是如此?
不等他想清楚,岑谣谣再度出声,她拍着胸脯,面上是劫后余生。
“竟这样凶险,好在是挺过来了,我还寻思若今日祈公子再没动静,我就要请器修过来破门而入了。好在是醒来了。”
云门乃法器,上了锁若想破开,除非是绝对武力,不然便只能请器修。
她眼神示意茉语,茉语意会离开。
并关上了门。
祈成酒视线顺着过去,他心里仍犹疑着。
紧接着一双柔软小手到了他胸前,就要解开他的衣襟。
他下意识握住,缓缓抬眸,对上了那双因为后怕再次带上水汽的眼眸。
“怎么了?祈公子,你该换药了。”
空气有一瞬的寂静。
他将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有异样。
他松开手,嘴角抿出和煦的弧度:“怎么能劳烦小姐?”
“不麻烦,祈公子三天不曾换药,再不换,怕是要臭了。”
岑谣谣三下两下给人扒了衣服,又拆了旧的细布,为了把人骗住,她甚至每天晚上都会进来给人裹上第一天换下来的。
细布沾着血液,混合着伤口分泌物,是真的臭了。
她皱了眉,将细布丢在地上,开始给人清洗伤口。
浸湿的细布被她一下扑在伤口上,祈成酒便猛地浑身一僵,他抬手阻止了岑谣谣清洗伤口的动作。
“小,小姐,拿的是什么清洗?”
几个字像是从唇齿中挤出。
岑谣谣心里发笑,这还治不了你?
让你骗我。
她面上却装得一派无辜:“怎么了?我拿的酒,此前我自行看医术,说是要用酒才能彻底将伤口清理不然便会发热,公子你伤口三日不曾清洗了,我属实是怕你发热。”
她迟疑着:“很疼吗?”
她嘴一抿,眼眶便是一红:“对,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祈成酒闭了闭眼,嘴角缓缓上扬:“没事的,小姐做得对,小姐继续。”
岑谣谣这才起上前,继续用白酒浸湿的细布擦拭伤口。
她刻意擦的“仔细”,角角落落都没放过,伤口的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
见人疼的已经一身汗,她心里那点不忿才缓解了些。
她神色不变,开始给人上药。
一边上药一边指着匕首伤口上方多出的那一块:“公子原先这一处也有伤吗?此前都是茉语给你换药,或者你自己换。
“我怎么急着好似没有?”
冰凉的药液敷在伤口上,终于将疼痛缓解,祈成酒闭了闭眼,大脑仍在不断运转。
“此处这里化了脓,我便自行剜去了,届时小姐寒毒在身,不敢叨扰小姐。”
他声音不变:“那天之后的早上小姐还带走了在下的旧衣,小姐可还记得?”
还真是天衣无缝。
岑谣谣垂着的眼眸闪了闪:“自是记得的,我就说那日衣服上怎的这样多的血。”
她抬手开始环绕细布包扎:“公子抬抬手。”
祈成酒依言抬手。
她顺势将人环绕,一圈又一圈,一会近,一会远,如此反复。
这过于亲密了,祈成酒身体缓缓紧绷。
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岑谣谣心下一笑。
她声音刻意放软:“公子何至于如此,仅仅是因为我的寒毒,公子便生生剜去自己的肉,让我心里怪不舒服的。”
她借着动包扎的动作再次靠近,身前人的身躯进一步紧绷。
她再次环绕再人胸前打结:“我还有一事想问公子。”
紧绷着的祈成酒看着胸前的脑袋,指尖不可抑制地跳跃着暗红妖力。
从未有人能离他这么近,这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他克制着心里无数次想将人直接击飞的欲望,声音刻意放缓:“小姐请问。”
岑谣谣正好打了一个完美的结扣,她缓缓抬头,手攀附在祈成酒的手臂上。
此刻两人距离很近,就像是她被人完整抱入怀中。
手下的肌肉再次紧绷,她却没有移开,眼眸流转间,仿佛又有水汽生成。
她轻声:“公子,对我那未婚夫怎么看?”
又是带着水汽的眼眸。
这次却不同上次。
具体哪里不同,他却理不清。
他心里下意识涌上烦躁,脑海还在思考她的问题。
“小姐未婚夫一叶障目,从前不曾瞧见小姐真心,如今不曾瞧出小姐真实想法,听信偏心,实为莽夫。”
这话说得中肯。
顾修言是实实在在的莽夫。
可她的重点却不是顾修言,是未婚夫。
她喉头一滚,另一只手轻轻放在祈成酒胸前,细布之上,而细布下的肌肤,血肉和肋骨之下,是跳动的心脏。
心脏好似跳动在她指尖。
她润了喉,声音如同清泉:“那你是如何想的?你觉得我该退婚吗?”
这话问的全然在祈成酒预想之外,他惯常控制着面容上浮现真实的茫然。
他是如何想的?
为何要问他是如何想的?
这是怀疑他吗,好似又不是。
那这是为何?
他愈加理不清,只觉得心里越来越烦躁,眉头就要控制不住往下压,几分戾气漏出。
他也没有发现,原本跳跃在指尖的暗红妖力不知何时消散了。
他的变化岑谣谣都看在眼里。
她嘴角微勾,猛地扯开了两人距离,装作羞涩一般垂下头。
“公子,公子好好想想,该如何回答我。”
说着逃也似的离开。
房间再度只剩下祈成酒一人,他神色缓缓褪去,露出他本来模样。
只这次不同,他紧紧皱着眉头,在想岑谣谣到底是何意思。
他缓缓放下还抬着的手,手臂上好似还残留着她的温度,指尖很软,轻轻按上来又克制着没有全然贴上。
她视线下移,发觉自己跟前空了一大块。
这一块是原本她在的位置,这时他才发觉其实她身量远远不足他。
半跪着在他跟前也仍有空余。
那股烦躁再次涌上来,他无法消解,只弹出妖力将窗户打开,冷光灌进来,驱散了屋内热意。
他呼吸平稳了瞬,拿过衣服准备穿上,余光一闪,竟又瞧见了——
在椅子上,有一方嫩黄手帕,冷风吹过,吹起了手帕一角。
像是某种邀请。
他不由自主将手帕拿起,放在床里侧,上一次嫩黄手帕在的地方。